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七巧
嚴鈞與電影劇組先在台灣進行一個半月的取景拍攝,這段時間,他僅在電影開拍前,騰出兩天時間與溫家綺相處,之後即使人在台灣,正式投入工作的他也連通電話都沒打給她。
深夜,溫家綺獨坐在餐桌前,望著桌上一桌冷涼的飯菜發怔。
她視線朦朧,凝視著置在餐桌中央的燭台,那被逐漸消融的滴滴燭淚……
已燃到了盡頭的芯,搖曳著忽明忽暗的微弱橘光。
忽地,滅了。
四周頓時一片漆黑。
黑暗中,她眨眨酸澀的眼,起身,探手向牆面,開啟電源。
不該等待的,不該心存冀盼的。
她以為,他會記得今天,記得她的生日。
即使沒太大把握,她仍在下班後,去買了食材,做了一桌他愛吃的料理,就為等他一通電話,而她便會要他兌現承諾——
只要我人在台灣,一定排除萬難陪你過生日,就算不小心忘了,你也一定要提醒我。
一整日遲遲等不到他主動來電,她在三個小時前,試著撥打他的手機,結果沒人接聽。
她知道,他人就在宜蘭,這前後兩個禮拜他都待在那裡進行電影拍攝工作。
只要他記得,就算再忙碌,要撥出兩、三個小時往返新北市見她,並非真是難事。
顯然地,他根本不記得。
她不禁回想起去年這一天的深夜,她意外接到人在外蒙古拍戲的他打來的國際電話——
「小綺,生日快樂!那邊還沒過十二點吧?」電話那頭的他聲音有點急促。
「阿鈞?!」握著手機,她無比訝異他的來電。「你不是還在外蒙古?那裡可以打電話?」
他曾告訴她,要待在一望無際的草原拍外景,長達兩、三個月只能住蒙古包,體驗遊牧生活,無法對外聯絡。
「我在烏蘭巴托的飯店打的電話。」他解釋。
「外景拍攝結束了?」他人已回到首都市區,是不是代表也能比預計時間提早返台?
「還沒。不過劇組前幾日移了地點,目前停留在烏蘭巴托東北郊外約五、六十公里處,也幸好距離不算太遠,我才能騎馬過來。」嚴鈞笑說。不免意外自己一時興起的「壯舉」。
「欸?騎馬?」溫家綺一愣。
「你知道嗎?剛才我到這間四星級國際飯店的大門,把馬交給服務人員『泊車』時,對方眼晴、嘴巴大張,一度以為我是瘋子。」他回想到那情景,不禁朗笑出聲。
「嘎?!」聞言,電話彼端的溫家綺也瞠大一雙水眸,愣住。
她以為他在開玩笑,沒料他真的從劇組停留地點,騎馬夜奔將近兩小時到達市區,她簡直不敢相信他的瘋狂作為。
「還好不是古代,不用觀星象找路,沿途雖空蕩蕩,還是有指標的,不過說真的,一路駕馬奔馳倒是挺過癮。」面對自己的瘋狂行徑,他也不禁好笑,尤其騎馬來到都會市區,不免怪異至極,幸好已是深夜,沒引起太多路人注目。
「你特地跑到市區的飯店是為了打電話?」她仍不確定地問道,心口己是撼動不已。
「其實……我本來忘了今天你生日。」嚴鈞先老實地抱歉道。「晚上吃完飯,窩在蒙古包內準備休息,看到先前置在氈房炕上你勾的圍巾及手套,就莫名地,特別想你。」他深情傾吐思念。
他當下不由得再將圍巾繫上,一雙手撫摸著溫暖柔軟的圍巾及手套,那是她親手為他編織的,知道這季節蒙古已很寒冷,她在替他整理行李時特別附上,代表在遠方的她對他的溫情關懷。
那霎,他突然很想聽聽她的聲音,於是拿出手機想打電話,看到手機袋亦是她所縫紉的,不禁又欣賞起來。她的手很巧,不僅廚藝精湛,也喜歡編織跟縫紉,真的非常賢慧。
他直接開機便想要打通電話給她,看到豪無收訊的畫面,才想起這裡根本不能通訊,他只能作罷,欲將手機收起,卻在看見螢幕上顯示的日期時,突地愣了下,這才猛地想起,今天是她二十六歲生日。
他也想起去年對她的承諾,只不過他現在人不在台灣,無法陪她度過,然而他卻想著,無論如何至少得打通電話,在這重要日子對她問候一聲。
劇組裡唯一能通訊的,只有導演持有的衛星手機,那是在緊急情況下所使用的,他不便向導演借來跟女友情話綿綿。腦中突地閃過一個念頭,沒多細想,他已穿上外套,繫上圍巾、套上手套,奔出蒙古包,挑了匹拍戲用的強健馬匹,一躍而上,直朝烏蘭巴托的方向奔馳而去。聽完他詳述,遠在彼方的溫家綺心窩漫過一股暖流與甜蜜,不禁感動得眼眶泛執。
「笨蛋……」她不自覺的哽咽,啞聲嗔罵他亂來。「萬一發生意外怎麼辦?」感動之際,她更為他的安全而擔憂。
他競只為打通電話向她說句生日快樂,一個人深夜駕馬奔馳數十公里,完全不像理性拘謹的他會做的事。
「我愛你。」聽出她的感動與擔憂,他只柔聲說道。
他確實衝動得有些愚蠢,可在聽到她的聲音這一刻,他一點也不後悔自己莽撞的行為,甚至覺得非常值得。
不介意打的是國際電話,他跟她盡情地、暢快地熱線了一番,最後才依依不捨和她話別。
而她也一再叮嚀他,為安全起見,要他務必留在飯店過夜,隔天再找交通工具將他和馬運回拍片現場。
原本他是打算徹夜趕回去,免得被人發現引來責難,但怕她擔心,只能答應她的要求。
翌日上午,他跟馬匹搭著卡車返回拍片現場,理所當然地引起一陣大騷動。
劇組人員以為他失蹤,一大早便四處搜尋他的下落,他只得向一干人道歉,也對導演實話解釋一時的衝動行為。
導演聞言,竟沒預料中對他怒聲責難,而是哈哈大笑,笑他為愛瘋狂的壯。甚至揚言,下回若有急需,他可破例將衛星手機借給他,不過前提是他需自己付費,但至少不用為打通國際電話,再搞得「人仰馬翻」了。
嚴鈞在拍完戲返回台灣後,向她如實告知當時導演的反應,她聽完不禁笑得流淚,感動得將他再度緊擁。
他說雖幾度很想向導演開口借手機打給她,不過終究沒這麼做,一方面怕被調侃,一方面他該全心於演戲工作中,若真借手機來跟女友熱線,未免太不妥。
去年她生日那晚,他的行為讓她感動得一輩子忘不了。
之後他返台,還補送她生日禮物,是在烏蘭巴托挑選的羊毛圍巾、手套及手工織品。
也許不算太昂貴的禮物,卻非常貴重且富有意義。
然而今年,今晚,他徹底遺忘了。
儘管他人就在台灣,離她不過幾十公里遠,兩人卻宛如相距千里,無法相通。或許她不該這麼在意他忘了她生日。不過是一個節日,也無須特別歡度,何況白天在公司,同事已替她慶生過,乾哥趙俊宏也送了她生日禮物。
但她卻始終心心唸唸地等待他一通電話,即使不能來陪她吃頓飯,只要跟她說句生日快樂,她便能感到安慰與釋懷。
她會特別在意今天他的遺忘,是因介意他身邊有個美女作陪,自他開始拍片至今,她又看見了關於他跟劉妍的八卦報導。
他在拍片空閒之餘,帶她品嚐台灣小吃,甚至帶著她與劇組人員相偕一起逛羅東夜市。
他也許忙碌,卻並非沒有半點空閒時間,他可以陪劉妍、劇組人員去逛夜市,卻忘了要陪她過生日的諾言。
她心口一揪,早已酸澀的眼眶,到這時已是模糊一片。
這一晚,她一直呆坐在餐桌前,直到指針跨過另一天的開始。許久許久,她才起身,收拾一桌稍微冷涼的菜餚。
儘管她晚餐沒吃,卻因等不到他而毫無胃口,不想浪費食物,她只能收進冰箱,待隔日加熱後自己一個人分次食用,慢慢消化。
第9章(2)
完成在台灣的外景拍攝部分,嚴鈞即將隨著劇組飛往印度。
離開台灣前,他在電話中向她道別。
「我人在機場,馬上要飛去印度,接下來將在塔爾沙漠駐紮一個半月,之後便又要飛往另一地點繼續拍片。」他向她簡單交代行程。
「嗯,我知道了。」電話中的她,輕應一聲。
「未來半年我應該都沒時間回台灣,而之後拍片地點多是通訊不便的地區,在電影殺青前,大概也無法再和你聯絡了。」他語氣有一抹抱歉。
儘管熱中於新電影的角色,但想到又得與她分別大半年,他仍是滿心不捨,也怕見了她更覺離情依依,才只在人到機場後,打通電話向她話別。
「你忙,沒關係,我等你。」她微揚唇角,如過去一般,在電話中對他微笑說沒關係。可惜,他看不見她此刻落寞黯然的神情,感受不到她真正的心情。
「真有事的話,打給我經紀人,她會想辦法聯絡到我。小綺,我不在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可別又少幾斤肉了。」他不忘叮嚀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