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湛露
岳郁庭再沉思了一會,忽然笑道:「楚將軍,你這一步可是一著險棋,膽小之人可不敢這麼想。你向來膽子就這麼大嗎?」
他嘻嘻一笑,「微臣是臉皮厚,不敢說自己膽子大。」
「好,朕會考慮你的提議。但如果真的要送人去,那負責帶隊的人可要更為慎選,總要心思縝密,能說善道才能把此事力妥。」
楚瀾光忽然問:「陛下覺得微臣適合接這個差事嗎?」
「你?」岳郁庭訝異地反問:「你有意走這一趟?可你剛和施南打了仗,那邊恨你的人應該不少。」
「就是恨我,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為難我吧?兩國交戰,各為其主,這個道理他們難道不懂嗎?我知道陛下最近一直在憂心朕姻之事,而這其中還有很多細節是不便讓太多人知道的。既然陛下願意信賴微臣來商談此事,微臣自然願意為陛下分憂到底。」
岳郁庭聽他這一番話,不禁極為動容,感歎道:「當今苧蘿朝廷上下,人人忙著推托。唯有你,還能在朕的面前說出一句『分憂到底』,朕很欣慰。你也先回去吧,要怎樣安排,朕還要好好地想一想。」
第6章(2)
聽太子太傅講了一下午的施南語,兩位公主都聽得有些頭大,出學堂的時候,腳步也變得沉重起來。
岳雲霓咳聲歎氣道:「做公主真是沒意思,一天到晚要學的東西太多了,真不知道外邊的姑娘都是怎麼過日子的,包要學這麼多嗎?」
「要學的東西也很多,要學針織女紅,要學裁衣做飯,要學知書達禮、相夫教子……總而言之,也挺忙的。」易微塵想著兒時對自己趴在鄰居家的窗口上,看著那個要出嫁的姑娘聽著母親諄諄教侮的樣子。
聞言,岳雲霓眼神輕飄,「聽著倒比我還忙似的,可我聽說,外面好玩的也有不少呢。什麼秦樓楚館,花街柳巷——」
易微塵忙打斷她,「公主,那都不是好地方。」
「不是嗎?花街柳巷,難道不是樸花種柳的地方嗎?」她眨著一雙美目,問得理直氣壯。
苦笑著一再搖頭,「真的不是,那裡是……」她左右環顧,紅著臉情聲透露,「男人們尋歡作樂的地方。」
岳雲霓眼睛為之一亮,「峨,就是妓院?那裡是什麼樣子?」
「我也不知道……」她又不是男人,怎會知道。
「那……咱們去逛逛?」
說著,岳雲霓拉起易微塵就往皓月宮裡跑,讓她又驚又怕,生怕腳步太快裙擺人長,一不小心踩到就栽倒在地上。
易微塵好說歹說,都無法改變岳雲霓要去逛青樓的主意。
而且到了最後,還被威脅,「你要是不跟我去,我就自已去了。萬一出了事沒人救我,你可不要後悔。」
她雖然已被封為公主,但是固為做了幾年的奴婢,至今心中依然是把岳雲霓貴做主子對待。
聽她這樣說,著實無奈,只好勸道:「那你一定要小心,去看一眼斡好了。可聽說那裡,沒有銀子的人是進不去的,公主有足夠的銀子嗎?」
「銀子?我有啊。」從自己首飾盒裡拿出幾隻金鐲子,「這不就是?」
「哪有隨便拿著金鐲子當銀子花的?」真是服了這位不知世事的公主。
岳雲霓不死心地眼珠子一轉,「不是說,外面還有什麼當鋪嗎?我們去把金子當了就行了。」
一個時辰之後,兩人來到京城中最大的當鋪,因為夥計不敢枯價,所以把後台掌櫃請了出來,掌櫃看了半晌,才退疑著問,「二位姑娘,這金鐲子是你們的家傳之物?」
岳雲霓雖換了一身比較普通的衣服,卻難掩貴族小姐的氣勢,仰著頭說:「不算什麼家傳之物,這種東西我家還有很多。只是現在有急用,所以隨便拿出一隻換銀子。掌櫃的,你快一點,你要是換不了,我就去別家。」
「換得了、換得了,只是不知小姐您想換多少銀子?」掌櫃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金鐲子,生怕摔著磕壞了。
她轉身問;「你說,這要多少錢?」
易微塵也說不清這麼貴重的金鐲子該向店家要多少錢。
萬一說的數少了,害公主殿下賠了錢,罪過可就大了!所以她咬著唇搖搖頭。
岳雲霓倒也爽快,大手一揮,「您給個幾百兩就得了。」
那掌櫃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
真不知道從哪裡跑來兩個傻乎乎的大小姐,不說這金鐲子上面鑲嵌的各種珠寶玉石,光是看那精細的雕工、純正的色澤,哪裡只值幾百兩,一千兩以上都有可能。
為免兩人改變主意,掌櫃趕緊叫來夥計,拿了七百兩銀稟和一百兩的碎銀給兩人,簽好了字據,又親自把她們送出了門。
「這錢大概是要少了。」岳雲霓掂量著手中的錢袋猜道,「看那掌櫃的笑成郡個樣子,和宮裡那些在我父皇、皇兄面前餡媚的臣子是一個樣,若不是有求於人,就是佔了便宜,總之都是那種笑法。」
說著,她又抬頭左右一看,「那現在我們可以去了吧?」
「還不行,那地方是供男人尋歡作樂的,女人進不去。」易微塵又阻攔。
岳雲霓笑說:「規矩真多,這還不容易?找個地方再換身行頭就好了!」
真是沒有任何人檔得住這公主熊熊燃燒的好奇心,她立即拉著易微塵跑到一家裁縫鋪,從頭到腳又換了身新衣服,連耳環也不忘摘下來收好。
一轉眼,這兩個嬌滴滴的大姑娘就變成了俊秀的斯文公子。
岳雲霓滿心歡喜地到處找人打聽,京中最有名的青樓在哪裡?一路打聽著,來到一處名叫「鳳求凰」的花樓前。
守門的小夥計看到這兩位眼生的「小公子」,忙笑著打招呼,「兩位公子來得太早了,咱們店裡最熱鬧的時候是晚上,現在……」
「我們喜歡清靜。」岳雲霓再大膽也不敢晚上來這裡。
一般而言,她晚上不僅要和父皇、母后用膳,他們還可能會查問她最近的功課,而且宮裡的侍衛也會比白天多出一倍,要出宮就更難了。
此時一個大約不過三十多歲的年輕鴇兒從裡面搖曳生姿地走出來,甩著手帕,嗑著瓜子問:「怎麼?兩位小爺要現在進來玩?可姑娘們還在午睡呢。」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兩人。
她搖了搖手裡的錢袋,「你還怕我們沒錢嗎?我們就喜歡挑沒人的時候玩,人多的時候我們可不希罕來逛,人擠人煩都煩死了。」
「這個……現在確實有點為難,要不然,您到對面的秦河館問問?我們今天要招待一位貴客……」
岳雲霓自小就被人當做「貴人」,聽到這鴇兒的話語中有所輕慢,氣得柳眉倒豎,「怎麼?我們就不是貴客了?」她把手中錢袋往鴇兒身上一丟,「我告訴你,今日你伺候好了,我另有重賞,你要是敢把我們推出門去,信不信我明日就叫人封了你的樓子?」
聽這口氣如此囂張狂妄,鴇兒認真地又打量了兩人一追,檢起錢袋輕輕掂量了一下,頗識時務的笑說:「既然兩位公子孰意要進,那好,二位請進。稍等會兒,我去叫樓子裡最美的姑娘來。」
兩人終於如願進了花樓,一到裡面,見大廳很是明亮,並沒有濃郁的脂粉香,反而處處顯得清難。
岳雲霓笑道:「這就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看起來倒像是個書齋似的。」
鴇兒陪笑,「我們大東家說,鳳求凰要想成為這京城的第一花樓,光靠那些庸脂俗粉是沒有用的,不說這前樓的佈置可以比得上一般的書香世家,就是我們樓子裡的姑娘,那也是個個懂得琴棋書畫。不信我叫兩個姑娘給你們看看?」
說著,她衝著樓上喊,「麗娘,秋雁,下來見客。」
隔了好一陣子,樓上的廂門才款款推開,兩個模樣頗為秀麗的女孩子侍著欄杆問:「媽媽,怎麼今天這麼早就要見客?是貴客到了嗎?」
「這兩位就是貴客。」鴇兒笑瞇瞇地用手一指,「你們可要好好伺候,別怠慢了。」
那兩個女子漫不經心地下了樓,一人拉了一個,準備送上樓。
易微塵嚇得臉都紅了,再看岳雲霓,她居然泰然自若地和那青樓女子說著話,挽著手臂,很親熱的就上樓去了。
而拉著她的秋雁,掐了她的手心一把,「你怎麼不走呢?」
那軟綿綿的身體靠著她,讓她慌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忽然,秋雁捧起她的手,低呼著,「怎麼你的手長得比我的還秀氣?」
易微塵心頭一驚。她深知自己雖然換了衣服,但是很多東西是換不掉的,耳環摘掉了,耳洞還在,戒指摘掉了,但是指環印還在,雖然指甲沒有用鳳仙花染色,但這隻手的骨頭和皮肉,怎麼看都只屬於女孩子。
她根本不敢看秋雁一眼,心頭狂跳,一句話都說不出。
就在這時,忽又聽那鴇兒說:「楚公子,您可來了,我等您大半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