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季可薔
這是注定的情緣,注定的命運,誰也不能抗衡。
「我愛你,狄在風。」
她在他耳畔再度表白,閉上眸,接受他最溫柔甜蜜的深吻。
「瞧你樂的!有這麼開心嗎?」
江爸爸放下報紙,眼看最疼愛的掌上明珠在餐桌上一面吃早餐,一面依戀不已地欣賞數日前才戴上手的鑽石訂婚戒,忍不住莞爾。
「終於盼到在風跟你求婚,我看你都樂暈了!」他嘲笑自己的女兒。
「不行嗎?」江善庭才不管父親戲謔,朝他擠眉弄眼,扮出俏皮的表情。「人家就是很開心、很快樂嘛。」
「嘖嘖,女孩子家,也不懂得矜持點,就這麼急著嫁出去嗎?」
「誰教我是爸爸你的女兒啊!哪裡懂得矜持兩個字怎麼寫?」江善庭反將一軍。
「哇!老婆,你聽聽,你女兒說這什麼話?」江爸爸尋求外援。
「默,你們父女倆的戰爭我可不想插手。」江媽媽可聰明了,不膛這渾水。「你們就慢慢吵吧,有結論再叫我。」
「法,做人老婆居然不挺自己的老公。」江爸爸瞇眼搖頭,作無奈狀。「我說女兒啊,你將來嫁給在風後,可別像你媽這樣扯自己老公後腿。」
「我才不會呢!」江善庭嬌鎮。「而且在風跟爸爸你不一樣,他才不會這樣說老婆的壞話。」
「呵呵呵。」江媽媽可樂了。「不愧是我的寶貝女兒,說得好!」
說著,母女倆很有默契地相互擊掌。
江爸爸被排擠在兩個女人之外,勢單力孤,只能摸摸鼻子認輸。「算了,不跟你們說了。」認分看回報紙去。
江善庭與母親相視而笑。
「對了,寶貝,你未來老公是搭今天晚上的飛機回來吧?」
「對啊,所以我打算等下到他家去。」
「到他家幹麼?」江媽媽不解。
「去幫他打掃洗衣,預習怎麼當一個賢慧老婆啊。」江善庭眨眨清亮大眼。
「唉喲,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江媽媽笑著伸手捏了捏她軟嫩的臉頰。「你去就去,可別賢慧老婆當不成,反而把人家家裡弄失火了。」
「才不會呢!」江善庭嘟嘴抗議,嚥下最後一口吐司,翩然起身。「那我走嘍。」
跟父母道別後,江善庭便開著自己那輛桃紅色minicooper,直奔男友住處,先在附近的超市停下,買了許多日用品和料理的食材,抱著大包小包來到他家,大門上嵌著電子密碼鎖,用的正是她的生日。
她按下密碼,再次於這種細節處感受到未婚夫對自己的愛意,也更堅定了與他執手偕老的決心。
他們一定會幸福的,她相信。
這天,她在未婚夫屋裡忙忙碌碌,像辛勤的小蜜蜂,裡裡外外地奔波,掃地、洗衣,甚至每扇玻璃窗都擦得干千淨淨。
從小養尊處優的她其實並不擅長做家事,但即便動作笨拙,她依然努力做到盡善盡美,腰酸背痛也在所不惜。
直到傍晚,掃除工作方告一段落,她在沙發氣喘吁吁地躺了十幾分鐘,稍事休息之後,又一骨碌爬起來,進廚房料理晚餐。
這才是最困難的任務。
雖然她在家裡已向睛姨討教過,整整上了三天課,仍不太有把握,不知自己是否能夠成功做出一桌飯菜,擄獲愛人的胃。
「加油吧!江善庭。」
她開朗地對自己打氣,繫上圍裙,捲起衣袖,正式上工。
首先是洗菜、切菜,備妥調味醬料,跟著從櫥櫃裡找出砂鍋,將材料都下了,添上水,燉湯。
「再來是清蒸妒魚。」她攤開筆記本,仔細對照之前親筆記錄的步驟,小心翼翼,不敢絲毫分神,就怕一步錯了,全盤皆錯。
她可不想麼情人做的第一頓飯,不成功,只成仁。
就這麼手忙腳亂地過了一個小時,好不容易備妥了兩樣菜,一鍋韓式泡菜湯,一個念頭驀地在江善庭腦海閃過。
「糟糕!忘記先煮飯了。」
她驚呼,懊惱地敲敲自己的頭,趕緊找出飯鍋、洗米淘米,正慌亂著,玄關處忽地傳來一陣足音。
不會吧?他回來了?
江善庭驚愕,瞥了眼腕表,明明他的飛機還沒降落啊!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回到家了?
她定定神,慌忙洗手,在圍裙上擦乾,努力端出鎮定甜美的笑麼。
「在風,歡迎你回來——」未完的嗓音於空中消凝。
她整個人頓時凍住,難以置信地睜大眸。
出現在她眼前的人不是狄在風,不是她盼著等著的未婚夫,而是某個美艷的陌生女子。
不對,也不能說完全陌生,至少她見過這女人一次。
就在前幾天,在東京,在四季飯店的庭園裡。
「你怎麼進來的?你知道密碼?」江善庭顫聲質問,身骨發冷、腦門暈眩。
為何她會覺得自己呼吸不到氧氣?
那女人盯著她,銳利的眼神像是正暗暗掂著她的份量,許久,才慢條斯理地揚起清脆的嗓音。「你就是江善庭?」
她知道她!為什麼?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是誰?」
第4章()
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即便過了兩年,即便狄在風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生活裡不再有江善庭,偶爾,當週遭寂靜,而他獨自孤單的時候,這樣的念頭仍會隱約於腦海浮現。
那天,她為何會發生車禍?
他知道車禍前她曾去過他家,打掃了屋子,還麼他燉了他最愛的韓式泡菜湯泡飯,他怎能肯定是她呢?因麼廚房流理台擱了一瓶喝了一半的沛綠雅氣泡礦泉水,而他知道詩詩是絕對不喝那個的。
她發生了車禍,卻沒人及時通知他從日本趕回台灣。那天,由於客戶公司臨時出了點狀況,他錯過了晚班飛機,隔天下午才回到台北,直到傍晚才接到噩耗。
善庭開車與裝載瓦斯筒的貨車對撞,車體當場翻覆,並起火燃燒,而她在緊急送醫後,不治死亡。
在電話裡,江夫人痛哭失聲,董事長嘎咽無言,他茫然聽著這一切,無法置信。
她死了?那麼單純、天真、善良的一個女孩,死了?而他竟趕不及見她最後一面——
至今他仍無法清晰地憶起,接到這消息後,他的反應是什麼?他是否安慰了江家父母,是否感覺到悲痛?
他曾經流過一滴眼淚嗎?曾麼她驟然的撒手人寰哭泣嗎?
他想不起來了,只記得當時下著雨,冰冰涼涼的雨、晦暗的天色正如今日一般,陰鬱深沉。
狄在風走在墓園裡,走過一座又一座墓碑,每個墓碑底下,都安息著一個亡魂,有的含笑而終,有的含恨而逝。
她屬於哪一種?
他不敢想像,拒絕想像,這兩年來,他想得夠多了,他必須前進,不能永遠困在過去的桎梏裡。
他必須麼棄過去,麼棄她。
忘了她吧!
徹徹底底地忘了,沒有一點遺憾,不留一絲眷戀。
忘了她!
這是他給自己的最後通喋。
雨不停飄落,從兩年前啜泣至今時今日,真是令人厭倦,他煩透了。
這場雨,究竟什麼時候要停?
狄在風在濛濛雨霧中前進,墓園空空蕩蕩,連亡魂的回音都聽不見,他以為自己會這麼一直孤寂地走下去,不料竟有一個女子迎面而來。
她全身素黑,撐著一把黑色鑲花蕾絲傘,及膝的絲料裙擺隨風舞旋,纖細的玉腿下是一雙黑色瑪麗珍高跟鞋。
她很美,美得不似人間質量,猶似骨瓷的肌膚,蒼白得近乎毫無血色,身子骨也有些過分清瘦,顯得很單薄。
她美得……像個幽靈。
狄在風見慣了美女,身邊有不少俏佳人來來去去,難得有誰能吸引他多看一眼,但這個女人,這個打扮得宛如參加葬禮的黑衣女子,卻輕易地奪取了他的注目。
兩人從相隔數尺到錯身而過,片刻的交會,他看見她的臉,那麼冷漠高貴。
而她,似乎也瞥了他一眼,他不確定,那清透如水晶的墨瞳實在太冰冷了,就算看著他,也沒將他看在眼裡。
她是誰?
電光石火的念頭一閃而逝。
但只是轉瞬,他便麼卻了這想法。她是誰又關他什麼事呢?他與她的人生不會有交集。
終究只是一個陌生的過客而已。
他繼續往前走,沒發現到那個黑衣女子曾稍稍哪踢了步履,回首望他的背影。
雖然,只有短短兩秒而已。
狄在風是天馬集團的傳奇。
兩年前,他空降來到這間公司,擔任業務開發部經理,由於工作表現優異,一路高昇,就在上禮拜,董事會決議通過,拔攫他麼執行副總,負責整個亞洲區的業務。
才剛過三十歲,便勝任一家跨國企業的執行副總,而且完全不靠關係、沒有背景,教人不得不讚歎他過人的才氣與能力。
但真正令廣大女同事強烈心動的,還是他那張俊美到近乎犯規的帥臉,以及固定上健身房練出來的好身材,偶爾,當他拉松領帶,解開襯衫兩顆鈕扣,勻稱的肌肉若隱若現時,週遭便會有無數仰慕的目光如雷達般掃射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