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子玨
「你就是不肯離開他，對吧？」
童嘉莞用力吸一口氣，頷首，斬釘截鐵的說：「董事長，我不會輕易放棄。」
她心知肚明兩人交往之路滿佈荊棘，但她已經決心不會因為任何外力而放手。以前她考慮過很多，但後來發現不管考慮多少，永遠都敵不過真心。
與其自欺欺人，不如誠實面對，這是她從這段愛情裡領悟到的。
「作為晉亞集團的員工……」夏晉剛原本嚴厲的表情突地轉為柔和，嘴角甚至流露一絲笑意。「你們講的話一模一樣。」
「你們？」童嘉莞再度怔愣住，卻見夏晉剛朝辦公室的一隅喚了聲。
「你可以出來了。」
童嘉莞這才發現董事長辦公室原來內設有一間洗手間，而且剛剛還躲了人在那裡偷聽。
一見到走出來的頎長俊影，她驀地雙頰脹紅，嗔道：「怎麼會是你？」
夏力展滿臉得意的走到她身邊，大刺刺的說：「我贏了。所以，爺爺你不可以再逼我去加拿大相親。」這點可別想賴掉。
「贏了？」童嘉莞皺起眉頭，發現自己被蒙在鼓裡的事情好像不止一件兩件，這對祖孫究竟打著什麼主意？
夏晉剛沉聲一歎，把支票收回抽屜裡，接著從座椅上起身，拿起擱在一旁的枴杖，顫巍巍的往外走；夏力展和童嘉莞想上前攙扶他，卻被他伸手擋住阻止。
他瞇著老眼猛盯著孫子，唇角漾起意味深長的笑痕。
「你這小子也有變成妻奴的一天啊……」
夏力展一聽，雙頰泛紅，卻沒有否認。
夏晉剛回頭瞅了眼自己的辦公室座椅，感慨道：「我老了，這位置遲早是你的。年輕人的事我管不了，你好自為之。」語畢，老人一步一步走出董事長辦公室，留下兩個年輕。
童嘉莞和夏力展面面相覷，似乎都不明白夏晉剛突然離開辦公室的緣由，但童嘉莞還記得之前夏力展提到的「贏了」，旋即轉頭質疑：「你剛才說『贏了』什麼？加拿大相親又是什麼意思？說清楚。」
面對女友咄咄逼人的口氣，夏力展不得不先清清喉嚨，準備一下。
「簡單說，我爺爺叫我過來，囑咐我已經幫我安排好婚事，只要人出席就行。不過我說，我已經有心儀的女人……」他刻意調皮的停頓幾秒，就為了欣賞她俏臉微紅的模樣。「他很不高興，跟我說一堆大道理，然後我們就約定好了。」
「約定什麼？」
「我爺爺說他會給你一份商薪工作，讓你無法拒絕，放棄勞工運動的事；我告訴他不管他開多少價錢都不可能讓你回來，」他微笑覷著她，眼中柔情無限。「因為在你心中，有比金錢更重要，更有價值的東西。」
她眨眨眼睛，心底湧起一股熱潮。
這個男人不是用譏諷的口氣在調侃她，而是真誠的在支持她的理念、她的想法，他比任何人理解她。
她輕推他一把，想掩飾內心的不自在。
「有是有啦，可是你不要自己對號入座，不是你喔。」
他很自然的環抱住她纖細的腰身，讓她的臉枕在他肩膀上，遮蓋雙頰一片美麗的霞紅。
「反正我贏了，你就認命當我的小嬌妻。」
她倏地抬頭，輕槌了下他的肩頭，抗議：「你搭高鐵啊，進度也太快了。」
他抓住她的小手，直率的說：「哪裡快？好不容易我爺爺終於承認你能當我的妻子，還要等什麼？」
童嘉莞怔愣住。「你爺爺承認我？有嗎？」根本從頭到尾沒給她好臉色看吧。
夏力展莞爾一笑，弓起食指輕敲了下她的額頭。
「我爺爺剛才有叫你走嗎？」
呃，童嘉莞想了一下。夏晉剛是一個人離開，留下他們兩人，沒有要她走……
「可是，你媽媽……」她永遠忘不了那場生日派對上，夏母盛氣凌人的模樣。她不可能承認她。
夏力展聳聳肩。「我媽不會喜歡你，可她聽我爺爺的話，她愛錢。」
她促狹的反問道：「你不怕我天天跟你媽吵架？會讓你很頭痛喔。」
「有什麼好怕的？我也天天跟她吵。」他朝她眨個眼。「我跟我媽吵架的時候，老婆，你記得要站在我這邊。」
童嘉莞臉上的紅暈更深了，這次序反了吧？而且他叫老婆叫得還真順口。
夏力展握緊她的手，牽著她來到辦公桌旁的一扇大窗子前，跳望窗外一幢幢高樓大廈。
晉亞集團總部位於市區最精華地段，放眼望去，旗下各產業皆環繞總部大樓設立，形成相當壯觀的場面。
童嘉莞聆聽著夏力展詳細跟她解說這幾幢大樓內包含哪些產業、佔據多少樓層、涵蓋多少員工，將來他要如何拓土開疆，擴大晉亞集團的市場……她瞅著他充滿雄心壯志的俊容，不禁想到夏晉剛的提醒－－這個男人適合什麼樣的妻子？
應該是一個和他一樣，永遠無法滿足、野心如海般廣大的女人吧……
夏力展瞧她似乎沒有感染到他的喜悅，臉上表情竟有些悵然若失，他捧起她的小臉，納悶的問：「怎麼了？你在想什麼？」
她坦然直視著他的雙眼說：「這片風景不是我的，是你的。」
她永遠也無法像他一樣，想佔領全世界。
他瞬間神色複雜，但很快的，他爽朗的笑了笑，把她的手緊握了一下。
「是『我們』的。」他強調的說，眼神異常認真。
童嘉莞也不由得嚴肅起來，感覺得出他話中有話。
「你什麼都不要給我，我可不是為了你的錢或是你的地位跟你在一起。」
他張手擁抱住她，額頭抵著她的，輕聲說：「我的小莞，你還不懂你在我心裡的地位嗎？我的夢想、我的野心、我所要構築的未來都要有你的存在，沒有你，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童嘉莞呼吸著他的呼吸。感受著自己的心跳似乎和他的重疊，她覺得和他如此接近，彷彿合而為一了。
「以前，我一個人拼、一個人衝刺，做什麼只想到自己，我只想贏、只想賺越多錢越好，我要比夏家的任何一個人都強，可是現在我不一樣了。」他柔情的對著她耳語：「我要變得更強更好，因為我想讓一個女人幸福。」
在別人眼中，也許是她高攀他、是她對他另有所圖，可事實上，他依賴她、需要她，遠勝過他人想像。
她是他心靈的支柱，是他未來藍圖中不可或缺的女人。他為了爭取她，不惜和整個家族打仗，只是這個小傻瓜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多重要。
面對夏力展深情的目光，童嘉莞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習慣他這麼赤裸裸的表白，心裡卻又為他的話所震動，眼眶發熱。
她能理解他渴望站在頂端的夢想，她也想抓住他的手和他一起爬上去，和他看見一樣的風景，看見一樣的未來。
「我也想讓你幸福。」她紅著臉說，他已經吻上她的唇，綿密深纏著。
在他們之間，沒有誰為誰奉獻、誰為誰犧牲，而是共同分擔彼此的悲喜，共同傾訴彼此的歡笑和淚水。
生命中能擁有一個心靈相通、相互支持的伴侶，夫復何求？
－完－
後記
前陣子，我接列一個親友驟逝的消息，非常驚訝。
這個親友的性格很爽朗，且做事積極，喜歡學習新事物，每次看見她都是精神奕奕的，好像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
這樣一個充滿活力的人，事前完全沒有任何徵兆就突然過世了。
雖然隨著年紀增長，隨著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我知道生命有太多的不可預測性，可是當真的發生了，總不免感傷。
有時候很難接受一個昨天才面對面聊過的人，今天可能天人永隔；有時候甚至還來不及去珍惜身邊的人，就永遠失去機會了。
聽過一則日本著名導演北野武和他母親之間的故事。據說他們母子倆感情不和，北野武的母親並不喜歡兒子在演藝圈工作，而且常常向他討錢，北野武對此也很不諒解，直到母親去世，他從哥哥手上接過母親留給他的遺物－－一本存折和一封信。
原來北野武的母親一直偷偷幫兒子存錢，因為擔心演藝圈的工作不穩定，而她兒子的個性放蕩，也不可能存什麼錢，所以寧願被他埋怨也要幫他留下老本。
北野武知道真相後激動得痛哭。如果母親還在世，也許他還有機會表達歉意，但如今永遠也不可能了。
生命是如此脆弱，有些人拼了命賺錢，無法將工作和個人生活分開，沒有足夠的時間陪家人、陪朋友，沒有足夠的時間和耐性去經營感情，甚至累到過勞死，這似乎本末倒置了。賺錢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我想應該給自己設一個犧牲的底線吧，檢視生命中重要的、珍貴的東西的次序，然後，好好珍惜身邊所愛的人，盡其所能對他們好，把握和他們相處的時間；對親密的人想說的話、想表達的愛意，不要吝惜說出口，不要因為一時的意氣用事而毀了彼此的關係，你永遠不知道當下的任性和衝動會不會造成一輩子後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