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伊東葵
「我會依約交接十五天再離開。」她負責任的交代。
金赫品不知有沒有聽到，只是面如死灰，不發一語的看著她。
「你……好好保重。」被利用的、被騙的明明是她，她也不懂自己在心疼他什麼。
羅采綠順手推著父親的輪椅，慢慢走出會場，羅采虹趕緊跟上。
「等等，我、我送你們。」華寅追了出去。
待眾人離去後，金赫品把父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慢慢揮掉。
「怎麼了？赫品。」金耀群不解的問。
他冷著臉問：「你很清楚我愛采綠，不是你以為的玩玩，才故意強調我在你面前說過要利用她的事，對吧？」
「你確實是對我這麼說過啊……」金耀群緊咬住這個借口。
「但是你那時候就很清楚，我說的都是假話，對不對？」
「不管是真是假，她怎麼可能配得上你？」
金赫品倏地轉過身，直接面對父親。「我要離開金羅。」
金耀群微微蹙眉，搗住了胸口，心臟似乎又隱隱作痛。
他欲去攜扶，但隨即搖了搖頭，「不對，如果您的病情真那麼嚴重，早在您發現我真心愛上羅采綠的時候，就該對我大發雷霆並且送醫急救了，面對今天這場意外，您也不會一派悠哉的現身，慢條斯理的打擊羅家。」
那雙正直銳利的冷眸直盯著父親。開過三次刀是事實，但父親的身體真有那麼脆弱嗎？
金赫品想起，上個月陳醫師無意中透露，父親那次是去海南島獵艷，一夜與三個女郎同房，為了那一星期的放縱，他還跑步鍛煉身體。
他心臟會開刀，是因為玩得太瘋的緣故吧！
「我要離開金羅。」想通後，他再次重複，也取下職員證。
「離開金羅你能做什麼？你是金耀群的兒子，你走到哪裡都是，誰敢用你？」
「我靠我自己。」
「要不是你一出生就注定是金赫品，你能當接班人嗎？你靠自己？少來了！」
金赫品聽見父親的真心話，不由得發笑，笑自己也笑父親。原來，父親與其他老臣一樣，認為他只是個不知好歹的大少爺。
突地，他身上的枷鎖、包袱都卸下了。
「我不想再背負金羅的命運，我有權利追求自己的人生。」
「隨便你！反正金羅集團會繼續運作，要不是我這個老的在背後操持，你以為跟老臣對干，就是展現自己的能力？沒想到，一向聽話的你一旦上了火線竟然會不顧一切往前衝，早知道就讓你晚一點接班了！」
原來，那些老臣會明目張膽不斷阻礙他，就是有老爸在後面撐腰啊！
金赫品不禁苦笑了幾聲。那麼，他也不再需要扮演乖巧的兒子了。
「爸，您好好保重，我會請陳醫師常去看您。」
「你這是什麼意思？真的要離開我？好！要走，你把嬌鳳館都拿走，我不需要你的新玩意兒！」金耀群嫌惡的怒斥。
「謝謝。」他深深鞠了個躬，轉身邁開大步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金耀群沒料到，兒子竟然就這麼走了。
第0章(2)
金羅集團的副品牌嬌鳳保養系列記者會，起初熱鬧滾滾，眾人看好它的未來，卻因為前合夥人羅學圖意外到場，不但爆出陳年舊怨，還牽扯出金赫品的未婚妻原本應是大女兒羅采虹，後來卻換成小女兒的情感糾葛。
最後甚至發展出金赫品與羅采綠對嬌鳳的同心協力，只不過是一場騙局！這簡直比八點檔連續劇還高潮迭起的鬧場糾紛，自然成為新聞及報章雜誌的頭條。
不久，金赫品帶著嬌鳳保養品牌出走，與父親劃清界線，再度令大眾嘩然。
「我早就說過他不行。」在被開除後，又被金耀群調回原職的尤大任，對著商業電台的報導大肆嘲笑。
「其實群哥也是用心良苦，並不是真的要跟他劃清界線，只是希望他出去闖一圈，闖個頭破血流之後，就會乖乖回來照著群哥留下來的模式，繼續經營金羅。只是為了讓兒子懂事，砸錢開一個嬌鳳再毀掉它，又算什麼？」營運長陸懷本搖頭感歎。
灰姑娘奇跡的神話已不在，王子與平凡女孩的戀情也成為一場空，讓一開始帶給人幸福感的嬌鳳，頓時變成虛假的滯銷品。
這一天，在嬌鳳醫美集團總部倉庫，因為生意冷清而變得很閒的金赫品，興致不錯的幫物流司機張國雄塗上凍膜。
沒辦法，反正是庫存，不如在過期前拿來研究。
「昨天阮某仔終於把家裡那組嬌鳳開封了，因為她看我的風乾橘子皮一天天變成蘋果臉，她終於動心了，哈哈！」張國雄躺在示範椅上，笑呵呵的說。
由於產品滯銷，營銷不易，嬌鳳所有產品又不添加防腐劑及人工化學品，過期速度比一般保養品快，金赫品乾脆一一替公司內部的男性同仁做臉。
這樣一來，不僅不浪費商品，又能知道男性對於保養品的反應，多好。
另一方面他也好奇，想知道嬌鳳適不適用於男性，若能加以改良，男性女性的錢都賺，銷售速度豈不是更快？
「我三個女兒也都叫我用員工價買給她們耶……」張國雄與有榮焉的分享他家的狀況。
金赫品笑了。他從前認為小綠在街口、大賣場前發傳單，是降低了嬌鳳的時尚感，他現在卻不知不覺的沿用她的習慣。
他發現，一次親自實作、聽取使用者的親身感受，比端著高高在上的總裁架子開一百次會都來得有收穫。
小綠……他的心又抽痛起來，他好想她。
他重複著她做過的事，體驗著她有過的心得，這些都是小綠留給他的，而今她又在哪裡？
「金先生，羅阿姨來嘍！」秘書在外頭呼喊。
是姑姑來了！金赫品吩咐張國雄把草茶喝了，便飛奔至會客室。
「來啦，這是我們鄉下草藥協會提煉的精油，有薄荷和柑橘，有空就倒一盆熱水泡泡腳、抹太陽穴，消除疲勞很有用。」羅寶貴把一大包紙袋塞給他，「還有古早餅乾，你都不在車上吃東西，怕有味道又掉滿地，貓耳朵餅乾最適合你啦！」
「謝謝姑姑。」金赫品感受到熟悉的溫暖。
「你常常來土庫看我們，真是歹勢，我還是沒有采綠的消息可以告訴你。」
「我又不是只為了找到她才去看你們，是我自己喜歡去那裡。」
他原本想把嬌鳳的研究基礎全抽掉，畢竟那是從羅學圖保險櫃裡偷來的。但姑姑卻告訴他，羅阿公允許嬌鳳使用，所以他亦把羅學圖列為嬌鳳的創辦人，寫入企業歷史中，並且依羅學圖的希望，送他回三合院老家生活，而在養護院時就聘用的特別看護，加了一倍薪水，也住進三合院繼續照顧他。
這些錢全由他全額支出，只希望金家欠羅家的，他能補償多少是多少。
「好啦，我會再好好宣傳嬌鳳。我都叫鄰居把以前的東西丟掉，改買嬌鳳了。你上次幫七十歲的阿鸞姨敷完臉後，她竟然自己掏腰包，買了一箱送給她的媳婦孫女耶！」
金赫品笑了出來，「她要，我送她兩箱也可以，叫她下次別自己買了。」
華寅突然推開門跑了進來，「我知道了，下一季廣告可以找唐凝雪代言！」
「唐凝雪？」
「對！」一直以來，她的背景是個迷，週刊爆出羞聞後，大家才知道她在高級招待所周旋於男人之間，後來才被老藍董事長贖了出來，安排在星耀國際娛樂變成國際名模，一炮而紅。
「唐凝雪冷艷高貴，讓人捉摸不定，看似無情，卻會因為男人送她一個洋娃娃而落淚……」華寅太急著把這好點子說出來，以至於有點喘不過氣。
「等等，你慢慢講。」金赫品皺眉，還幫他倒水。
「我怕我不講快一點就會忘記了。」
「是自己想的，還會忘記？」
「又不是我……」華寅大口喝水喝到一半，看羅寶貴瞪他，連嗆了好幾下。
「我懂了，雖然唐凝雪曾傳出過被元配打耳光的羞聞，但我們反倒可以利用她神秘美艷、又帶著叛逆的形象，將嬌鳳塑造成「只要可以，人人都能是狐狸精」的美麗神話。只要像唐凝雪那樣使用嬌鳳，人人都可以讓男朋友和老公神魂顛倒，單戀者可以讓自己一天比一天更進化，吸引暗戀的人。」金赫品一點就通。
「沒錯，你們果然有默契！」華寅不敢置信的瞠目叫道。
「跟誰有默契？」
「呃，沒、沒有……」他支支吾吾。
「姑姑坐幾點的火車？我請你吃飯再送你去。」放棄追問，金赫品轉而詢問羅寶貴。
「不用，我叫華寅送就可以了。」
「好吧，路上小心。」
離開嬌鳳後，華寅和羅寶貴來到一間咖啡早餐館，那間店叫「鑼美美」。
「洋蔥像這樣一絲一絲，炒到金黃變軟，小孩子吃的時候就不覺得是平常討厭的洋蔥啦。」羅采綠站在工作檯後方，教工讀生怎麼把洋蔥變得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