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陶樂思

    這開場白不妙，江慶柔心情一沉，微笑凍結在嘴角，一雙澄澈的眼睛直視著卜國光，靜待下文。

    「邵家是什麼樣的人家，你應該很清楚，不是我要妄自菲薄，我們做人本來就要有自知之明，若想要高攀，到頭來受傷吃虧就不能怪別人，只能怪自己。」卜國光在暗示身份地位的差異。

    「舅公，我和二少爺是互相喜歡的，不是我……」她急切解釋，怕被誤會成是那種妄想貪圖富貴、愛慕虛榮的女孩。

    「就算你們是互相喜歡，但你想想，以我們的身份怎麼能匹配得上他們呢？」卜國光打斷她的話，澆熄她不切實際的想法。

    「身份有那麼重要嗎？真愛才可貴不是嗎？」她想說服他別被世俗的價值觀束縛。

    「真愛？你跟二少爺才認識多久？又怎麼知道他是真愛還是貪圖一時新鮮？」他不看好的質疑。

    江慶柔語塞，竟沒有勇氣篤定回答。

    他的確沒有承諾過什麼，然而，就算承諾過什麼那又如何？真心不夠的話，承諾的期限隨時會縮短。

    「以二少爺的身份地位要什麼樣的美女沒有？你認為自己的條件比那些有家世背景、有學歷美貌的名媛千金好嗎？在事業上、社會地位上，能夠對二少爺有幫助嗎？」

    為了讓她看清現實，卜國光一針見血的做出比較，不能怪他殘酷，因為若是說得太委婉保守，只會讓她心存希望，傷得更重。

    江慶柔斂眸，沮喪咬唇。

    她沒有什麼家世背景，論學歷，還只是個大學生；論相貌，就算不差，但也稱不上是美女；論條件，當然沒有那些名媛千金好，對他也的確沒有什麼幫助……

    「小柔啊，舅公並不是看輕你，當然，在我眼裡，你是個可愛乖巧、上進認真的好孩子，但現實就是現實，不是不去想、不去聽就不存在，自欺欺人是沒有用的。」卜國光感歎地講。

    姑且不論他們的感情能不能長久，光是豪門飯碗不好捧這點，他就不贊成小柔和邵耿修在一起。更別說見多識廣、條件非凡的邵耿修不可能永遠鍾情於小柔一個人！

    「那舅公你是要我怎麼做？」她聽得出舅公的長篇大論背後，還有最終的重點沒說完。

    卜國光看她眼眶泛紅，不由得感到心疼，但既然已做了決定，就不能喊停。

    「既然可以預見這段感情不會順利，就趁早結束，把二少爺忘了吧，這個時候分開，才不會那麼心痛。」

    江慶柔眼一眨，淚水立刻咚地落下。

    既然有了感情，怎麼可能說忘就忘啊！

    但她知道，舅公會特別來跟她說這些，肯定是承受了什麼壓力。一邊是服務十餘年的僱主，一邊是有血緣關係的外甥孫女，也難怪他一臉為難……想到這點，她的心格外難受。

    「他……不會同意的。」吸吸鼻子，她止住哽咽，明白就算她願意結束，邵耿修也不可能接受。

    「所以，趁二少爺人在國外，你離開邵家吧。」卜國光狠下心要求。

    身為管家，擅於察言觀色，即使老爺沒有明說，他也聽得出他們不那麼歡迎小柔待下了，所以，與其等他們開口驅逐，不如自己先離開，這樣至少能保留一些尊嚴。

    「嗄？」江慶柔錯愕的呆住了。

    「房子我已經看好了，是一房一廳的小套房，離學校不遠，基本的傢俱都有……」他這兩天就先做了準備。

    早就打算要她離開了嗎？舅公又說了些什麼，江慶柔聽不進去了，只覺得心痛又心酸，想笑又想哭，最終只是以平靜的表情接受這一切。

    第7章()

    歷時四天，邵耿修出差回來了，歸心似箭的他一回到自己房裡，就迫不及待的拿起對講機呼叫。

    他交代過江慶柔，今天要開著對講機等他，他一回來就會馬上找她。

    「喂，你這傢伙，知道我要回來，怎麼沒有過來主屋迎接我？」討債似的質問，但臉上卻滿是笑容，他一邊呼叫，一邊從皮箱裡拿出買給她的禮物。

    片刻，沒有等到回應，他瞇起眼，認為頑皮的她正跟他鬧著玩，於是威脅引誘。「江慶柔，再不回答，你就沒有禮物嘍！」

    嘿嘿，他這麼一講，那丫頭肯定馬上哇哇叫！邵耿修這麼想著，但又過了好幾秒，彼端依舊靜默。

    「奇怪！」他納悶的嘀咕，決定直接去宿舍逮人。

    天知道，分開這幾天，他有多麼想她，只要一有空閒，腦中就浮現她的身影，眼前彷彿看見她的笑靨，這對他而言是前所未有的狀況，一顆心彷彿不是自己的，惦念的全是她。

    他一定是中毒了，中了一種叫做江慶柔的毒，唯有她在身邊，症狀才能稍微改善。

    想像她待會兒收到禮物時的開心表情，邵耿修的嘴角就忍不住揚起，腳步也隨之加快。

    可是，在前往員工宿舍的路上，他感覺愈來愈不對勁一一那些傭人們很奇怪，像在偷看他，可當他一發現，他們就紛紛別開視線，佯裝忙碌，氣氛很詭異。

    一心想趕快見到心上人兒的他無暇多管，一路直達江慶柔的房門外，抬手敲門，可老半天還是沒人應門，納悶的感覺愈來愈明顯，他旋動門把，發現房間未上鎖，於是開門走進房裡。

    「小柔？」他出聲叫喚，環顧房間，愣了一下。

    原本擺滿書籍的書櫃空了，書桌上除了檯燈，什麼都沒有，堆在牆角的布料不見了，縫紉機和立式的人形模特兒衣架也消失了……

    他下意識打開衣櫥，赫然看見裡頭空空如也，瞬間的衝擊，像是心臟被揍了一拳，他臉色刷白，忘了呼吸。

    「人呢？小柔人呢？」滿滿期待落空，迎接他的卻是她不在的事實，不由得震驚呢喃。

    他叫她乖乖等他回來的，她跑哪兒去了？強烈的不安籠罩，像是遺失了最寶貴的東西，他心慌意亂，六神無主，茫然的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感覺心也跟著空了。

    驀地，他想起方纔那些傭人們看他的眼神……

    一定有問題！他們一定知道什麼，才會那樣看他！

    他立刻衝出房間，逮到人就急切質問：「有沒有看到小柔？」

    「我不知道，不要問我！」傭人甲雙肩被他制住，腦袋搖得快扭到。

    邵耿修鬆手繼續暴沖，又一個跑不夠快的傭人被他攫住手臂。「小柔人呢？她的房間為什麼空了？」

    「我不知道，不要問我！」傭人乙不敢迎視他焦慮卻犀利的眼神。

    得到一樣的回答，邵耿修心火燒旺，拽開他直奔廚房。

    「小柔到哪裡去了？」這次被逮著的是和小柔相處得最好的阿滿姨，他瞪著一雙銳眸直視著她，不容許她敷衍說謊。

    「我不知……」阿滿姨為難的開口，卻被邵耿修的咆哮吼斷。

    「不要跟我說不知道，這麼大一個人不見會不知道？不問你要去問誰？快說！」他失去耐性，習慣掌控一切的他無法忍受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二、二少爺，你去問卜管家吧！」阿滿姨慘遭炮轟，活像卡通裡灰頭土臉、頭髮爆炸的倒霉鬼。

    接收到指示，暴風圈倏地更改路徑，直撲主屋，從卜管家所在處登陸。

    主屋裡，卜國光正在驗收檢視傭人們的打掃工作夠不夠仔細，邵耿修像陣旋風般席捲而來，讓大夥兒動作全部停格，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她人呢？」邵耿修也不指名道姓，開門見山的質問。

    卜國光知道他指的是小柔，氣定神閒的屏退在場的人。「你們都先下去吧。」

    邵耿修也耐著性子等眾人離開，但一剩他們倆時，他便又急切的再次追問：「你告訴我，為什麼小柔的房間是空的？」

    「她搬走了。」面對預料之中的怒意，卜國光早有準備。

    「搬走?!」邵耿修訝然的提高音調。「好好的為什麼要搬走？搬哪兒去了？這是誰的主意？」

    「因為她不適合待在這裡，所以是我要她離開邵家的。」卜國光有條不紊的說明。

    邵耿修不解地問：「什麼叫做不適合？」

    「是我不對，考慮得不夠周詳，讓她住進這裡，給大家帶來困擾，真的很抱歉。」他將過錯攬下，謙遜的欠身。

    「有誰跟你說了什麼嗎？」邵耿修蹙起俊眉，覺得他話中有話，背後還有許多想法沒有表明。

    「沒有，但人總是要有自知之明的，不是嗎？」卜國光牽動嘴角，權充微笑。

    「是因為老三那次的事吧？」邵耿修怔了怔，不禁猜測，隨即淺笑安撫，認為卜國光是擔心小柔再被非禮，所以才要送走她。「其實那次的事是老三不對，他反省也道歉了，承認是因為喝醉了才會犯錯，你不用擔心。」

    「這點我明白。」他淡應，雖然嘴上是這麼回答，但其實二少爺猜的也沒錯，三少爺輕浮成性也是他的顧慮之一，非禮的事難保下次不會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