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夏喬恩
「真是男入和男人?」矜矜唇角微勾,忍不住又確認一次。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她一直想弄清楚男人和男人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是怎麼玩的,又有哪些花招技巧?
只要有了參考,她就能馬上開工,畢竟下本書的書名她老早就想好了,就叫做《男人間其實會發生的事》,她有自信這本書必定也會大賣。
「貨真價實。」柴驀斬釘截鐵地保證。
矜矜雙眼更亮,終於綻開一抹笑,可下一瞬間她又連忙收起笑意,恢復生氣的模樣。
不成不成,她可不能又被他轉移了注意力,昨日她就是一時不察,才會糊裡糊徐的上了他的當,今日她可不能再上當了!
眼看門扇大敞,屋裡的管事和畫師們似乎正拉長了雙耳,暗中偷聽他倆說話,她就像是為了澄清事實般,隨即刻意轉移了話題。
「總之,我不會答應這門婚事,更不要你為了報恩而犧牲入贅。」她鏗鏘有力的表明立場。
「卑職並非為了報恩,更不覺得犧牲。」縱然她臉上的笑容不過稍縱即逝,但見她不再氣呼呼地瞪著自己,他心裡還是覺得心滿意足了。
「你一個大男人入贅,還說不是犧牲!」
「報恩有許多方法,倘若只是為了報恩,絕對不足以讓卑職自願入贅。」他實話實說,卻小心的藏起了情意。
在木己成舟之前,他絕不容許有半點閃失。
他身份卑微,從來不敢妄想高攀,但若是入贅,他樂意至極!
「你不要再騙我了,昨日你也說了相同的話,但怎樣也說不出其他原因。」她才不相信他。「所以我絕對不會答應這件事,更不許你入贅,你知不知道!」她大吼著,希望他別再執迷不悟,而他果然不再說話,眼神則在一瞬間浮現一抹受傷。
他總是那樣的堅強,即使當年遭到他娘遺棄,也仍然堅信他娘會回來接他。
即使學武痛苦,即使他啟蒙得太晚,凡事都得花上數倍以上的心力才能趕上他人,他都不曾自暴自棄,反倒鍥而不捨的練武學習,遠遠超越了所有人。
他是她見過最出色偉大的男人,他應該驕傲、應該自負,甚至足以狂妄,但就是不該露出這樣……這樣受傷的眼神。
「您,就這麼厭惡卑職嗎?」他問,眼神在一瞬間似乎變得更受傷了。
「我……我……」矜矜震懾得說不出話來,只知道自己傷了他。
是她,讓他露出那樣的神情,老天!
「還是您認為,卑職連入贅的資格也沒有?」他又問,幽怨得彷彿慘遭拋棄的男人,而她,就是那種吃了不認賬、玩完就跑的惡棍。
一瞬間,矜矜只覺得自己好可惡。
她會拒絕他入贅,全是為了他好,沒想到會傷害了他。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誤會了……」這輩子,她從來沒有這麼慌張過。
一瞬間,跋雇、任性、張狂、你蠻在她臉上褪得一乾二淨,只剩下濃濃的心虛和愧疚。她只顧著解釋,卻沒注意到黑眸深處,那一閃而逝的深沉城府。
「但您不願意接受卑職。」他的語氣,宛如控訴。
「我……我又沒這麼說……」
「可是您始終拒絕婚事。」
「我拒絕是因為……因為……」她想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會再傷害到他,千頭萬緒在心頭翻滾糾結,讓她解釋也不是,不解釋也不是,最後只能用力的閉了閉雙眼,然後徹底沒降。「算了,你要入贅就入贅吧,我不管了,統統都不管了,這下你滿意了吧!」可惡,她再也不管他了!
「此話當真?」黑眸驟閃,透出難以言喻的詭光。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她自暴自棄地舉起小手,對天發誓。
柴驀眼神湛亮,終於不再言語,然而躲在屋內偷聽的管事和畫師們,卻是為他的忠心耿耿佩服得五體沒地。
他明明有機會拒絕,但還是堅持入贅,這樣的情操實在太偉大了!
自從矜矜不再反對婚事後,花家二老自然也就更開心了。
熬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女兒終於能夠出嫁……呢,娶到女婿,這場婚事自然得辦得風風光光,因此在二人的號召之下,花府上下全都為了即將到來的婚禮忙得沒日沒夜。
一群人忙得開心,卻沒敢多打擾矜矜,就怕惹得她心煩又要改變主意。
同時,他們也不敢多打擾柴驀,畢竟為了籌辦婚事,近來花家二老索性連鋪子都不去了,生意上的重擔自然全落到柴驀的肩上,為了操持生意上的事,他每日早出晚歸,幾乎忙得不見人影。
難得這一日趁著大雪稍需,他終於能夠趕在亥時前回來,穿受想到才經過大廳,就見到花連城坐在裡頭對著他猛招手,彷彿就等著他歸來。
眼看大廳裡沒有其他人,就連夫人也不見蹤影,柴驀雖然狐疑,卻沒有多想,只是恭敬的迅速進入大廳。
「老爺有事吩咐?」
「還叫什麼老爺,該改口叫爹了吧?」花連城笑咪咪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是,爹。」柴驀立刻從善如流,語氣依舊謙恭。
見他如此客氣,花連城若有所思的摸了摸鬍子,臉上始終帶著笑意。
「別站著,咱們坐著談。」
「是。」柴驀沒有推卻,立刻服從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自始至終都是那樣的畢恭畢敬。
見他如此忠心耿耿,花連城也不繞圈子,素性開門見山的直接切入主題。
「我說柴驀哪,雖然當初是矜矜蠻橫硬將你帶回來,但你應該明白,這些年來爹和你娘始終都把你當作自家人看待。」
「卑職……女婿明白。」
「那你也該知道,矜矜嘴巴雖然壞,卻也從來沒將你當作外人,甚至從沒想過要你做牛做馬回報恩情。」
黑眸微瞬,柴驀看著眼前和藹慈祥、平常總是在愛女面前裝瘋賣傻,實際上比任何人都要精明犀利的花連城,一瞬間就聽出他話裡的意思。
「女婿知道。」
「既然知道,那爹就只問你一句話,這樁婚事你可委屈了?」
「不。」他答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一雙黑眸始終直視著花連城。
看出他眼底的堅決,花連城加深笑意。
「爹不希望你委屈,更不希望你將來後悔,畢竟除了決心,婚姻更需要感情,否則難以持久,你該懂得爹的意思。」他話中有話的又多說了幾句。
「我知道。」他點頭,終於不再以總管或是女婿的身份自稱,純粹只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對著花連城宣誓。「我對矜矜,是認真的。」
「既然如此,那爹就放心了。」聞言,花連城不禁笑得更開心,就知道一切都只是他自尋煩惱,若不是真心真意,又豈會義無反顧、不顧一切?
都怪這孩子將感情藏得太好,這些年來他才沒看出他對矜矜的心意。
既然他是認真的,那就太好了。
若是由他照顧矜矜一生,他是再放心不過了,兩人若能因此心意相通、白頭偕老,那就更圓滿了。
第6章()
打鐵自然要趁熱,為免夜長夢多,花家二老硬是趕在一個月內讓矜矜和柴驀成了婚,婚禮就選在大年初一,喜上加喜。
這一日,婚禮進行得相當順利,拜完堂後矜矜由兩名丫鬢攙回了新房,柴驀則是留在大廳裡敬酒,直到快接近子時才與花家二老送走最後一名賓客。
眼看婚禮圓滿完成,賓主盡歡,花家二老笑得合不攏嘴,連忙搬出好幾盤的紅包賞銀搞賞府裡奴僕連日來的辛苦。
原本柴驀還想留下幫忙,卻在二老的連聲催促下,離開大廳回到新房。
也許是喝了些酒,一路上他總覺得身邊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走了十五年的長廊,看了十五年的庭園,全都美好得像場夢。
但他清楚知道這不是夢,他確實和矜矜成婚了,他身上的紅袍,以及沿路的大紅蘸字就是最好的證明。
從今日起他們便是夫妻。
名正言順的夫妻。
站在點墨閣的大門外,他就像是站在夢寐以求的寶庫入口,彷彿盼了千年、尋了千年、等了千年,心緒激越難抑,卻又害怕美夢易醒而如履薄冰。
他甚至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不敢輕易推開眼前的門扇,只能靜默佇立在門廊上,凝視著自茜紗門窗透出的熹亮燈火,傾聽屋內翻閱書冊的細微聲響,不停在腦中描繪她趴在兔毛地毯上的模樣。
自小她就喜歡趴在毛毯上讀書寫字,隨心所欲、自由奔放,而被她強帶回來的他,自然也得被迫與她趴在一塊兒,一筆一畫的習字讀書。
她是個嚴格又刁鑽的師傅,總愛故意出難題,他若是學不會、答不好就等著吃苦頭,但凡她會的、懂的、通的、有的,她統統不藏私,一律傾囊相授。
她給了他太多太多他從來不敢奢望的東西,他感激,她卻視為理所當然,隨著歲月增長,他才終於明白當年的賭約不過是個借口,甚至明白她的殘忍全是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