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湛露
「你的奪魂鈴沒有響嗎?」他壓低聲音問。
她恍然醒悟,他如此動作,必是有妖在附近出沒。但是她的奪魂鈴和碎牙時都沒反應,看來對方道行很高。
「你在車裡待著,不要出去。」他按住她的肩胯,推開車廂門先下去了。
怎麼回事?她滿心孤疑地從車窗向外張望。
如果來的是妖,他應該不怕她知道啊?怎麼他剛才的反應,倒像是要保護她似的?
鳳疏桐站著,面前是一片虛無,四周林木蕭蕭作響,天地間有如只有寂寥。
他將玉簫執在手中,揚聲道:「既然來了,為何不現身?還要我請你嗎?」
原本只是輕搖款擺的林葉驀然狂風席捲,剎那間,一道金紅色的身影佇立在他面前。
他背對著馬車和車窗,將尹清露的所有視線都遮檔位,讓她只能依稀看到對方飄擺的衣襟一角,卻看不到面孔。
「還記得我給過你三個月的時間考慮嗎?」她眉一夔。開口的人聲音很沙啞,聽不出年紀。
鳳疏桐回答道:「當然,莫非你是要提醒我三個月期限已到,現在要來取我性命了?」
「你和妖道有關係,我不會隨意殺你,除非你鐵了心和我過不去。既然你不願和那個獵妖師聯手,在你的侍妾被殺時,為何不出手救她?」
「這只梅樹精我縱容她在身邊許久,她不念我當初救她於天火之恩就罷了,還心存不該有的妄想,死便死了,不足歎息。」
鳳疏桐的回答,讓躲在車內的尹清露明白心中困惑已久的謎題——原來她當初誅殺梅樹精的時候,他是故意袖手旁觀?但是,「不該有的妄想」又是什麼?
「鳳疏桐,何必那麼死心眼?與我攜手有何難?」那人的語氣裡有幾分不耐,更多的又像是蠱惑。
他笑了,「你應該知道當年妖王九靈也對鳳玄澈有此建議,我家先祖是如何回答的,我對你便是相同的答案。」
「執迷不悟的性子也會傳宗接代?」對方聲音一沉,「鳳玄澈自情自已是天神轉世,所以敢在九靈大人的面前稱能,可你鳳疏桐是什麼?蛇妖的後人也敢如此逞強?」最後一個「強」字剛出口,一陣席地而卷的狂風便忽然將四周樹叢吹得東搖西晃,幾欲折斷。
鳳疏桐揚起臉,看著這驟然而至的狂風肆虐,寬大的袖擺用力揮動,左手中指屈起以拇指扣緊用戶一彈,自指尖彈出的一道金光霎時化成霧狀,競將狂風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彫蟲小技。」那人一哼。
鳳疏桐笑道:「是啊,我這是彫蟲小技,你的呢?」
「以為我抓不到你的弱點?」那人將右手平伸,一棲秋水長劍便出現在他手掌中。「你有本事就接我三劍,三劍你若能躲得開,我就放過你。」
「那你可不要後悔。」語畢,劍光如電,已在瞬間刺到他眼前,同對不知從哪漫出黑霧重重,將天地都變成漆黑一片。
馬車內的尹清露不曉得對方是誰,但知道鳳疏桐正面臨危險,當對方亮出寶劍、天地闇然無光,她的心都揪到嗓子眼上了。
想到他現在的處境,她在馬車內不禁百般糾結,想出去幫他一把,又惦記著他說過要她留這裡。
他顯然是為了她好,但這個敵人法術高強連她都看得出來,以他的功力也只是勉強和對方打成平手而已。
但……若不能力敵,為何不智取?
她將目光投向自己的碎邪刺,忽然有了主意。
第4章(2)
鳳疏桐感覺得到對方利劍的劍尖就圍燒著自已打轉,劍尖上的森寒之氣更幾度擦過他的肌膚,他想幫助自已破縛而出,偏又身無長物,該用什麼才能擊破對方的必殺之招呢?
忽然,天上有一道閃電耀眼奪目,劈開了四周的陰霍,他抬頭看,只見一棲銀刺破風而來。
他精神一振,右手長袖急捲,將長劍卷在袖中,橫抹出去——黑霧驟然消散,那人冷笑道:「一個小小的獵妖師,也以為能救得了你?」
「我向來不求別人。但求自救。」雖然臉上微笑著,但鳳疏桐心裡卻多了一層擔憂。那丫頭冒險把自己的碎邪刺丟給他,是幫了他的忙,卻也暴露了她的存在。
就在這心神恍惚間,對方的劍刃再度逼近到眼前,他急翻手晚,擋開了這一擊凌厲的攻勢,只是那劍氣卻刺破了他右手的手心。
「我說了她救不了你。」
聽見對方得意的笑聲後,鳳疏桐眼前忽然一片模糊。掌心滴落的鮮血並不多,卻似是帶走了他筋骨中的力氣,令他持劍的手競開始不穩。
鮮血順著他刺棲滴到刺刃上,刺刃從銀色變成了金紅色,一閃一閃地綻放著詭異妖艷的光芒。
「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他唇角上揚,手中的長劍在身前一橫,劍刃上的閃光讓對方也不禁征了一下。
「你以命相搏,就不怕輸掉一條命?」
「人的一生總要有所為、有所成,有所棲牲。我出生於鳳朝,也許為的正是今日這一死。」鳳疏桐一字字慢慢道出,臉上卻展露出比剛才輕鬆釋然的微笑。
「人固有一死,但總要死得有價值!」
兩人身後突然傳來尹清露的聲音,一道金光衝破他們週身的護體之氣,直奔那紅衣人的面門。
紅衣人冷笑一聲,本想用劍撥開,卻倏地察覺到金光中有一股極濃的血腥之氣,霧對臉色大變地罵道:「你們兩人以為這樣就能破我法術嗎?」隨即,他化身煙霧,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鳳疏桐緩慢地轉身,被一雙纖細的手臂用力從後面抱住。
「你流血了?」看著她手臂上有一道傷口正在淌血,他緊夔起眉。
「你受傷了?」她感覺到他的身體虛軟無冷,體溫冰涼,心口一揪。
「沒事。」
「沒事。」
簡單的兩個字同時從兩人口中說出,他們都情不自禁地一笑。
「今日我例要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了。」他彎下腰,檢起掉落在地上的金鈴。
金鈴上染了她的血,是她的血讓金鈴也煥發出一種新的神力,得以破除他和那人之間劈天裂地的禁錮氣場。
「不過還有一事要麻煩你……」他轉過身,看到她眼中的困惑和擔憂,微微一笑後競無法再說一個字,直接倒在她眼前……
自從認識鳳疏桐,尹清露就從沒想過世上真的有誰能將他擊倒。
第一次見面時,他出手救下兩隻小蛇妖,談笑間就將她打敗。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失手,輸得無言又無顏。
此後和他交手,她依然沒有勝算,甚至可以說連先機都掌握不到,但是今日他競只因手心流了點血就昏過去了?!
他是體質如此虛弱的人嗎?不是吧……
她將他帶回涵王府,可諾大的府中居然沒有一個人出來相迎,她扶著他站在大門口發起降來。
她偏頭看去,他臉色慘白,不過比起剛才已恢復了些神智,起碼可以半靠在她的身上,重是重了點,總好過讓她獨自把他扛起來。
「你的王府中人呢?」她訝異地向府內張望。就算是最平常的富庶人家,也有幾個家丁守在門口吧?更何況是堂堂涵王府,怎會如此冷清?
「沒有我的命令,王府中人是不許隨便走動的。」他指著右前方的一間小屋。
「先去那裡休息一下。」
「你是因為有太多見不得人的事,才會下這種奇怪的命令吧?」她扶著他一步步柳到小屋裡,那裡只有一張簡單的床,因為許久沒人躺過,旱積了一層灰塵。見狀她又問:「總得找個人打掃吧?」
「再多的講究和保命一比,都化作虛無。」他不知是在嘲諷她還是嘲諷自己。
「不能講究就只能將就了。」她還是有點不放心,將床單拉起,到屋外抖了抖後,才拿進來將反面朝上重新鋪好在床上。「看你現在這樣子,大概也走不了幾步,先湊合一下吧。」
他躺在床上,閉上了眼,「多謝。」
她站在床邊,不解地看著他。「你全身上下應該只有手掌有處小小的傷口,流出的血連二兩都未必有,怎麼會這麼嚴重?」
「知道日後怎麼打敗我了,你心裡執高興吧?」他卻不正面回答。
她呼吸一室,氣得抓住他的衣領,「鳳疏桐,你要記住是誰救你的,就算不感恩戴德,也最好收起你這喜歡冷嘲熱諷的一張嘴。」
他仍閉著眼,臉上卻笑了。「你最怕別人看低你是嗎?」
「起碼不要以嘲笑我為樂。」她氣呼呼的,拉過他的手掌看,「你的傷口我上了藥,已經不流血了。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你恢復元氣?」
「你就不怕我恢復元氣之後……」他的話說到一半又住了口,「好吧,我換個語氣說話。我一旦受傷,裡少要六、七天才能恢復元氣。」
「我幫你運功呢?」
「這種內傷只能自愈,沒有其他辦法,如果你想幫我,倒能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