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陽光晴子
好在他反應快,及時的替她抓穩盤子,不然,這碗涼湯準沒了!
但是他溫暖的大手碰貼著她的手,害她的心卜通、卜通的亂撞狂跳,喉頭更是乾澀。沒有多想,她一把抽回手,可動作太急又太猛,這回連他也來不及救了,「啷」一聲,好好一碗涼湯就這麼潑濺了一地。
「天啊!早知道,我就把它給喝了……」她跪下身,看著那些涼湯裡的料,懊惱低呼。
他驚愕的看著為了一碗湯哀悼的她,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
他這一笑,她才意識到自己竟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好糗,天啊,哪兒有地洞可以鑽?
傅沐芸在崇樂閣裡當差算是閒差,薛東堯是個大忙人,常常出門就是一整天,巡茶山、巡鋪子,晚上回來看帳、與主內的溫管事談事。大多時間她只要清潔打掃閣裡就行,至於刷背的事,他另外派了一名小廝做了,她覺得有些可惜,呃,不是,是樂於放手。
至於三餐,有一名廚娘固定送進來,她也不必忙。
從表面看來,他這個主子的確是沒得挑剔的,但是,她沒有忘記她千里迢迢來江南的目的,她也不相信一個人會改變得如此徹底,人家不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嗎?他現下的溫文模樣肯定只是個假面具而已。
書房裡,燈火亮著,薛東堯早已沐浴,本該就寢,卻又移身到書房看帳,就連溫鈞也像鐵人似的,不必睡,在旁陪著。
傅沐芸有一下沒一下的磨著墨,濃濃的睡意已悄悄籠罩她,眼皮沉甸甸的往下掉,她用力撐開,一次又一次,頭愈垂愈低,都快要站著睡著了。
溫鈞的目光移到她搖搖晃晃的身子,注意到主子的目光也往她身上放,似乎在思考什麼。
半晌後,薛東堯放下毛筆,輕聲喚她,「沐芸?沐芸?」
她皺起柳眉,眨了眨快要黏合起來的眼楮,望著微笑看著她的薛東堯,沒多想地回了一個嬌憨的笑,「是,爺。」
瞧她睡意深濃的模樣,他莞爾一笑,「薛家的茶鋪去過嗎?」
她先是停頓了一下,才好像聽進他的話,連忙搖頭。
「會駕馬車?」
「會。」
「那明天就這樣,去睡吧。」
她一臉困惑,不明白「就這樣」是怎樣?是一旁的溫鈞提點後,她才明白明天要出車,而且由她駕車。
她被他們趕去睡覺,她當然樂得遵從。
見她揉著眼皮離開書房後,溫鈞開口了,「她是個不錯的姑娘,人美心也美,純真善良,但容易招蜂引蝶。」這是他幾日來的觀察。
「所以,你將她安排在這裡?」
「當然,要不,她很快就會被定下來了!」炯然精銳的眸子浮現笑意,他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私心。
薛爺的父母並沒有門第之見,但薛爺一腳殘了是事實,就算王公貴族的千金小姐仍心儀面貌俊挺的爺,但她們的父母可不想讓女兒嫁給一個外表有殘疾的人。
薛東堯搖頭一笑,他是個沒有架子的主子,府裡的一些耳語多少會傳進他耳裡,因為府中多了一名傾國傾城的俏丫鬟,讓不少未婚的小廝及管事趨之若騖,偏偏她被安排到崇樂閣,即使有心追求,也難越雷池一步。
「那日,我讓她伺候爺沐浴,卻瞧她在門外臉兒紅、滿身汗的,爺呢?」
薛東堯白了這個陪在自己身旁奮鬥多年的老管事一眼,「我爹娘逼不了我成親,對你施壓了?」
溫鈞坦言。「是,若不是他們太忙碌,應該會直接下江南逼婚。」
「我沒有成家的打算。」
「是暫時吧,一旦揪出傷了爺的幕後藏鏡人,爺心中的大石就可以放下,安心成家了。」
他深吸口氣,搖搖頭說︰「你也去睡吧。」
知道他不愛提那件事,溫鈞點到為止,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用完早膳,薛東堯就示意傅沐芸上路了。
他溫柔的眼神及溫和的語氣,在在都令她感到尷尬,或許是因為她很清楚自己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他對她好,她反而不自在。
第2章(2)
一會兒,她駕車來到蘇州城裡的大街上,兩旁林立著許多攤販商店,小販們嚷嚷招客,好不熱鬧。
但她沒能瞧太多,薛東堯指示她再朝碼頭駛去,這裡更是熱鬧,各地商賈雲集,百貨商家林立……
她眼尖的看到一間佈置雅致的臨湖茶樓,專賣茶品、點心,樓上樓下都高朋滿座,看來有不少文人雅士聚會,吟詩作對、談笑風生。
「那是薛家經營的茶樓。」
瞧她眼楮東轉西看很忙碌,馬車駛得也慢,薛東堯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開口解釋。
她看著那家臨湖茶樓,「生意看起來很好。」
「承蒙老天爺眷顧。」
嘖,這種感恩的言詞不該從他嘴裡出來啊,他應該說些什麼是他有才情、有能力這等驕傲狂妄的話才對。
她悶悶的不說話,視線拉回時卻瞧見路上有不少姑娘直往車裡瞧。
也是,如果他沒有跛腳,他絕對是個萬人迷,只是,想著他被其他女人簇擁談笑的景象,她的胸口不知為何悶悶的……
「往那邊走。」
他醇厚的嗓音打斷她紊亂的思緒,她照著他的指示將馬車駛到下一條街,來到薛家的茶品鋪,這裡專門販賣薛家茶,批發、零售皆可,也是江南最大一間茶莊,交易的對象不只官吏、百姓,他們也跟洋人做生意。
所以,其他奴僕們所言不假,薛家茶場的勢力早已遍及大江南北,在南方更是一門獨霸,哼,他一定是像過去一樣,用不擇手段的方法擴展勢力的!
不知為何,傅沐芸心情突然低落起來,她拉起韁繩、停下馬車,鋪子前馬上有年輕夥計跑過來接手。
而薛東堯已自行下車,走到她身邊要扶她下車,她訝異的看著他。
「下來吧,進去看看。」
她遲疑的點點頭,下車後將韁繩交給夥計,「麻煩你了。」
此時一名中年管事迎上前,薛東堯與他兩人邊談茶葉出貨的事邊往裡面走。
傅沐芸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幹麼,只好隨便走走看看。
在寬敞的店舖中,夥計們正熱絡的招呼客人,她才一走入鋪子,濃醇的茶香便撲鼻而來,她撇撇嘴角,真是不公平,不管在北京還是江南,薛家茶的生意都如此興隆,她忍不住在心裡嘟嘍。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由遠而近傳來,就見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像是後頭有鬼在追似的穿街駛來,而且,不只一輛,後頭還跟了兩輛馬車,一連三車目中無人的狂奔,街上行人紛紛走避,一直到薛家鋪子大門前,車伕才急扯韁繩,停下馬車。
她正困惑不解時,卻聽到身旁的客人、夥計低聲的交頭接耳。
「又來了,翊弘貝勒的眼線真不少!」
「就是,薛爺才來多久,他的馬車也衝來了,看來他真的跟薛爺槓上了!」
「當然,你忘了三年前,翊弘貝勒捧著上萬兩銀子想要在薛家茶業上參一腳,卻被意氣風發的薛爺狠狠拒絕,這筆帳到現在還像根硬刺的紮在貝勒爺心上,遲早會出大事的。」
「不是三年前就出了?薛爺還賠上一條腿兒……」
「哎呀,那次意外誰敢說是翊弘貝勒干的?你敢?」
眾人壓低嗓音評論著,傅沐芸離他們很近,將這些話全聽了明白,原來薛東堯是惹上了不該惹的人,哼,誰叫他這麼目中無人,踢到鐵板了吧。
此時薛東堯從裡面排開眾人走了出來,顯然有人去通報他了。
第一輛車的馬車伕下了車,拿了個矮凳放在金碧輝煌的馬車旁,畢恭畢敬的打開車門,就見一名衣著華麗的男子步下馬車,長得是人模人樣,一副跩樣,穿得金光閃閃,身後跟了六名從後面馬車跳下來的彪形大漢,個個也一副趾高氣昂的睨著眾人。
見這陣仗,茶鋪裡的管事與夥計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他是翊弘貝勒?」傅沐芸站在眾人中間,透過好幾個高低人頭,才看得清眼前的狀況。
「嗯。」在她旁邊的夥計壓低嗓音的回答她。
翊弘貝勒是鑲黃旗人,父親貴為王爺,舅舅是管轄江蘇、安徽、江西的兩江總督,這樣的身世背景,讓權勢不小的他目中無人、專橫跋扈,自從三年前跟薛東堯結下樑子後,每個月總有幾天刻意來茶鋪子找麻煩。
翊弘貝勒的確是來找碴的,明明四肢健全,走路姿態也正常,但在離薛東堯五步遠時,突然嘲弄一笑,拍拍手,就見到幾名家丁同他模仿起薛東堯走路一拐一拐的樣子,還刻意誇大扮丑,指著彼此哈哈大笑。
好過份!傅沐芸不悅的抿緊了紅唇。雖然她跟薛東堯也結下樑子,但見到他的殘疾被人惡意嘲弄,還是很看不過去。
薛東堯面無表情,看著翊弘貝勒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還刻意的挺直身子,似在嘲笑他無法挺拔站立,出口的話更是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