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金妍
等到尉至軒重新恢復意識時,天色已經微亮,清晨的森林不只氣溫低,還瀰漫著一陣大霧,讓眼前所見的景色時清時蒙。
「又熬過了……」尉至軒喃喃自語,雖然痛楚已經消失無蹤,不過他還是略顯無力,乾脆繼續躺在地上休息,不急著起身離去。
這毒藥惡劣之處,就是不會一次便毒發身亡,而是反覆不斷折磨中毒之人,不少離開的教眾就是因為受不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毒發痛苦,最終還是回到聖螣教繼續當走狗。
但他絕不會是那些人,既然他已選擇離開,就不會再踏入聖螣教半步,寧死不屈!
地上響起枯葉被踩碎的聲音,並且越來越靠近,尉至軒即刻警戒的坐起身,神色凌厲的瞪向密林深處。
只見一抹白色身影在迷霧中若隱若現,隨著離尉至軒越來越近,她的樣貌也越來越清楚。
來人有著一張精緻絕美的臉蛋,眼若秋水、眉如柳葉、唇似紅櫻,年紀看起來頂多十八上下,黑柔的長髮在頭上簡單綰了一個圓髻,只用一支雲紋木簪固定,其他髮絲垂散在背後,隨著她的步伐左右搖晃。
她身穿白色衣裙,再加上一條雪白披帛,衣薄如絲,纖臂若隱若現,寬大的袖子及裙擺因她的走動微微飄起,散發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清靈脫俗之氣。
尉至軒驚艷的睜大眼,沒想到人間會有如此絕色,難道她就是昨晚那位姑娘?還是其實他是遇到山中仙女了?
白衣女子懷中抱了些黃黃橘橘的小果子,來到他面前跪坐下來,將果子擺在枯葉堆上。「你剛醒,應該餓了,我在附近摘了些果子,你將就一點果腹吧。」
這個嗓音與昨晚那名女子是相同的,尉至軒終於能夠肯定她的身份。
他即刻從驚艷中回神,訝異的問:「你怎麼沒走?」
「你昏迷不醒。」她語氣淡然的回答。
「你不怕他們又追來,沒人保護你?」
「那就換我保護你,還一還恩情。」
尉至軒忍不住揚起笑意,她的回答實在是有趣極了,雖然她是以一副波瀾不興的淡漠表情說著這些話。
近近看她,她真的美得出塵,再加上一身白衣打扮,倒是讓他腦海中不由自主冒出「白玉無瑕」四個字。
她就像一塊沒有半點瑕疵的美玉,深深吸引住他的目光,只可惜她雖有靈氣,卻似乎缺少正常人該有的喜怒哀樂表情,像個缺少心魂的美麗娃娃。
「不吃嗎?多少吃一些,體力才恢復得快。」白衣女子淡然地指指果子。
尉至軒忍不住失笑,他見過美女無數,可不曾被誰迷到失神過,她可是史無前例第一個。
他伸手拿了一顆掌心般大小的黃色果子,一口咬下,果子不甜且澀,不過他並不在意。
「你不吃嗎?」
白衣女子這才拿起一顆果子,慢條斯理的小口吞嚥,酸澀果肉入口,她也像尉至軒一樣,連眉毛都沒皺一下。
其實她不吃東西也不要緊,同樣能夠行動自如,但為了能更像人一些,她還是會學著吃東西,只不過吃得並不多。
她一邊慢慢吃果子,一邊開口。「你中毒了。」
「只是老毛病,痛一痛就沒事了。」尉至軒無所謂的笑著,三兩下就解決手中的果子,又再多拿幾顆。
「聖螣教是什麼?」他不在乎自己體內的毒,她也不想多理,轉而問其他她想知道的事。
尉至軒頓了一下,看來昨晚兩方的叫陣對罵她全聽到了,他坦然回答。「是江湖人眼中的『魔教』。」
聖螣教,以傳說中的神獸「螣蛇」為信仰圖騰的一個教派,它之所以會被人認為是魔教,就是因為聖螣教以毒藥控制教眾這一點讓人不齒,以及教眾素質參差不齊,不少傢伙仗著聖螣教「威名」而為非作歹。
「你為何要進魔教?又為何打算離開?」
「這我只能說,年輕氣盛不懂事,以為入教結黨是件多麼威風的事,就不知死活的加入了,現在是因為終於認清事實,對打打殺殺的日子感到厭煩,才會離開。」尉至軒自嘲的笑道。
他十五歲時家鄉發生瘟疫,親人幾乎都死光,只剩下他一個人,在他無依無靠時,一名聖螣教的人招攬他入教,保證他接下來衣食不缺,為了活下去,他即刻點頭,才不管什麼魔教不魔教的。
就這樣,他從地位最低下的教眾當起,一路爬上左護法之位,左右護法是教主的左右手,也是教內除了教主之外地位最高的身份,是每個教眾費盡心機都想要搶到手的位置。
一轉眼,十五年過去,他也已經三十歲了,早已厭煩教內的鬥爭以及江湖中各種醜陋的一面,現在的他只想逍遙自在的度過餘生,不再涉入各種紛紛擾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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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2)
「你呢?怎會獨自一人來到這荒山野嶺中?」他能講的事都講完了,換尉至軒反過來問她。
「我在闖蕩江湖。」她也坦然回道。
「目的地是哪兒?」
「沒有目的地。」白衣女子遙望遠方,眼神帶許茫然。「我只是在找一個人。」
「什麼人?」
「喜歡我,喜歡到願意為我死的人。」
「噗——」尉至軒差點就被嗆到了,她剛才說了什麼?她在找喜歡到願意為她死的人?
這想法……怪怪的,怎會有人刻意要找這種人?
「你喜歡我吧?」她將視線重新放回他身上,他那驚艷的眼神她太熟悉,因為這一路上早有無數個男子對她露出這種眼神,那表示他們喜歡她。
他雖是魔教中人,卻灑脫隨興,渾身沒有一絲邪氣,再加上擁有一雙始終帶笑的眼,總能輕易勾動女子芳心。
只不過他的魅力對她來說無效,因為她根本不懂美醜,在她眼裡,他就只是一個五官齊備的普通人而已。
尉至軒一愣,她的問題真是挺妙的,以清純至極的神情問著如此直接的問題,一點都不害臊,都快害他以為自己才是真正應該害臊的姑娘家了。
既然她都如此坦蕩蕩了,他要是扭扭捏捏的,哪裡還像個男人?所以他用著一貫吊兒郎當的語氣笑答。「面對你這般天仙絕色,有哪個正常男子會不喜歡?」
「既然你也喜歡我,那麼你……願意為我死嗎?」
白衣女子表情未變,但尉至軒卻明顯感覺到氣氛變了,她一揮純白衣袖,袖上的披帛猶如一條活蛇般朝他疾飛而來,直攻他的脖子。
他眸光一銳,即刻從地上跳起,往後退了好幾步,白衣女子也跟著起身繼續攻擊,就用那毫不起眼的披帛當武器。
她竟然是認真的!瞧著披帛一而再、再而三地襲來,尉至軒既錯愕又訝異,這女人分明會武功,昨晚卻任由他抓著她涉險,也不見任何氣惱,結果現在竟為了他的一句回答打算要他的命?
這種情況他可是頭一回遇到。
才一個不留神,白色披帛就緊緊纏上尉至軒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來,他反應極快的拔劍斬斷披帛,又往後跳了好一段距離,離白衣女子遠遠的。
他表情冷厲地扯下脖子上的披帛,收回輕浮之態,不敢再對她掉以輕心。「你到底是誰派來殺我的?」
都怪他太大意了,才會一時被她的美貌給迷惑。
白衣女子不再進擊,任由手中的披帛緩緩落地,語氣平淡地說:「沒有人派我來。」
「那我跟你到底有何冤仇?」
「並無冤仇。」
「呵,你要殺我怎麼可能沒有任何理由?」
「因為你喜歡我。」白衣女子微微一歎。「可惜你也如同過往那些男人一樣,不願意為我死。」
尉至軒緊蹙眉頭,難道她真的在用這種方式找她要的男人?怎麼可能會有如此荒謬不合理的想法?
但如果她一開始就打算殺他,在他中毒昏迷時就可以下手了,又何必等他醒來?
「我不懂你的想法,喜歡是一回事,生死又是另一回事,怎麼可以拿來相提並論?」
「我聽說情至深濃時,人可以為情而死、為愛而生,我想明白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麼,才會尋找能夠為我犧牲生命的男子。」白衣女子露出困惑的眼神。「難道我這麼做……不對嗎?」
豈止不對,簡直是錯得離譜呀!
照她這種找法,她找得到人愛她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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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尉至軒不客氣地大笑,對她敵意漸減。「所以在我之前,你也對不少男子這麼做過?」
她點點頭。
「那他們的下場是什麼?」
「全都走了。」白衣女子頓了一下,才又補充。「逃走。」
「呵呵呵呵……」這是當然的呀,那些男人又不是笨蛋。「姑娘,你對初次見面的男子提出這種要求,除非對方故意騙你,要不然沒人會願意犧牲性命的。」
「為什麼?」她輕蹙柳眉,很有求知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