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柚心
男子目光一凜,不敢輕敵地與他對招。
「你究竟是何人?與楚某有何過節,要不如此重手?」
持有「狙殺令」的殺手大多逮捕歸案,他不懂自己為何會無緣無故惹上殺機。
男子冷冷一笑,目露嗜血殘光。「我是為我弟兄報仇,先殺你,再往上一一狙殺!」
為了狙殺密衛部中握有重權之人,他留在京中嚴密計劃、暗中觀察,終於覷得這時機。
楚伏雁明白了。早知緝捕回京的殺手中尚有幾人流竄,卻沒料到是藏在京中等候時機……
蝶雙的傷不輕,絕不能耽擱。
可惜,他焦急歸焦急,對方武功不俗,眨眼間兩人已過百招有餘,卻不分軒輊。
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際,耳裡隱約捕捉到不遠處有對男女交談,男人的聲嗓聽來有幾分耳熟……
這想法才掠過,便有一男一女轉出街角,那身影讓他一喜。
「剛毅!」
他高呼,一個原本黏在嬌妻身邊的壯碩男子陡然望向他。
兩道身影在雪中纏鬥,他一眼認出其中一人便是楚伏雁,而他肩上似乎負了個人,雪地上,留羞血跡。
驚見這情況,穆剛毅喊道:「楚爺,我來幫忙!」
楚伏雁分神望向他,如釋重負地喊道:「剛毅,他是那幫殺手餘孽,這裡交給你!」
殺手與他過了百招,體力漸漸不支,若不是蝶雙的傷太重,他不敢再拖延,定能解決他。
不過穆剛毅是密衛部最勇猛的部員,武藝不俗,要將殺手擒制絕不是難事。
穆剛毅愣了愣,沒想到不與惡徒糾纏的右副統領竟把人丟給他應付?
他是準備幫忙,但不想孤身奮戰啊!
他還想纏著準備上山採藥的妻子,一起散步一段路,再回部裡報到啊!
萬般不願下,他惱火地瞅著不知由哪兒殺出的殺手。
他生性「溫和」,最討厭有人打擾他「纏黏愛妻」的興致,目光炯炯地抄起一旁被棄置的扁擔,大發肝火地與對方打起來。
退到大槐樹邊,楚伏雁立即放下蝶雙,顫聲問:「蝶雙,你還好嗎?能說話嗎?」
他知道她傷得不輕,但他要確定她的意識還清醒才行。
「唔……」奄奄一息的蝶雙發出氣若游絲的申吟。
由懷中取出隨身的止痛丹藥,勉強塞進她口中,楚伏雁柔聲安撫。「沒事了,不用怕……忍著點,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
天候冷,她懸在長睫上的淚水凝成霜,一張臉比雪還白,教他瞧得心顫不已。
「大少爺……」
「嗯?」他勉強穩住心神,擠出聲音回應她。
「幸好傷的不是你……」她飄忽地揚了揚唇,心一安,意識思緒便陷入黑暗之中,暈了過去。
楚伏雁心一緊,內心深受震動,說不出話。
這姑娘怎麼會傻到如此程度?
倘若對方那一劍再多出一分力,很可能直接要了她的命啊!
「姑娘傷得好重,不能耽擱,要把她送進我家醫館嗎?」
楚伏雁抬起泛著淚意的眼,這才發現她的存在。「你是……」
「我是剛毅的娘子。」她俏皮地指了指還在與惡徒纏鬥的男子。
經她這一提,楚伏雁才想起,上次聚宴時見過她一回,但因彼此不熟識,並未深入交談。
這當下也沒辦法喚大夫,既是自己人,他也不再顧忌,點頭應允。「那就有勞夫人了。」
*****
「不好了!大少爺……大少爺遇襲了!」
正在用早膳的楚家二老一聽兒子遇襲,驚得打翻了碗。
顧不得粥灑菜翻,楚夫人急問:「遇襲?那傷得重不重?要不要緊?」
「大少爺沒事,但、但……」被派來通知的奴才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話說了一半,便急喘著氣。
兩老一顆心提到喉頭,生怕他口中吐出什麼令人無法承受的消息。
「到底怎麼了,快說啊!」
「當時蝶雙姐和大少爺在一起,她替大少爺擋了劍,整個人被斜劈了一半……怕會有性命之憂啊!」
霎時,廳內陷入一片凝重。
楚夫人震撼不已地怔在原地。
她怎麼也沒想到,蝶雙……蝶雙會用血肉之軀為兒子擋刀。
勉強拉回思緒,她顫聲問:「蝶、蝶雙……她人在哪裡?」
「城西的小醫館。大少爺請醫館奴僕捎了口信,說他會留在小醫館陪蝶雙姐。」
「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會到小醫館呢?」楚老爺皺眉碎念。
耐不住沉窒的靜默,楚夫人心急如焚。「老爺,有沒有辦法攀攀關係,找個有名的大夫替蝶雙診治?」
她原本並非尖銳苛刻的人,會逼蝶雙打胎是被過往的陰霾所影響,也是為楚府將來打算。
這會兒聽聞蝶雙為兒子擋劫,她震懾不已也感動不已,如今只盼夫君能利用生意帶來的人脈,攀關係找名醫醫治。
「咱們先去看看那丫頭的狀況,再作決定。」
見夫婿有了動作,楚夫人強定心神,點點頭,準備跟著丈夫一同探望情況。
*****
半個月後。
空氣中瀰漫著草藥味與氣味獨特的濃濃異香。
屋子裡,除了榻上的病人,榻邊還有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守在一旁。
穆夫人進屋為擱在窗邊的藥盅添了藥粉,待空氣裡的藥香又濃了些,才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藥氣隨著熱氣升起、柔柔地在空氣中飄散,一聲細微的低泣跟著響起。
「嗚……別逼我……我不喝……」
敏銳地捕捉到微乎其微的啜泣,楚伏雁猛地驚醒,望著榻上的女子慌聲問:「蝶雙,你覺得怎麼樣?很痛嗎?」
蝶雙被帶回小醫館時,除了輕促的呼息外,已失去了意識,看起來就像失去生命的布娃娃。
但在擁有奇珍藥草的穆夫人及擅長處理刀劍傷口的孫允聯手醫治下,她總算是保住了條小命。
因為傷在背,她沒辦法躺,只能俯臥在堆起的軟被上。
接連數日,她高燒不斷,讓他憂心得無法離開,硬是黏在她身邊,替她打理一切。
楚伏雁聽到她的聲音,以為她醒了,卻發現她沒回答,只是逕自哽咽。
「嗚……我要孩子……讓我留下孩子……」
她不斷地呢哺,淚似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滾落,染濕枕在頰下的軟枕。
「對不住……是娘、娘沒辦法保護……對不住……」
聽著她斷斷續續的囈語,楚伏雁的心狠狠一震,接著揪緊。
她似乎作了可怕的夢……與孩子有關的夢。
還來不及出聲安慰,他又被她下一句話震得無法反應。
「夫人……蝶雙不要名分……不要對蝶雙這麼殘忍……蝶雙要孩子……」
楚伏雁心頭倏地竄出一個想法—一難道,打胎是娘的決定?
這突如其來的領悟,讓他串連起蝶雙打胎後奇怪的言行舉止。
若真是如此,莫怪她會那樣古怪,她自小跟在娘身邊,對娘唯命是從,自然不敢告訴他事實。
「該死!」
他低咒了聲,不懂自己怎麼會駑鈍到現在才想通?
夾在娘親與他之間,她才會為難到不得不離開他。
「傻瓜,你這丫頭,真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瓜啊!」楚伏雁愛憐地撫著她蒼白的臉龐,心疼地在她耳邊低喃。
第章(2)
似乎被他不斷在耳邊吐出的低喃干擾,她挪動身子牽動傷口,強烈的痛楚讓她的意識陡然清醒。
「唔……好痛……」
聞聲,他急問:「怎麼樣?很疼嗎?」
她痛吟了聲,卻因太過虛弱,聲音氣若游絲,教他心痛。
聽到熟悉的聲嗓,蝶雙勉強擠出聲音。「大、大少爺……」
「我在。」楚伏雁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我、我去喚大夫來。」
他想起身,握在掌心的小手卻軟軟地反握住他,充滿恐懼地開口:「大少爺……蝶雙不、不痛,可不可以讓蝶雙……好好看……看你……」
像作了個好長的夢,她想起自己決定離開主子、想起失去的孩子,心好惶然。
楚伏雁回到她身邊,歎息。「你這傻瓜,等你傷好了,想與我看一輩子都行,何必逞強呢?」
握住他寬厚有力的手掌,感覺掌心的溫暖,蝶雙的心被平撫,淚卻是管不住地落下。
一輩子……她能和主子相看一輩子嗎?
看她哭個不停,他著急地問:「是不是真的很痛?」
「嗯……蝶雙好痛。」她雙眸含淚,虛弱地撒嬌。
此時她不只背痛,心痛,渾身上下無處不痛。
「我去喚大夫,馬上就回來!」
她恍若未聞,在他起身的瞬間輕喚。「大少爺……」
「怎麼了?」
「蝶雙……想吃、吃蝴蝶畫糖……」
聞言,楚伏雁一愣。
畫糖人多半在節慶前出現,如今元宵已過,若要買到,可能要查查哪個地方有節慶活動吧……
對了,嚴碩那小子只要有空,最愛上街走走晃晃,熟知京城大街小巷,說不準會知道畫糖人住哪兒。
思緒一定,他允諾。「好,等你身上的傷好一點,我就買給你。」
「一起吃……」
或許因為有主子有畫糖的緣故,挪個回憶甜美得讓她無法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