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秋水
「還忤在那做什麼?想讓大家看我們在這裡調情?」站在個人辦公室門前的葉剛,沉著眉宇問。
調情?見眾人的目光同時朝她看來,她臉蛋一紅,瞠道:「屁——」見他冷冷掃來一記寒光,她硬是改了口。「我是說,譬如說啦,如果我們在這樣的公共場合調情的話,是不是就犯了妨害善良風俗罪?」
她說完,大辦公室傳來一陣壓抑的曖昧笑聲。
「那要看做到什麼程度,通常警方會依社會秩序維護法第八十三條處以六千元以下罰款。」他冷冷地解釋,半瞇長眸。「你什麼時候對法律也有興趣了?」
她一向只對湯畫和小說有興趣,高中還帶限制級漫畫到學校傳閱。他有時候總不免想,上輩子他到底欠了她什麼,這輩子,他會愛上這個和自己性子反差極大的女人,偏偏,他愛了就再也放不開,怕是這輩子都要這樣糾纏不清了啊。
她恐怕是他這輩子,用盡力氣也遺忘不了的女人了。
她乾笑兩聲。「就……剛剛啊。剛剛突然覺得法律很重要,一定要瞭解的。」
葉剛睞了她一眼,轉身踏進辦公室,這次,她乖乖跟上。
一踏進他的個人辦公室,她關上門後,回首就見他已經坐在位子上,戴上眼鏡埋首看著什麼文件,一副不想理她的樣子。
她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隨意打量著他的辦公室,然後一雙眼兒不時瞟著他的方向──他還是繃著臉,看著他的資料。
輕輕一歎,她從一旁的書報架上隨意抽了本雜誌,無聊地翻著。
他沒有跟她說話,她也安靜地不敢再惹惱他,即使肚子餓了,還是翻著雜誌,內容寫了什麼她壓根沒看進去,只是想著該怎麼讓他息怒。
以前的他,才不會這樣和她生氣,他對她溫柔得幾乎沒脾氣,連她開口說「屁啦」,他也只是告訴她:「女生這樣說話真的不好聽。」
但現在的他要是不高興了,就是一記冷冷的眸光掃來,或是繃著冷臉不理她。
她不是不喜歡會生氣的他,相反的,她還覺得這樣有情緒的他還比較真實,她只是對於他的冷漠會感到不安。
她瞪著雜誌內頁,胡思亂想著,時間就在安靜的氛圍裡一分一秒流逝。
第5章(2)
這麼安靜實在不像她,葉剛狐疑地從卷宗中抬首,長眸投向右前方的沙發,一本雜誌在她腿上攤開,她一手撐著額,歪著頭像是睡著了。
皺著眉,他起身走近,果真見她眼睫交合,睡得很安穩。
他搖頭失笑,矮下身子把她腿上的雜誌收起,然後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覆在她身上。
見到她突然出現在事務所,他不是不喜悅,這是她第一次踏進他的工作領域,他有一種被重視的感受,但想起她幾天前那差勁的行為,他就是沒辦法若無其事。
她就是這樣隨性,想做什麼就做,想要走就一走了之,一點也沒考慮過他的感受,以前是這樣,現在的她還是這個性子。朋友一有事她就把他丟下,她要到什麼時候才學會把他放在第一位置?學會顧慮一下他的心情?他是人,他也會受傷的。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很快樂,一種彷彿兩人又回到兩年多前那種甜蜜時光,雖然看起來是他死賴著她,但無所謂,只要能這樣平順過下去,也沒什麼不好,因為她至少是待在他身邊,一個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但被拋棄過的人總有傷痕,就算結痂了,風一來還是掀痛了舊傷口。
她可以給她朋友力量,可以為了朋友趕他回他的住處,她卻不知道他曾經為了她,甘願讓靈魂沉淪,在地獄裡,絕望地等待救贖,她若願意多停留一秒,她就會看見——他的脆弱,無處可藏。
長指撫上她頰腮,留留戀戀……
驀地,內線電話驚動了他,他眉一皺,起身回到辦公桌。
他拿起話筒,秘書問著要不要幫他帶便當回去,他看了下桌上的電子鐘,才驚覺已經過了午飯時間。
看了眼那沙發上的纖影,他壓低聲音道:「幫她帶一個醬燒鮭魚飯。」他想了想,又道:「我跟她一樣好了。」
美艷秘書在那端取笑他還沒把人家娶回家,就這麼順從人家,將來一定是驚某大丈夫。
他無聊地嗤了聲,又交代她拿飯進來時要放輕音量,因為某個迷糊蛋在睡覺,當然又換來美艷秘書的一番揶揄,說他將來一定是個滿分的人夫。人夫?他悻悻然掛了電話,才發覺自己竟然在傻笑。
大律師遇上了愛情,英氣蕩然無存。
***
迷迷糊糊間,好像聞到食物的香氣,她動了一下,感覺有什麼滑到腳邊,她一驚,張開眼睛。她坐起身來,微微低首,看著自己腳邊的物品,她彎身拾起,認出那是他的西裝外套。
「醒了?」當那低低的男嗓響起時,她側過臉容。
她看見葉剛坐在另一面的沙發,挽著襯衫衣袖,拿著一雙筷子和一根湯匙,在撥著什麼。
好香呢!原來剛才聞到的就是這個嗎?她抱著他的西裝外套靠了過去,才知道他在挑魚刺。
「餓了吧,再等一下就好。」他抬眸瞅她一眼,隨即又低下眼簾,細心地挑出魚刺,再把魚肉撥在一邊。
她看著他專注的側顏,心口就這麼一抽,一股熱氣充斥鼻腔,眼睛也無預警地發看熱。她瞠大酸得發痛的眼,然後深深呼吸,硬是把眼淚憋住。
她喜歡吃魚,可是不會挑魚刺,常常一個沒注意就連魚刺也送進嘴裡,等被扎到了或是感覺咬到了刺,才曉得把那口魚肉吐出來。
他們交往後,他下廚時,都會挑無刺的魚片做魚湯,或是放很多姜絲和醬油,做成姜燒口味,再不然就是裡面衣油炸,沾胡椒鹽吃。如果在外用餐,他就把魚刺挑掉後,再把魚肉撥給她。
在國外那兩年,她最常想起的除了她最愛的雞排外,就是他的廚藝,比老媽做的料理還讓她想念。她也很清楚,這輩子恐怕再也沒有一個男人,能像他這樣對她這麼好了。她明明就一無是處……
「好了。」葉剛把面前那個餐盒推給她,然後打開自己的,吃了起來。
何心心看了眼他的菜色,和自己手中這盒是一樣的。她問道:「你也很喜歡吃魚嗎?」以前從來不曾注意過他的喜好,和他在一起時,都是他以她為主,她也沒想過他到底是因為她才跟著吃那些東西,還是他本身也喜歡。
他抬眸瞅了她一眼,淡道:「你不是喜歡嗎?」
所以他是因為她喜歡,才跟著她吃的?
她微微一笑,說:「小時候我老媽每天都煮魚,她說魚有豐富鈣質,多吃一點會長高,而且多吃魚也會變聰明,所以我和昀昀每天都吃魚,吃到已經習慣了,不吃好像就怪怪的。」
「嗯。」他低著眼簾,默默送入一口魚肉,然後瞄了眼她的嬌小身材和腦袋。
她見他用那種古怪又懷疑的眼神看她,瞠大了眼睛。「你、你幹嘛一副不以為然的臉?因為我小時候都吃吻仔魚啊,那麼小小小一尾,鈣質很有限吧?所以我這種身高和這種腦袋很正常!」
他怔了兩秒,低低笑出聲來。明知是歪理,卻也覺得她這說法不無道理。
那質感厚實的笑聲,讓她多看了他幾眼——他不氣她了吧?
「葉剛。」她看著他,注意著他的表情。
「嗯。」他慢條斯理地吃著飯。
她離開的那段時間,他何時像現在這樣好好地享用一頓午餐?每天趕狀、趕出庭、趕赴和客戶的約、趕赴政府機關的免費法律咨詢,哪有時間這樣好好吃一餐?
事務所不是只有他,他卻拼了命把工作往自己身上攬,可以丟給法務助理的他也揀來自己做,無非是想把時間塞得滿滿的,她的身影才不會如影隨形。
「那個……可航是我很好的朋友,我們是因為一個髮型師介紹而認識的,她的婚姻比較特別,那天晚上發生地震時,只有她一個人在家。她從小就怕黑,也怕地震,她哭著打電話給我時,我才會想說把她接到我那裡。」
那個晚上他和她其實都已入睡,後來一場地震驚醒了他們,她隨即接到可航的電話,聽見電話那端的哭聲後,她決定開車過去把可航接到她住處。
葉剛沒說話,垂著眼繼續吃飯。
見他不發一語,她反倒急了。「我只是想,她一個女人住在那麼大的房子裡,她老公又不理她,而且她怕地震也怕黑,所以才想把她接過來。我的房間就那麼一間,我不能讓可航睡地板,你也不可能睡地板,我總不能自己睡地板把床讓給你和可航啊,所以我才想讓你回你的住處。」想不到他後來生氣地走掉了。
「你對朋友真有義氣。」他淡淡掀唇,看也沒看她。
「當然!本來就該這樣啊。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朋友有需要,我當然要幫她。」所以她不明白,他那晚究竟在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