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香彌
秀兒扶著眉歌坐上軟轎,秦綠枝則抱著眉歌的琵琶跟在轎旁,除了她和秀兒,還有幾名樂師隨行。
出了仙綺樓後,看見陳居竟也跟在轎子邊,她不禁緊掐掌心,強壓抑制心頭對他的恨意。
殺父之仇,她一定會報。既然官府不能懲治這惡人,她就親自動手,但現下還不是時候,她要忍住,不能亂了陣腳。
不久,她發現轎子進了景府後,陳居便離開了,他似乎只是隨行保護眉歌。他們一行人被迎進了前廳,廳堂非常寬敞,雕欄玉砌、十分華麗,足以容下上百人,此刻燈燭都已點亮,兩側擺滿了席位,已有幾名賓客入座。
他們被安排在一個角落處,坐下後,她將琵琶遞給眉歌。
眉歌試著調了幾下音,見秦綠枝一臉好奇的四處張望著,便微笑著招呼。
「林綠,你過來坐在我這邊,酒筵很快就要開始了,別四處亂跑。」
「是。」她依言走過去,坐在眉歌身後一步之處,秀兒和幾名樂師則坐在另一側。
不久之後,賓客們陸陸續續入席,身為晚宴主人的景連璧一走進來,所有的賓客全都起身向他致意,秦綠枝和眉歌他們也站起身。
「各位請坐,不用拘禮。」景連璧那張粗獷的臉龐帶著笑意,並抬手請眾人坐下。
「謝景大少。」
「不知今兒個景大少請咱們前來有何要事相商?」其中一名賓客開口詢問。他們這群人泰半都是紹興城的商人,今早突然接到景連璧發出的請帖,請他們晚上過府相聚:說是有要事商討。
「這事不急,咱們先上酒菜,等酒足飯飽後再談。來人呀,上菜。」
下人依序送上酒菜,擺在眾位賓客之前。
景連璧這才又道:「美酒佳餚當前,豈能無絲竹之樂助興,還有勞眉歌姑娘為咱們演奏一曲。」
「是。」眉歌額首,纖纖玉指撥弄琴弦,數名樂師也跟著彈奏各自所帶來的樂器,瞬間,如瓊瓊泉水般的輕柔樂音流洩出來。
而無須彈琴撫箏的秦綠枝枯坐一旁,聆聽著絲竹之樂,見主客們飲酒談笑間,獻籌交錯,肚子不禁也餓了。
他們面前也擺了份簡單的酒食,但眉歌他們正在演奏,她總不好獨自用餐,只好端起茶來飲了一口,暫時止饑。
半晌後,眾人用完膳,景連璧終於談起這次邀宴之事。
「各位都是紹興城裡有頭有臉的商人,在下也不拐彎抹角,此次邀請大伙來這兒,是有一事想向大伙問一問。」
「景大少有何事儘管問就是了。」其中一人喝得酒酣耳熱,嗓門特別大。
「我手上有數萬石的麥子,不知各位有沒有興趣吃下,至於價錢好談。」
「景大少手上怎麼有這麼多麥子?」
景連璧解釋,「上季麥子收成好,所以就多收了些。」
他其實是被青麟商號給眶了,前陣子聽說他們缺麥子,正在四處收購,為了打擊青麟商號,於是他也立刻命人四處去搶購,若是青麟商號出十兩,他們就多出一兩來搶,派人四下去搶的結果,搶到了數萬石。
後來,他才聽說青麟商號不僅不缺麥子,還因為去年收成好,屯了幾倉庫的麥子,全都暗中趁著他們開出來的好價錢,一起脫手賣給了他們。
這一來導致他們的倉庫「麥滿為患」,都沒地方擺了,即使降價求售,也因為市面上貨太多,而無法順利脫手。
他這次算是被青麟商號給陰了。
「這市面上並不缺麥子,咱們買下來也無處可賣呀!」有人直言。
「就是呀。」
「你們可以買一些先運回去屯著。」景連璧說道。
「那敢問景大少,那些麥子你打算怎麼賣?」
「十石賣五兩。」景連璧說了個數,他這已經算是虧錢在賣了。
「今年天候不錯,麥子按理應該也會大豐收,價格自然拉不上去,景大少給的價錢並不算好,口自們買下,以這種價格,賣了也沒利潤可得。」
「就是呀,這種價格咱們實在沒賺頭。」有人附和。
斟酌須臾,他再出了個價,「好吧,那十石四兩八錢。」少虧為贏,至少先拿回一部分的本錢,否則要是爹那邊追問起來,他無法交代。
「這……」眾人交頭接耳私下討論起來,有人回了個價,「景大少,若是能十石三兩,我就吃下五千石。」
「十石三兩?不成,最多只能十石三兩八錢。」
「好吧。」那人同意。
「那我要四千石。」
「我要三千石。」
「我要六千石。」
陸陸續續有人跟著開口。
不過即使他把價格壓得如此低,貨也僅是賣了一半而已,還有一半沒賣出去。
談完了這事,相互寒暄一番後,酒席也散了,眉歌與秦綠枝他們準備返回仙綺樓。
眉歌刻意讓那些樂師和秀兒走在前方,她則與秦綠枝一塊走在後頭,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微笑著輕聲啟口。
「你本名叫秦綠枝,父親是個捕頭,但在兩個多月前到仙綺樓查案時失蹤了,所以你便扮成小廝混進來,想尋找父親,我說得可對?」
陡然被她一語揭穿了身份,秦綠枝震愕的瞪著她,「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幾個月前,我有次去廟裡上香曾見過你,那時你和你爹也去廟裡上香,你不停的妙語如珠逗著你爹笑,我不由得對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詢問了廟裡的師父你們是誰。前陣子在仙綺樓第一次見到你時,我便認出你來了。」至於她養裝i昆進仙綺樓的目的,則是
她推測出來的。
她刻意籠絡接近她,說她像她過世的弟弟也是騙人的,目的是想著日後也許用得著她,沒想到這麼快就能派上用場了。
關於秦綠枝她爹早在那次來查案時便慘死在陳居手上的事,眉歌並不打算告訴她,卻不知此事秦綠枝早已知曉。
「你……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了嗎?」秦綠枝滿眼驚疑,不明白眉歌在此時點破她的身份有何目的。
「除了你,我還未曾告訴過其他人這件事。」她輕輕一笑,「我希望你能為我辦一件事,事成之後,這件事我一定會守口如瓶的,除了你知我知,絕不會告訴其他人。」
「是什麼事?」
秦綠枝沒有想到,眉歌竟會要她做這種事。
回到仙綺樓,躺在床榻上,她手上拿著一隻拇指大小的瓷瓶,緊鎖著眉頭,回憶起當時聽見眉歌要她辦的事,她幾乎是想也沒想的便一口拒絕。
但素來溫婉柔弱的眉歌竟冷冷威脅她——
「你若不替我辦這件事,我回去後就向風嬤嬤揭穿你的身份,屆時,你想風嬤嬤會怎麼做?」
「你為什麼會找上我?」
「因為這件事由你來辦最適合,花燦燦似乎對你頗有好感,她不會提防你。」
「那麼你讓我迷昏花燦燦之後,你想對他做什麼?」她質問。
「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總之我不是要殺害她,你不用擔心。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適才你飲下的茶裡我已悄悄下了毒,若是你企圖向花燦燦透露此事,你就別想拿到解藥,等著毒發全身劇痛而死。」
秦綠枝驚訝道:「你在我的茶裡下了毒?!」她不敢置信,當時在眉歌和樂師們演奏時,她喝下的那杯茶裡竟然被下了毒!
「沒錯,解藥只有我有。只要你替我迷昏了花燦燦,事成之後,我自會給你解藥。」眉歌最後再提醒她,「你記住了,期限只有一天,到明天中午前你還不下手的話,就等著毒發身亡。」
想到不久前眉歌對她說的話,秦綠枝心驚膽戰的摸了摸肚子。
虧她原本還對眉歌頗有好感,想不到她竟是這樣一個毒婦,人果然不可貌相。
她不想害雲生,可她若不下手,自個兒就會死!
進退兩難之際,她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憂心沖沖的秦綠枝遲遲無法入睡,忽地一陣冷風拂面,一陣困意倏地湧上,她眼皮沉重的閉上,作了個夢——
「你是誰?」一名面生的婦人驀地現身在眼前,她狐疑的問。
「我是雲生的奶奶。」古太夫人沈碧心秀雅雍容的臉龐掛著抹慈愛的笑。
「你是雲生的奶奶?!」她怔愣的注視著婦人,隱約覺得她的面容確實有幾分神似他「可是你看起來怎麼這麼年輕?」
沈碧心笑道:「丫頭,這人死了,面容就能由著自個兒改變了,這是我年輕時的模樣。」
「咦,你是說你已經死了?!」她訝異的瞪大眼。
「人早晚都會死的,你別害怕。」沈碧心接著溫聲啟口,「丫頭,你是不是遇上什麼煩心的事無法解決?沒關係,你告訴奶奶,奶奶可以幫你拿主意。」
「我……」也許是眼前的婦人面容太慈祥了,她忍不住將眉歌要她對古雲生下藥之事告訴她:「她對我下毒,逼迫我迷昏雲生,我不想這麼做,但又怕她真的將我的身份告訴風嬤嬤,那麼我就無法再留下來為我爹報仇了。」兩者相比:自然是雲生的安危重要,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