第11頁 文 / 綠風箏
婷婷媽媽嫌惡皺眉，「怎麼又尿褲子了，跟妳說過多少次了，要尿尿要講！下次不講我就揍妳。」慍怒的扭著小孩的手就往回走，連聲謝謝都沒對康曉陽說。
雷斯蔚忍不住皺眉，「她都這樣對小孩嗎？」
「……就比較沒耐性。」回得婉轉。
巷弄裡只剩他們兩人，康曉陽摸摸鼻子，不敢吭聲，滿心歉然，但在看到他衣服上的濕痕，陡生的笑意再也忍不住。
「哈哈哈哈……對不起，我、我真的忍不住，對不起……」
男人的臉色跟墨汁一樣黑了。
不一會，回到小日子，進門前康曉陽對他說︰「進去先把衣服脫下來給我，我幫你洗一洗，不過，沒有烘乾機，得委屈你穿濕衣服。」
「不用麻煩，我就住這附近，回去再洗就好。」
「喔，那……好吧。今天真的很謝謝你，也很抱歉。」謝謝的事情很多，但抱歉的事情更多。唉，汗顏。
男人露出會意的淺笑，「走了，掰掰。」轉身離開。
康曉陽站在門口，怔怔的望著緩緩遠去的背影，忽然，有股悵然若失的情緒湧現，感覺心跳很無力。
今天結束得也太快了，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總覺得都還沒有好好說到話……
不想就這樣劃上句點。
「雷斯蔚－－」一喊出聲，連自己都意外，但也就一兩秒的時間，她旋即恢復鎮定，「櫻桃草莓蛋糕也很好吃喔！從明天開始，我請你吃一個月的免費蛋糕，記得要來喔！」
他回身沒說話，但她看見在十來步距離外的他揚起唇，勾起的弧度牽動臉部的肌肉，讓線條都美妙的往上，深邃的眼眸笑得微瞇。
那是他的響應、他的答應，然後轉身離開。
她怎麼知道？嘿嘿，她就是知道。熱愛運動的人就是有那種別人都無法理解的默契。
默契……她喜歡他們有默契這件事。
走嘍走嘍，該進去忙嘍，明天的櫻桃草莓蛋糕，一定要好吃得讓他難忘。
康曉陽笑咪咪的推門走進店裡。
我一直覺得我好幸運，一路走來總是遇到許多好人給我幫助，我不可以把別人給我的幸運自私霸佔，我想要把這份幸運傳遞出去……
整個晚上，康曉陽那真誠的模樣，就這樣反反覆覆的出現在雷斯蔚的腦海中，他幾乎沒怎麼睡，可心情卻是愉悅的。
雷斯蔚從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會被這樣的一個女孩深深吸引。
她，不聰明不伶俐不懂得保護自己，對別人比對自己好，但，她很善良，是雷斯蔚見過最善良的女孩，可以說是污濁裡僅剩的一抹乾淨的靈魂。
雷斯蔚的身邊一直是女孩們的熱門區塊，打扮艷麗的、妖嬌的、俏麗的、可人的不計其數，但那些通通比不上脂粉未施、一臉素淨的康曉陽。
昨晚她說話的時候，他看見她的小臉蛋上有幾顆頑皮的雀斑，她笑，雀斑也跟著笑，她擠眉弄眼，雀斑也跟著擠眉弄眼，好幾次他都差點笑出來，覺得怎麼有人這麼可愛？連雀斑也很可愛，自在得很耀眼。
他想，如果把康曉陽擺到黑暗之中，她應該還是會繼續自在發光吧？
忽地，他一古股腦兒的跳下床，反正睡不著，簡單梳洗後，換上運動服，套雙慢跑鞋，耳機一塞，出門跑步去。
再繼續這樣想著康曉陽，他怕自己會變成神經病！
小區菜市場的水果攤上，康曉陽頂著一頭蓬鬆的短髮，穿著白Ｔ、短褲、夾腳拖，一身輕鬆的穿梭其中。
素顏的她接受著陽光的洗禮，從頭到腳都暖烘烘的，很舒服，不用騰出一隻手撐傘，讓她可以很便利的挑選想要的水果。
「奇異果是昨天才到的，很新鮮很好吃，維他命滿滿喔！」老闆熱情說。
「那給我一些吧。對了，老闆，今天有藍莓嗎？」
「有有有，妳等等，我這就拿出來給妳挑。」
趁老闆去拿盒裝藍莓，康曉陽又多挑了好幾種水果，香蕉、只果、小蕃茄……每一樣看起來都好新鮮好可口，光是想像它們擺在甜點上的樣子，康曉陽就覺得好美，忍不住嘴角飛揚。
沿著小區巷弄隨興慢跑的雷斯蔚那自信自在的身影，讓不少上班族投以羨慕崇拜的目光，就連出門採買的婆婆媽媽們，也忍不住朝那矯健的身影多看幾眼。
回程，經過菜市場的時候，他看見了站在水果攤前的康曉陽。
嘴角抑不住的輕輕揚起，勾起淡淡的淺笑。
緣分是一種很玄的東西，總會讓人在不經意的時候看見想見的人。
他原地慢跑，調節呼吸，順便看人。
不愧是康曉陽，就連挑水果也很認真，兩隻眼睛眨也不眨的，挑到滿意的水果就笑咪咪的露出滿足狀，害他都忍不住嫉妒起那些被她挑中的水果。
拿下耳機，筆直走向水果攤，「在逛菜市場？」
康曉陽往聲音的方向轉過頭來，看見雷斯蔚，燦爛的笑容熱情綻開，露出一顆顆潔白可愛的牙齒，「你怎麼在這，你也來買東西嗎？」目光往他雙手望去，空蕩蕩的，抬眸納悶的望住他。
「我是出來跑步的。」
「喔。」她會意的喔了一聲。
「曉陽，妳自己看看要哪幾盒。」水果攤老闆捧著箱子出來。
隨手挑了四盒，又連同剛剛挑選的水果一起結賬，離開水果攤的時候，康曉陽的雙手都拎滿了水果。
「我來。」不等她拒絕，雷斯蔚已經全數接過，輕輕鬆鬆的單手搞定。
「謝謝。」
「一口氣買了這麼多水果，家裡人口很多嗎？」
「呵呵，才不是哩！」
她講話有個習慣，很喜歡在句子添個喔、嘍、哩、呢、啊……之類的單音，這種有點孩子氣又帶點撒嬌的俏皮口吻，若不是康曉陽說，聽來還真是令人彆扭，可若是她，他就覺得特別可愛。看來，語言也是選人的。
走到路口，他別過頭詢問身旁的康曉陽，「往哪走？」
「去小日子。這些水果都是待會上課要用的。」
「上課？上什麼課？」好奇。
「點心課啊！我在小日子教大家做法式甜點，每週三、五的上午上課，今天要做水果塔，所以一大早來市場挑選新鮮的水果。」
總覺得讓他一個人提這麼多水果太過意不去，康曉陽想要拎回幾袋分擔重量，他拒絕了，她只好繼續接受他的體貼。
「不怕大家把妳的好手藝學走了，以後就不來小日子了？」他打趣問。
「不怕！那表示我教學很成功。名師出高徒，該高興的。」她笑嘻嘻的說，「你咧，有沒有興趣待會一起來上課啊？」
「也收男學員嗎？」
用力點頭，「當然，我的甜點廚房是沒有性別歧視的，女性可以來，男性當然也可以來，只要是喜歡甜點的人通通歡迎，我每次上課，至少都會有三個以上的男學員，學做甜點已經不是女孩子的專利了！」
青天霹靂－－
三個以上？！
靠，這些男人是單純喜歡甜點，還是喜歡教甜點的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意識強烈升起。
他要去，他當然要去……握拳。
「學費怎麼算？」
「只要繳交材料費就可以了。」
「啥，妳只收材料費？」大叫。
拜託，她對廚藝教室的收費行情到底有沒有概念啊？外頭隨隨便便一個課程都好幾千塊起跳欸！
雷氏集團是台灣餐飲龍頭，只要是和吃有關的，雷氏集團幾乎通通都有份，自然也包括廚藝教室，身為第三代，雷斯蔚或多或少也知道這種市場的基本行情大概是怎樣。
「因為場地、器材都是現有的，所以只收材料費。怎麼，太貴了喔？」她很認真的問。
雷斯蔚要暈了。「是太便宜！雖然場地器材都是自己的，可上課也要水電瓦斯吧？最重要的是，妳的師資費用呢？」
師資費用？「我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名師，只要大家是真的喜歡甜點，也願意來上我的課，我就很滿足了！」她眼神澄澈，充滿純潔氣息。
雷斯蔚嘴角抽搐得厲害。
他差點忘了，這小妞天真得不知人間險惡，滿腔善念、樂於佈施，她哪裡會知道，在這個圈子裡，惡意剽竊他人的創意，等學得對方一身本領之後，再開家一模一樣的店來打擊對方的案例，根本多得不勝枚舉。大家莫不小心翼翼的守著商業機密，也只有她這麼單純的人願意這樣無私的傾囊相授。
她現在還沒被出賣，算不算是傻人有傻福？
康曉陽渾然不覺雷斯蔚的擔心，兀自開心的介紹著今天要做的水果塔，說著說著，轉眼已經來到小日子。
「我來開門。」蹦蹦跳跳的上前，先是解除保全，接著拿出鑰匙打開大門，正要往裡頭走，迷糊的她一時沒注意到門口突起的小門坎，絆了一腳，往前撲去，「啊……」
雷斯蔚想也不想的朝她伸出手－－
「小心！」
突如其來的意外，康曉陽完全沒反應過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以一種失控的方式朝地面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