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綠風箏
康曉東也在笑，溫雅淺笑在嘴邊綻放，有著說不出來的迷人。
他想起一雙烏黑的大眼睛。瞠圓的時候，會有著說不出的可愛趣味，仔細看會發現宛若寶石般晶瑩剔透無雜質，是很純粹的黑色。那雙黑眸的主人笑的時候，眼睛也在笑，亮得像會發光；沮喪的時候，圓眸也跟著萎靡黯淡，宛若蒙塵。
他相信透過眼睛可以看到一個人的靈魂，而他從中看到的是純粹、簡單的可愛女孩，安安分分的住在一個乍看不起眼的小傻蛋身體裡。
「……冬妍芬真的是個笨蛋嗎？」他突地沉吟道。
「什麼但？是要另外訂定什麼但書嗎？」陳小香沒聽清楚，只好瞎問一通。
而康總監只是笑，從頭到尾臉上都有著一抹溫雅的淺笑，把她的腦袋迷得一塌糊塗，再沒空去罵人笨蛋。
每到星期五的晚上，六點下班時間一到，雷氏集團的員工開始群起騷動，整棟大樓六部電梯同時運轉，不斷的將各部門的員工一批又一批的送下樓，彷彿一場動物大遷徙。
每個人都趕著準時下班，要去約會聚餐看電影，這是個歡樂的週五晚上，沒有人想留下來加班，說掰掰的聲音此起彼落，辦公室裡霎時空蕩蕩的。
但有條漏網之魚打破了這個定律。
座位上的冬妍芬正把鍵盤敲得喀喀作響，時不時還停下來翻找手邊資料，偶爾思緒打結，她就敲敲自己腦袋，待思緒暢通再繼續工作。
很顯然，她被排除在所謂的「每個人」之外。
今天是她的生日，幾天前她就和男朋友李達夫約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飯。
下午小香姊隨口問起她晚上有無打算，她沒多想就如實告知，哪裡曉得就給自己招禍了－－
不早不晚，恰恰好是下班前五分鐘，小香姊突然丟了一個工作給她，命令她在今天以前把書面報告完成，並且打印出來才可以下班。
這也就是為什麼全辦公室的人都跑光了，她還在這裡孤軍奮戰的原因。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加班就加班嘛，只是，心裡不免有點小哀怨……
「算了，多想無益，趕快做完走人比較實際。」她收起胡思亂想，心無旁騖的繼續工作，手指再度將鍵盤敲打得喀喀作響。
幸好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完成的時候才六點五十五分，接下來只要等印表機將文件完整打印出來，再忍痛跳上計程車，應該可以在七點十五分前抵達餐廳。
右手移動鼠標點下打印指令，她吁了口氣，放鬆的靠向椅背，雙手枕在腦後，等待印表機打印文件。
難得辦公室這麼安靜，平常這裡可是充斥著各式各樣的聲音，講電話的講電話、打電腦的打電腦、翻文件的翻文件，當然，時不時還有小香姊的破口大罵。
想到這兒，冬妍芬自我解嘲的縮了縮肩膀，淘氣的吐了下舌頭。朝印表機的方向瞥去一眼，確認機器有在運作，她便又放任思緒遊走……
雷氏集團之所以能夠成為連鎖餐飲界的龍頭老大，不是沒有原因的。
雖然集團組織龐大，卻沒有因此變得僵化或古板迂腐，反而積極留心市場的動向，不僅時常以新產品或獨樹一格的創意廣告打下市場，引領時代潮流，更時時做好改變的準備，難怪可以在業界立於不敗之地。
當然，這跟領導者開放的行事風格多少有些關係。
聽說自從雷斯蔚接任總裁之後，雷氏集團內部文化開始有了轉變，除了不鼓勵同仁加班，還規定所有同仁每年至少要到三十家餐廳品嚐美食－－
也就是說，加班等於工作賣力的想法在雷氏集團已經行不通了。
現在要是有員工嚷嚷工作做不完晚上要加班的話，非但不會受到上司的肯定與讚美，反而會招來對其工作效率及時間管理不佳的質疑，來年加薪更是沒分，傻瓜才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要當龍頭，只是淘汰加班文化還不夠，在這個純販賣食物的時代已然消退的當下，積極建立所有員工的餐飲品味，敦促他們保持市場敏銳度，才能讓整個集團持續成長進步。
雷氏採用的方法很簡單，就是有補助的讓員工變成消費者。唯有自己當過消費者，才能真正明白消費者的喜好，也才能夠打造出更符合市場趨勢的餐飲品牌。
再者，機器都有金屬疲勞的時候，更何況是人？偶爾三五好友喝著出去吃吃喝喝，酒足飯飽還可舒壓，豈不美哉。
政策推行以來，雷氏集團並沒有因為員工減少加班而業績衰退，反而光是上一季營收就比過去成長了五個百分點，集團把省下的大筆加班費預算拿來增加員工福利，也讓員工對工作更有熱忱。
而這一切的幕後推手，就是康曉東。
他的想法創造了完美雙贏，高層重視他，基層崇拜他，難怪職場人氣始終居高不下。
正當冬妍芬在心裡默默讚歎總監大人的真知灼見時，突然印表機發出了一陣怪聲，下一秒，紙張卡住，機器全面停擺。
「啊！不會吧……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卡紙？」她大驚。
她立刻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咻的奔向印表機，打開機器，小心翼翼的把卡住的紙張緩緩抽出來，接著回到座位重新設定打印指令。
「加油，印表機，今天能不能下班就靠你嘍！」她虔誠的祈禱印表機不要使性子。
興許是她的祈禱上達了天聽，這次印表機超配合的，咻咻咻的就把報告漂漂亮亮的印出來。冬妍芬鬆了一口氣，開心的裝訂妥當後，恭敬的擺到陳小香的桌上，好讓她星期一進辦公室就能馬上看到。
關掉電腦印表機桌燈，冬妍芬用最快速度收拾東西，接著背起包包就風風火火的往外狂奔。
第2章(2)
來到電梯口，發現兩片亮得足以反射身影的門板正緩緩關上……
「啊，電梯、電梯，等等我呀！」不想錯過電梯的她衝上前，拚命按著按鍵，原本已經緩緩關起的電梯門再度打開。
她興奮不已，喜孜孜的正要一腳跨進電梯，驀然發現，裡頭站著一抹挺拔的高大身影，單手隨意的插在褲袋中，瀟灑到掉渣！
「……總、總監大人！」瞠著圓滾滾的大眼睛，她一臉不置信的看著電梯裡頭的他，微微發緊的喉口無意識吐出你呼。
耳尖的康曉東頗為玩味的挑了挑眉。呵，總監大人是吧……
沒料到電梯裡頭會有別人，而且還是康總監，冬妍芬有一瞬間愣住，腳跨了一半便僵在電梯門口一動也不動，看不出是要進來還是要抽腿逃跑的怪異姿勢，配上傻乎乎的表情，有說不出來的好笑。
康曉東也沒料到會遇見她，突然覺得心情大好，「再不進來，腳就要被門夾住了。」語畢，笑著伸手拉她一把。
猝不及防的，冬妍芬踉踉蹌蹌被拉進電梯裡，她回過神來，連忙扶著一旁的把手穩住身子，「謝謝總監大人。」圓圓的臉蛋浮現一層薄薄的緋紅。
他別過頭輕笑幾聲後，才緩緩回頭好奇的問：「我的綽號？」
從那含笑的黑眸回過神來，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居然把私下對他的專屬暱你脫口喊了出來。
冬妍芬，你平常不是笨蛋，但你現在真是個大笨蛋！她忍不住在心裡狠狠的罵自己。
她捂著嘴巴，滿臉發燙，很是不好意思，許久才吞吞吐吐道：「對不起……」
嗚，她怎麼知道總監大人會到現在才下班？她留下來加班的時候，辦公室裡除了她以外，根本沒有第二個人，難不成他有隱身木？
唉，不可能不可能，冬妍芬，你是餓昏啦，連隱身木都扯出來了。她伸手敲敲自己傻乎乎的腦袋，看能不能把自己敲聰明點。
仗著身高的優勢，康曉東斜睨了她一眼，發現她發窘的樣子委實有趣，但也不好笑得太明顯，他很克制的僅是彎起唇角，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兩人只好一左一右的乾站著。
冬妍芬想，若是辦公室裡的女同事們遇到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肯定會抓著總監大人嘰哩呱啦個沒完，斷不會像她這樣詞窮冷場。
可她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麼欸。
明知道他不是小香姊，不會凶人，可隨著沉默的時間拉長，她的心跳就像擂鼓般，又急又大聲，陷入說不出的緊張中。
這種微妙的感覺，有點像是學生時代迷上偶像，發誓要死忠追隨，可真的近距離碰面後，反而退縮了起來。
「留下來加班？」康曉東問起。
乍然響起的低沉嗓音讓冬妍芬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像個聽話的小學生，抬頭乖乖看著他，一臉懺悔樣。
「有個工作沒來得及在下班之前完成，下次會改進。」那模樣慎重得彷彿是在宣誓，下次若沒有改進就切腹謝罪。
康曉東不禁有些同情，也有幾分啼笑皆非。可憐的小菜鳥，看來被陳小香壓制得很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