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湛露
但是……明明知道他的心意,令狐問君卻用始終平靜無波的一雙明眸望著他,唇邊似是還帶著笑,在等著他對自己下手。
他的心寒,手顫,手掌下是她溫熱的肌膚和脖頸上隱隱跳動的脈搏。他不是沒有殺過人,但生平第一次覺得殺一個人是這樣艱難。
「你走……」他顫抖看垂下手,全身無力地輕吐出這兩個字,「我讓人給你準備馬匹,你先離開都城,然後可以繞道回聖朝。」
他殺不了她,無論如何,這是曾讓他心動的女人,他不能將她交給大王,也不能親手殺了她,他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冷酷,也沒有他自以為是的那樣可以做到一心為國,不徹私情。
令狐問君詫異地看著他,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他口中說出的。「可是將軍……」
「走!不要等我後悔!」他皺著眉準備離開,去吩咐手下為她準備東西。
正在這時,侍衛神色焦慮地衝進來說。「稟報將軍!府外忽然來了一大隊禁軍,由長樂侯親自統帥,說有大王的聖諭,請將軍出去談話!」
黑羽定海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眼同樣臉色大變的令狐問君,沉聲道。「慌什麼,我跟你去看看!」他揚聲對四下吩咐,「這裡的人,都同我一起去!」
嘩啦啦,在小院周圍閃跳出十餘條人影,同時齊刷刷地站在他的身邊。
他看著奔到自己身前的令狐問君,命令道。「你若是不想給我惹事,就不許自己出去見人。」他甩下話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干人跟隨看黑羽定海魚貫而出,她的心高高提起,懸在咽喉之上。她知道長樂侯帶看黃門靜出現是有目的的,只是沒料到對方的行動如此迅速,倒像是早有圖謀。黑羽定海此去如何能順利脫身?
令狐問君咬著唇,思慮看自己該不該挺身而出,承擔下全部的罪責以保得黑羽定海闔府上下的安寧?
忽然間,身後有勁風襲來,她抬手去打,卻被人一把摟住脖子。
「在他府裡住久了,下手變得這麼狠,連親夫都敢打了?嗯?」
聖懷璧的聲音如鬼魅般地在耳畔響起,讓她又驚又喜。
「你怎麼會……」令狐問君慌忙拉著他進了房間,將房門關緊,「外面出大事了,你來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
「我知道。」
數日不見他那張輕佻張狂的笑臉了,如今再見,依然是記憶中的樣子,和刻在她心上的一模一樣……她恍惚的想著。
「那長樂侯是我找來搗亂的。」
他的聲音穿透她的腦海,令狐問君一下子潛了,不太懂他的意思。
聖懷璧微笑著解釋,「是我告訴他你的真實身份的,這是他扳倒黑羽定海的大好機會,豈會放過?」
她眉心一整,「你?原來是你的計策……那現在你要怎樣?」
「帶你走!」他拉著她推開窗子。「將軍府外已經被黑羽王的禁軍包圍,我們勢必要殺出去。不過這些人目前的目標是黑羽定海,不會特意防範我們,況且他們也不是我們的對手」他將一柄長劍交在她的手上。「這把劍你拿好,一會兒下手不要又有婦人之仁。金城倩已經拿到了黑羽的結盟書,今晚她就會走,我們坐她的船一起離開。」
「那黑羽定海……」
他的黑眸一冷,「怎麼?你捨不得他嗎?」
「當然不是,只是我們一走,他該如何向黑羽王交代?」
「那就是他的事情了。他抓走你時,有沒有想過我該如何向父皇交代?」聖懷璧抓住她的手腕,盯著她的眼,聲音一沉,「問君,你該不會是在他身邊住了幾日,就住出同情心了吧?別忘了你是怎麼到黑羽來的,也別告訴我說你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抓你!」
她咬著唇,沒有回答。
聖懷璧看她這副表情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情不自禁地將她用力摟在懷中,將這些日子的相思折磨都狠狠地揉碎在她的唇瓣上。
許久沒被這霸道又溫存的氣息包裹,她的心雖然忐忑不安,卻始終沒有動搖過,在他咨意的熱吻之下。心底的甜蜜和壓抑了多日的相思煎熬終於佔了上風,她握緊手中的劍,輕喘看推開他,「好了,時間緊迫,你還有這個閒心不正經!我跟你走,從哪邊出去好?」
他挑著眉毛笑道。「來時我已經看好了,南邊的把守較鬆懈一些,我們出去之後無論碰到誰阻攔都必須一擊得手,不要戀戰。以你我的輕功,要甩掉他們很容易。」
「那走吧。」她看了眼房內,事出突然,時間倉促,甚至來不及寫一封信給素蘭交代清楚事情始末。這孩子並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但卻對她一片熱忱,想到自己走後可能會給素蘭帶來的傷害,她既不安又愧疚,但當聖懷璧握住她的手時,她強迫自己將這份不安和愧疚的情緒壓了下去。
現在是兩國交兵,她必須全力維護聖朝的安危,而聖朝最關鍵的人物聖懷璧就在她的身邊,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可以分給其他人了。
聖懷璧拿出兩幅面紗,一幅自己綁上,另一幅交給她。「我們在黑羽王宮都曾進出過,還是不要讓人認出你我的樣子為好。」
令狐問君依言將面紗戴好,他旋即拉著她從房內出來,自南邊的高牆一躍而出--
黑羽定海站在府門前,冷冷地斜睨看長樂侯及他帶領的禁軍,朗聲問道。「侯爺這是什麼意思?聲勢浩大的帶看大王的禁軍到我府前操練嗎?」
長樂侯坐在馬上,絲毫沒有要下馬背的意思,他呵呵笑道。「對不住啦大將軍,本侯是奉王命行事。大王聽說將軍府上來了一位貴客,所以特意邀請去宮內一敘,又怕將軍捨不得放人,這才命本侯帶了這些人馬一同來請,本侯在大王面前說,將軍是最忠君愛國的,豈能這點面子都不給大王呢?所以希望將軍也不要讓本侯為難才好,還是把人直接交出來吧。」
黑羽定海直視看他,「這倒奇怪了,本將軍府中有什麼人值得大王這樣興師動眾的請人?」
「就是將軍近日帶回府上那名千嬌百媚的美嬌娘,將軍叫她什麼?君姑娘是嗎?沒錯,本侯就是來請她入宮的。」
他冷笑道。「可笑,大王要請她?她算得上是什麼人,也要勞煩大王這樣請人,侯爺請回吧,她本不是將軍府中的人,不過與我是故交,到府內小住幾日,今天已經離開了。」
「離開了?」長樂侯皺眉說。「可是兩個時辰前,我還在將軍府中見過此女。」
「侯爺也說是兩個時辰前的事了,她是剛剛離開的,侯爺來得太不巧了。」
「剛離開?」長樂侯也報以冷笑,「只怕是將軍捨不得交人吧?來人!給我入府去搜!」
一聲令下,百餘名禁軍朝著將軍府大門前進。
黑羽定海濃眉一軒,聲若洪鐘,「此乃我鎮海將軍府,誰敢放肆?」同時他府上護衛及家丁,約有二、三十人也圍在他的左右,兩邊人馬立刻形成劍拔弩張對峙之勢。
他素來在朝中極有威信,軍中之人不是他的屬下就是他的同袍,禁軍統領許暉也曾是他的屬下。
見此情形,一直躲在後面不願說話的許暉也不得不出來說。「各位稍安勿躁,此事原不需要鬧成這樣,將軍既然說此女已走,可否告知她離府時間和去向?大王執意要見此人,小人也不能這樣空手而歸,請將軍指明方向,我等立刻去找,若找到了人,也好給大王一個交代。」
黑羽定海面沉如水道。「她來時自由,去時自由,誰知道她會去哪裡,你若要找,就滿天撒網去找,若到大王面前,我也只有這一句話可說。」
長樂侯拍著手說。「好啊好啊,真是好啊,將軍連大王的旨意都不放在眼中了!許統領不要偏袒他,什麼來去自由,我猜此女依然還在府中,你滿天去找哪裡能找到?只要讓我進府去搜一搜,不出半個時辰就能搜出來!」
抽刀出鞘,黑羽定海盯著他一字一頓道。「你若敢進府去搜,就別怪我黑羽定海的刀不認同朝為臣之儀。」
長樂侯怪笑道。「好啊,你有本事就拿你那把刀砍了我的脖子,但是別怪我沒提醒你,只要你敢動手,砍的可是大王的面子。」他揚手一揮,手中展開一卷黃絞,「這可是大王的聖旨,你要砍我,先把聖旨砍斷!」
氣氛更加緊張,黑羽定海將刀緊握在手中,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能砍那聖旨,侶是倘若允許長樂侯進府找人,自己從此在他面前沒了面子事小,一旦真的搜出令狐問君則事大。
正在雙方僵持之時,忽然有人驚聲稟報,「侯爺!南牆那邊有人從府內逃出!」
長樂侯大驚,問道。「什麼人?抓住了嗎?」
「是兩個人,動作快、功夫高,屬下等一時沒有防備,被對方逃了,已有兄弟追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