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單飛雪
何淮安站到英霞身旁笑咪咪的。
戴英霞也笑咪咪,突然她摟住他的腰,他好驚訝地看著她,她則看著江明芳。
「現在你可能沒辦法想像生命中沒有你親愛的蕭華,但是,看看這位先生,英俊帥氣,事業得意,有錢多金,品味又高,甚至曾經是年度票選的十大黃金單身漢!」
「這我知道……」江明芳哭哭啼啼。
「原來你這麼肯定我。」他何淮安可開心了,哈哈大笑。
戴英霞也笑呵呵,但下一秒,突然推開何淮安。
「可是明芳,連這種條件的男人追我,我都不希罕,你知道為什麼吧?就是因為我把自己栽培得非常好,這都拜失戀所賜,你看看我--」
戴英霞拿出手機,隨便撥通電話。
「哈囉,嗎?我忽然肚子好餓,好想吃基隆廟口的奶油螃蟹。真的?要買來給我?你真好。看電影?午夜場嗎?OK啊,嗯,好,等你喔。」她哈啦幾句,隨興邀約,電話那頭的男人立刻要開車去幫她買宵夜。
「你真是--」何淮安啼笑皆非。
王彎彎冷哼:「戴英霞,你要多少男人過來啊?」
江明芳臉色一沉。「我最討厭你一天到晚炫耀自己多有魅力,你為什麼要這樣刺激我?」
「刺激到你了嗎?太好了。想不想和我一樣,再也不要為男人攪亂自己的人生,再也不把男人放在第一順位。反而是男人把你當公主當女王捧在手心,擔心恐懼著你會變心。你等一下--」戴英霞又撥打手機。
「我忽然不餓了很想睡覺,你已經上高速公路了?唉呦,怎麼辦?真不好意思,我太睏了,不然改天好嗎?改天一定陪你看電影喔,掰。」
江明芳張大嘴,下巴快要掉下來,還有這樣的喔。
戴英霞無情地關上電話,看著江明芳,教訓道:「小朋友,情場如戰場,弱勢的一方只有被拋棄踐踏的分。你這幾天痛哭流涕傷心個徹底,也是正常的,但是記得我這失戀前輩如今洋洋得意的模樣,把我當成偶像,趕快振作起來,讓自己更美更強壯更活躍,這才是對小三跟負心漢最殘酷的報仇!以後哭的是男人,不是你!以後那個趴在街上號哭的是男人,不是你!親愛的,你現在可以盡情哭,但是心裡要有這樣的鬥志好嗎?」
江明芳又哭了,可是,似乎有那麼一滴滴的鬥志被激發。戴英霞畫出了個美麗的藍圖,但她真可以辦到嗎?
戴英霞打開紙箱,繼續說:「你這幾天會沒有食慾,醒來哭,睡也哭,洗澡也哭,動不動就哭,你不吃飯沒關係,但我買了高檔的礦泉水,一定要記得補充水分,就當作是一次淨化身體的療程,還可以順便瘦身。
還有--衛生紙也幫你買了最好的牌子,一定要這個牌子攛眼淚跟鼻涕,不然你很快會發現鼻子破皮,臉的皮膚也粗糙,失戀夠慘了,千萬不要搞到還破相。另外,這三天不要打電話給蕭華,以免你講出日後自己會後悔還恨得要死的話。」
江明芳問:「什麼話?」
「什麼我原諒你沒關係你回來就好,什麼我跟她到底誰比較好,什麼你都和她怎麼做愛的?什麼她比我好嗎?我哪裡需要改進我會改,諸如這些下賤的話你百分之九十九會衝動地說出口,然後等你冷靜後恢復自尊,會恨不得撞牆或咬舌自盡,所以不要打給他,在你發瘋完畢平靜以前。」
王彎彎拍拍手。「果然是過來人會講的至理名言。」
江明芳張口結舌,戴英霞完全說中她內心想對蕭華說的問的。
何淮安看著身旁女人,看著她冷然的陳述,竟心生憐惜。儘管她表現沉靜口氣老練,他卻覺得她內心似乎有個傷口從未痊癒。
第7章()
王彎彎有工作先回報社了。
江明芳鬧了整個晚上,還吵著要酒喝,喝了酒又吐得到處都是。何淮安看戴英霞一下扶她上廁所,一下幫她換衣服,一下又蹲在地板清理嘔吐的穢物,她也不嫌髒,穿著套裝,卻跪在地板清穢物,過程中毫無怨言,也無任何嫌棄的表情。
「你對朋友都這麼好?」戴英霞對朋友的真心,令他看著很感動。「對朋友都這麼好了,對情人應該更好嘍,哇,我好想當你的男人。」
「哈哈。」戴英霞笑兩聲,玩笑道:「你最好不要有這種錯覺,我很會虐待男朋友。」她換了條新抹布把地重新抹過。
何淮安蹲在她旁邊,看她翹著屁股認真抹地板的模樣,真是可愛。
「喂,我還發現,你很講義氣。」他碰碰她手臂說。
「是不是義氣我不知道,但是自從對男人失望,我就認為與其對男人好,不如珍惜跟姊妹們的友情。所以好姊妹的事,就是我戴英霞的事。就算將來我們這些好姊妹都遇不到好男人,我們也可以互相照顧扶持到老啊,不需要你們男人,哼。」她淘氣地對他扮個鬼臉,他呵呵笑。
何淮安看她為了朋友忙進忙出的,最後還陪著躺到床上去,摟著哭泣的江明芳拍著她,哄著她--
「沒關係,我們再找更好的男人,不哭了喔,乖,不哭了喔。」戴英霞那充滿母性光輝的溫柔樣,教何淮安看著覺得她好笑,又一陣的感動。
戴英霞對朋友那份堅定的愛,觸動了何淮安內心深處,某個從未向人提及的心結。他有瞬間真希望躺在那兒被戴英霞摟著哄的人是自己。戴英霞給何淮安一種信任感。
江明芳終於哭到睡著。何淮安幫戴英霞將採買的東西整理好,才打道回府。這時凌晨兩點,戴英霞留下來陪江明芳,她送何淮安到樓下。鄰家的桂花黑暗裡香氣濃烈,像粉墨登場的愛情,香得好性感,也香得人昏醉。
戴英霞看著何淮安上車,他坐入車內,按下車窗,湊身過來對站在車窗外的戴英霞講話。
「回去了,掰。」他微笑,溫溫的,暖暖的微笑。
戴英霞看他一副輕鬆愜意的模樣。對趕來當司機、當搬運工,折騰整晚,他臉上沒一點不耐煩。戴英霞有點意外,原來他脾氣真好。他這麼包容,反而她不好意思,先前還在電話中遷怒他,對他咆哮。後來又損他,為了安慰江明芳。想他貴為社長,還真難為他了。
「不好意思,讓你忙了整晚,之前還對你無禮。」現在想想,亂不好意思的,方才是被蕭華氣昏頭了,撩起過往不愉快的經驗,對他亂鬧情緒。
何淮安笑看著戴英霞。「我發現,你好像偉大到已經失去談戀愛的能力了。」
「什麼是愛情?真心真意走到最後,好像都沒好下場。」
他沒反駁,湊身過來推開車門,拍拍身旁空位。「進來陪我聊一會兒?」
戴英霞猶豫了一下,坐進車內。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他問戴英霞,想瞭解她對愛情的看法。
「我不知道愛情算什麼,一開始當然都很甜蜜,可是激情過後,了不起撐個三、四年,男人就膩了,再美麗的女人也變得像滷肉飯那樣,可以解饑但不美麗刺激了。然後愛情剩下什麼?只剩兩人戀愛的這些年,甩不掉的回憶,可怕的佔據腦容量。如果要讓愛永保新鮮,當然也是有很多技巧,比方不讓男人完全掌握你,比方不住在一起,比方用一些手段讓自己隨時處在優勢,可是這樣又累又假。畢竟剛戀愛時,誰不想把整個心奉獻出去、整個人投入進去?只想對那個人好--」
「我覺得重點是每個人對愛情的態度,想要什麼樣的愛情質量。如果有共識,就能一直走下去,不會被慾望牽著鼻子走。年輕時當然很容易因為衝動到處愛人,可是經過歲月洗煉,感動比衝動更難得。戴英霞,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樣的愛情嗎?如果照你說的,戀愛就要長長久久,永遠一起,那麼即使大家沒感覺,也要糾纏到老嗎?這就是幸福?」
「那麼你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樣的愛情?」戴英霞反問他。
何淮安看著前方,暗巷路燈照出一汪暈黃光影,飛螢在光中飛舞。他低聲道:「在明朝有一位文人叫張岱,你聽過嗎?」
「我知道。」為了消磨一個人的日子,為了那些流連深夜便利商店的時間,戴英霞讀過很多書,她知道張岱。
何淮安說:「他寫過一篇『湖心亭看雪』的文章,記錄某個雪夜的事。」
戴英霞乍喜。「湖心亭看雪,我讀過,在連續大雪三天的夜裡,西湖鳥聲俱絕……」她愛這篇綺麗絕美的文章。
「深夜,天地因大雪白蒙,人們都躲進屋內,早早埋在被窩裡避寒--」
「可是張岱忽然興起,想去湖心那座亭子看雪。」戴英霞接著說。
何淮安看著她,眼色炯亮,有覓得知音的感動。「所以他披上厚衣,喚來搖舟人,在漫天白雪,天地黑默的夜裡,送他到湖心的亭子去,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