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湛露
鳳疏桐默然片刻,淡淡一笑,「好啊,以我的一塊肉換得一條人命,這買賣相當划算。不知閻君想從我身上的哪裡下手?」
聞君遍遍伸手比劃了一下,一副苦惱的樣子,「這塊肉該是你身上的精華才對,不如……就從胸口上取吧。」
「可以。」他仍是微笑,「但我的肉身現在留在上面,要麻煩閻君的屬下與我上去取。」
「不必。」閻君笑著搖搖頭,「你的元種在我地府,我要取你身上任意一處,在地府動手就好,只是上面的肉身就要吃點苦了。」
鳳疏桐解開衣衫,露出精壯光裸的胸睦,沉靜地問:「是我自己動手,還是閻君親自動手?」
閻君看了眼左右,又笑道:「你畢競是鳳陵君的後人,我不好隨意對你下這樣的狠手,還是你自己來吧。」
「也好,自己動手總是知道輕重。」他向那名帶他來的鬼將說:「請將你的佩刀借我。」
鬼將默默將佩刀解給他後,只見他還是面露微笑,神色從容地又問:「這塊肉,閻君要多大?」
「不用太大,四、五兩便足夠了,割多了你要傷身傷元氣的。」閻君很是「體恤」的說。
「多謝閻君思慮周到。」鳳疏桐優難笑語間,突然刀釋下落,銀光在胸前如風般劃過,霎時血花飛誡,一片血肉一下子落在他的掌中。
閻君微露動容之色,一邊招呼著左右為涵王包紮傷口,一邊又很「關切」地諄諄囑咐,「你現在不會感覺有多疼,等到重返人間時,疼痛便會加劇,要多吃些滋補之物,好好休養身子。」
鳳疏桐將自己的那片心頭肉放在一名鬼卒端來的托盤上,即使閻君如此說,他胸前已經感覺到火辣辣的劇痛。他強忍著痛楚微微躬身致謝,身子每動一下,便似重新被刀割開肌膚一般煎熬。
那名領他而來的鬼將負貴護送他離開,在將他選回忘川河畔時,鬼將終於忍不住小聲說:「涵王是否知道閻君為什麼非要您一塊肉才肯放人?」
鳳疏桐面色雪白如紙,連搖頭的」氣都沒了,只能定定地看著他。
那鬼將欽佩他自割血肉救人的義舉和勇氣,便將實情托出,「當初鳳陵君帶鬼卒十萬部眾與妖王九靈決戰,鬼卒死傷不少,可惜最終捉拿.九靈的功勞無論天上地下、三界五道,都記在鳳陵君的頭上。閻君也未得到天帝的重賞,所以他……難免心有不平。」
鳳疏桐一笑,「多謝告知。今日起,閻君這口怨氣也算是吐出去了吧?」
他邁步走上一艘渡船,聽著鬼將吩咐驚詫有人從地府上岸的擺渡鬼,好生將他送回塵世邊界。在他鮮血林漓的傷口旁,那個小小玉瓶還緊緊地貼合著他身體。
此對此刻,他總算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用手捧著玉瓶,低聲歎道:「丫頭,我們該回去了……」
尹清露自一個惡夢中驚醒過來,夢中的鳳疏桐半身鮮血、面色蒼白如鬼。她眼睜睜看著他用刀子從身體割下一塊肉,急得她拚命想大叫阻止,無奈卻始終發不出聲音,身子也像被禁錮在一個狹窄的籠子裡,根本衝不出去。
當她終於由夢中醒來時,眼前最先看到的,卻是寂明道人笑味味的一張臉。
「行了,元神合體,度過了這一劫,對你自已的修為也有助益。只是說,你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他呢?」她努才張大眼,瞪著寂明道人。為什麼守著她的人不是鳳疏桐?
「嗯,那個……他有些累了,在休息。」
寂明道人的閃爍其詞,加重了她心裡的懷疑,她掙扎著翻身下地,推開想阻攔自己的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見到鳳疏桐正背對著外頭,側身躺在長榻上。
看他好好躺在那裡,她鬆了口氣,琅路地娜步過去,伸手去搖他,「鳳疏桐,還好那是個夢……」
驀然間,她看到夢境中的鮮血正清晰地在眼前放大,再放大……他雪白的衣衫上,半濕半干的血漬分不清是剛剛流出的還是舊時受的傷,而他胸前衣襟半故,也露出裡面用白布緊緊包裹著的傷口。
她驚駭地叫了一聲,手忙腳亂想去幫他找藥止血,又想查看他的傷勢。
一回身,見寂明道人站在她身後,便一把拉住他叫道:「怎麼不救他?怎麼不救他?他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並非我不救他,而是他的傷口不同於常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劃破一條口子就能去掉他半條命,現在割去他一塊肉,他還能活著已經算是奇跡了。我用了真氣幫他守住元神,但以我的能戶,不能保證他真的不死。」
「廢話!真是廢話!」她忍不住大怒頓足,「他為何要信你?為何要找你來幫著護法?你這根兩千年的老竹子競然什麼都做不了?」
寂明道人又重重地咳嗽幾聲,「可是我什麼事都做不了,而是你們動輒就危及性命……若不是你莫名其妙被人打傷,他何必跑到地府去救你?何必白白被間君割去一塊皮肉?」
尹清露驀地呆住。原來那夢魔不但是真的,害他割肉換命的,競是她自己?
「我還能找誰救他?」她焦慮地來回踱步,「用我自已的血肉行不行?」
他搖搖頭,「你是人,他可不能算是人,你就算流乾自已的血也救不了他。」
「那我上天庭,我找天帝去!」她急得異想天開了。
「你這個凡人學過上天術嗎?就算你上得去好了,沒功名、沒仙位,天宮大門是不會讓你進的。」
「那有什麼仙丹仙草可以救他?」
「從沒聽說哪個仙丹仙草可以救他這種半仙半妖。」
條條道路都被堵死,尹清露真是無語問蒼天了。可她依舊不死心,咬著指甲想了半晌,忽然問:「妖王呢?妖王能不能救他的命?」寂明道人一愣,「妖王?他的法力高深,或許能……」
「那我去找妖王!」說著,她就往外跑,卻忽然又回身揪住他的道袍,「老竹子,若是我回來前他死了,我就燒光你的竹林,讓你的徒子徒孫都沒好日子過!」丟下威脅,她才又匆勿忙忙奔出去。
他揉了揉鼻子,對昏睡不醒的鳳疏桐感歎道:「你們兩人這到底是怎樣的孽緣啊?」
尹清露一路衝進皇宮,卻被太監擋在鳳棲殿外。
太監抱歉地說:「陸姑娘,陛下現在正和皇后娘娘談重要的事,吩咐過了不許任何人打擾。」
「我有金牌!」她連聽都不聽,推開太監就直闖進去。
鳳皇和皇后果然在殿內,只是不曉得他們說了些什麼,皇后竟跪在鳳皇面前,一臉淚痕。
第7章()
兩人聽到聲音,同時抬頭看她,先震怒開口的是皇后,「怎麼如此沒規矩?不是說了不許任何人打擾?」
尹清露稍微調節呼吸,躬身行禮,「皇后娘娘,我有要事要面見陛下。」
「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把這樣一個奇怪的女子弄進宮來也就罷,到現在都還學不會規矩?您封了她官職,她卻連個「微臣」或「卑職」都不會說:」
皇后連淚痕都沒有擦乾,盛怒之下便拂抽而去。
鳳皇卻始終不發一語,只是帶著一絲莫測高深的笑意瞅著尹清露。
「尹姑娘,朕是給了你金牌,但不是讓你這麼個用法。」鳳鵬舉摸著自己手上的七彩指環,似笑非笑道:「如果你憑著金牌這樣隨意擅闖,倒像是情寵而驕,朕的皇宮之中還要不要規矩?」
「陛下,你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她深吸一口氣,「我知道陛下的真實身份,今日我要求見的也不是鳳皇,而是妖王!」
她的話似是丟在這大殿石板上的一顆石子,響亮又鏗鏘有力,讓人不由得一震。
鳳鵬舉斜睨著她,「想清楚了?你若是要見妖王,只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而你想得到的結果,可能也未必能得到。」
尹清露心頭一緊,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來得太魯莽。妖王與鳳硫桐是勢不兩立的兩派,而她則是妖王為了打敗鳳疏桐故佈疑陣找來的幫手……一個獵妖師競成了妖王的幫手這本來就是個大笑話,如今她又轉投鳳疏桐這邊,妖王必定是看透了,否則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而她現在居然想為鳳疏桐求一線生機,妖王焉會答應?
她陡然的沉默,讓妖王冷冷地一笑,「怕了?是怕鳳疏桐死?還是怕你自己死?」
但他的話卻反例提醒了她——鳳疏桐都能以他一命換得她的平安了,她尹清露為何不能同樣一命換一命?
於是她手靜地問:「陛下,您願意做個交易嗎?」
「交易?」妖王哈哈笑道:「還真沒有人敢和朕做交易。朕憑什麼答應你?你又能拿什麼和我交換?」
尹清露大著膽子,小心推論,「陛下,您到鳳朝皇宮來,將鳳皇取而代之,並不僅是為了鳳朝的疆土,而是另有原因,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