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文 / 湛露
「臣妾不敢和明妃那樣的絕色美人爭寵,只是欽佩陛下的有情有義,深慰自己終身托付的是這樣一位奇男子,如今十年一夢,才知道明妃不過是出宮另住,而且陛下長子另為他人,臣妾心底之寒涼……陛下可能想像?」
程芷嵐忽然曼聲開口,「陛下不要和娘娘爭執什麼了,娘娘的擔心臣能理解。娘娘是怕陛下太寵信臣,更怕臣若真是陛下血脈,如今臣正當盛年,若陛下有個意外,太子年幼,朝中根基不穩,娘娘只怕太子亦不是臣的對手,對不對?」
他的話讓皇后的神情更加凝重,重重地一點頭,「不錯,本宮是這麼想的。你可敢在這裡指天立誓,說你今生無意爭奪皇權,絕不會和太子爭這個皇位!倘若你有此心,則……」
「則什麼?」尚楚雄厲聲喝斷皇后的話,「你想讓他發多毒的誓才能放心?說他若有此心,則親族具亡、不得好死嗎?」
皇后立刻跪倒,「臣妾怎敢如此詛咒陛下?」言下之意便也是她確定了皇帝跟程芷嵐的關係。
「但你這一逼再逼的心,己經將芷嵐逼得就要說出這樣的重話了。」尚楚雄怒指著她道:「皇后!朕當年看你溫柔賢淑,不像那些後宮嬪妃心機深沉、勾心鬥角,才會力排眾議立你為後,而今你怎麼和尋常婦道人家一樣?小肚雞腸、處處算計?」
聞言,皇后的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陛下,臣妾當年孤身入宮,不敢妄想博得聖寵,只願能夠苟活一生,便也不想與人爭寵,但如今臣妾身為皇后,又有了太子,縱然不為自己,也要為兒子著想啊。」
聽皇后說得這般教人動情,顧芳華不由得輕輕歎口氣。
尚楚雄看她一眼,「你歎什麼氣?」
顧芳華說道:「臣自幼親娘去世,不禁想若親娘在世,也一定會為臣的未來擔憂。陛下,您不要計較娘娘是皇后,只要想,她是您兒子的娘,就會明白她今日為什麼這樣激動地和您理論。不說是在皇室,就是在普通人家,遇到這樣的處境,您想哪家夫人能不急?」
尚楚雄哼道:「一介小女子,懂得什麼大戶人家的難處?」
他雖這麼說,但他一雙炯炯有神的虎目轉而盯著皇后,「好,既然有人替你求情,那朕不問你的罪,朕只問這些流言是怎麼傳進你耳裡的?說!傳這些謠言的人是誰?」
「是……劉妃。」皇后嘴唇顫抖,說出這個己經死了的人名,令在場人都很是吃驚。
尚楚雄不信,「劉妃?朕知道她和你素來不和,怎麼會說這樣的秘密給你聽?」
「不是她說的,是她留下的一本手書,其中多寫了她在宮中所聽所想,內有一篇便寫到對程芷嵐的身世懷疑。在她去世後,這本手書被送到臣妾的手上……」
「那劉妃又是從何處聽說的?」尚楚雄怒道:「該死,去查出來!」
「不用查了,臣知道劉妃是從哪裡聽說的。」程芷嵐笑咪咪地說:「從馮貴妃那裡。」
「馮貴妃?」尚楚雄盯著他,「有何證據?」
「馮貴妃和劉妃交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但其實馮貴妃早安了別的心思。她得知劉妃對陛下不忠的事情,便找人仿了劉妃的字跡,將做為證據的藥方呈給皇后娘娘,還不忘買通劉妃宮裡的太監,令劉妃最終死在皇后手裡。陛下對皇后為此事有了芥蒂,此後才方便她將皇后娘娘取而代之。同時馮貴妃和宿城徐萬年的夫人乃是近親,臣此次去宿城,便在徐萬年的書房中找到馮貴妃給徐萬年的信函,上面說的恰是臣會出京到宿城監軍一事,要徐萬年務必想辦法攔住臣,讓臣不得回京。如此機密之事,宮中妃子竟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尚楚雄的膛色鐵青,咬牙吐字,「你繼續說!」
「皇后娘娘所得的那份劉妃手書,其實也未必是劉妃親筆。關於我的身世,縱使馮貴妃識破,又豈會將此天大的秘密告訴劉妃那種無關緊要的人?她逼死劉妃,並故意偽造了一份手書讓皇后娘娘看到,以娘娘耿直的性格,必然會和陛下當面對質,再加上之前的劉妃之死,陛下一定會對皇后娘娘勃然大怒,那馮貴妃便有機會將皇后娘娘取而代之。」
「而臣被困在宿城不得返,則無機會戳破她的陰謀詭計。陛下被她蒙蔽雙眼,皇后被她陷害,這華嵐的江山,便有她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機會。」
尚楚雄用力捶著桌面,十分震怒,「證據!朕要的是證據!」
程芷嵐笑道:「剛才臣帶進宮的那三名黑衣殺手便是證據,他們都是操著京城口音,絕不是徐萬年的手下。他們的主子是誰,陛下一問便知。」
尚楚雄不特他話音落下,大聲喊道:「來人!把那幾名殺手帶進來!朕要親自審問!」話落,他探探地看向殿內其他三人,「不管是誰,如果觸犯了國法,敢在朕面前使陰謀詭計,朕都不會輕饒!」
尾聲
三日後,宮中一條流言悄俏傳出——最得聖寵的馮貴妃因病而亡,但與一般病逝的貴妃不同,馮貴妃的喪事辦得十分簡單,甚至沒有被允許遷入華嵐的皇陵,所以關於她的死因,眾說紛紜,然而真正知道答案的人,少之又少。
一個月後,華嵐和長泰、詔河的邊境戰事爆發,但是這次戰沒的規模並不大,大約兩個月後就結束了。此戰的華嵐主將——宿城太守徐萬年在奉旨入京之後,忽然被以通敵叛國的罪名逮捕,而原本被關入大牢的宿城知府杜松不但被釋放,還讓他官復原職,重新做了宿城的地方官。
原先與徐萬年交好的一千朝臣,有起有落,朝堂上紛紛擾擾,為此不安生了好一陣子。
與眾多壞消息相反的是,皇帝親自下旨,指了太醫院首座顧彥材之女顧芳華嫁與程芷嵐,而程芷嵐不僅恢復了太傅之職,更被陞遷為吏部尚書。滿朝的文武百官都忙著去程府和顧家登門賀喜,各種禮物車載斗量,一對新人喜事還沒辦,就被累得昏天黑地、頭暈眼花。
顧芳華迫不得己,不得不閉門謝客,自己在太醫院的內院裡熬藥補身子。
忽然間,從院牆上翻跳下一個人,吸了吸鼻子說:「真是無情無義,自己倒躲在這裡偷吃好吃的。」
顧芳華瞥那人一眼,徽祥祥地說道:「什麼無情無義?若不是你害我,我能累到小命都少了半條嗎?再說我這是熬藥,哪有什麼美食?」
那人笑道:「別以為我沒聞出來,你這藥鍋裡是不是還偷偷放了一隻雞?以雞養藥,以藥喂雞,到時候熬出來的是一鍋藥湯還是雞湯還不知道呢,不管,我要先分一隻雞腿吃!」
說罷,他一屁股坐到她對面,奪過她手裡的扇子,興高采烈地親自揚著藥鍋下的爐火。
此人正是程芷嵐。
顧芳華由著他去揚,身子向後一倒,躺在籐椅上,問道:「你從宮裡回來了?陛下那的事情都處置妥當了?皇后娘娘沒事吧?太子知道你和他是兄弟了嗎?」
「問題真多。」程芷嵐笑道:「陛下雖然有些惱皇后,但你那天在皇后面前說了情,他總是要給你幾分面子的。」
「什麼給我面子?我一個小小醫官有什麼面子?」顧芳華斜眼瞪他,「要說面子,還不是你這個親兒子的面子?竟然讓陛下下旨賜婚,嚇得我爹現在見到你都快把你供起來了,用不用這麼嚇唬你未來的老丈人的。」
程芷嵐哈哈笑道:「我若不用點手段,你又瞻前顧後、磨磨蹭蹭的,還不知道要磨掉多少年,我可沒有那個耐心慢慢和你耗了。至於太子,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想說破我的身世,或者,等他再大一些,明白人事了,會分是非了,自有人和他說。」
她詭笑道:「你是怕他早知道你的真實身份,要是被人灌輸太多對你不利的話,導致你們兄弟最終生分吧?」
程芷嵐笑笑,沉默片刻才說道:「真正的手足之情是外人離間不了的,太子是個聰明的孩子,能分清善惡黑白,這一點我並不擔心。」
「所以你就甘心當一個輔政大臣,而不和他搶江山了?」顧芳華伸了個徽腰,打了個哈欠,「其實你不做皇帝也挺好的,看著皇后和馮貴妃、劉妃的癡狂,我就覺得身為女人,老老實實守著相公孩子過日子,踏踏實實過每一天才是最幸福的。」
她昨晚被父親催著去繡大婚要用的被面,累死了,畢竟她自小醫書讀得多,女紅卻很差,結果一晚上只能勉強畫出個圖樣。華嵐的規矩是女子要親手繡製出嫁的被面才算吉利,這可真是讓她傷透腦筋了。
累了大半夜,今天正困,被藥爐熏烤著,更有些昏頭昏腦的,一股倦意上湧。她靠著椅背含糊地說:「我先睡一會兒,你看著藥鍋,記住……不許偷吃裡面的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