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千尋
她又否決。「萬一我下輩子的爸媽還是幫我取名字叫阿蜜,所有人都叫我阿蜜,那我怎麼知道是你?」
他點頭,有道理。「那我走近,問你,「你記不記得賀彝羲」,好不好?」
「不好,萬一下輩子的我,有個同學鄰居叫做賀彝羲,那我豈不是弄錯。」
從她不斷的否決提議來看,她是個思想填密的女性,她要排除所有的可能性,不讓兩人在百年後二度錯過彼此的心。
「那你說,我們要怎麼約定?」他投降了,比創意,他比不過現代女性。
她沒有回答,連續想三天後才告訴他。
「下輩子如果我見到感覺熟悉的男人,我會對他說:「記不記得二0一二年的約定?如果你記得,請不要再錯失三百年。」」
「很長的暗語。」他做出中肯評論。
但她眉開眼笑回答,「對,可它絕對不會出包,因為如果那個男的不是你,他會當我是瘋女人,只有真正的你,才會因為這個問句喜極而泣。」
她這樣說,而他也相信,當百年後再度相遇,自己會喜極而泣。
當他們的關係踏進第三個月,她開始瘋狂帶他逛百貨公司。
她說:「當我們到某個地方旅遊,一定要帶點紀念品回去,別人才曉得你去哪裡玩,所以瘋狂大Shopping開始」
她先買下鳳梨酥和美麗日記面膜,買完後立刻後悔,她把鳳梨醞拆開來吃,把面膜敷在自己臉上。
他不解,她回答,「你又不是大陸客,帶這些東西做什麼?」
接下來,她買名牌包,可沒多久又後悔,她說:「你又不是敗金女,帶這個回去,會讓人側目。」
東挑西選,最後她挑了個不需要電池的機械表,她說:「看著它,你就會知道時間過得飛快,一輩子眨眼間就過去了。」
然後,他們將迎來有他、有她的世紀之旅。
他們都沒有把話挑明說出口,但他們都在心底對自己說:「到時候,他們將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這天早上他們晚起,因為昨天兩人聊到近天亮,他忘記到公園練功,而她在夢裡看見他對自己笑,笑容美好。
突然間手機鈴響,彝羲怕吵到田蜜,飛快接起手機。「喂。」
「是我,胤禟。」
「九爺早。」
「不早了,我是要提醒你,再過五天,我們就要回去,想帶的東西快點準備好,可是不能帶太多,我已經快把時光機給塞滿了。」
「好。」
「九號中午十二點,在我住的地方見。」
「好,九號中午十二點。」
「沒其他的事了,好好享受最後的五天假期吧。」
彝羲掛掉電話,卻發現田蜜張著大眼睛在看他,眼底沒有初醒時的惺忪。
「吵醒你了?對不起。」
她搖搖頭,問:「九號中午,你們就要走嗎?」
「對。]
他回答,她點點頭,然後不講話。
她看著他,呆呆的、傻傻的,好像被誰抽走魂魄,他心疼,拉拉她垂在床邊的手,柔聲說:「你說要帶我回你老家走走的,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
「那你的病人怎麼辦?」
「不管怎樣,五天後我就要離開,也沒辦法再幫他們了。所以……這五天我想為自己、為你做點事。」
她笑笑,點頭,然後抓起枕頭把自己給埋進去,淚水在枕頭壓上臉頰那刻,著然落下。
而他在床邊,任由心臟被蛀蝕出一個大洞。
田蜜的老家很美,屋子是四合院,裡頭卻是名設計師的裝滿,整個房子古色古香,用的都是最上乘的材料,比起王府有過之無不及,只是少了江南園林的設計。
不過,遠處有小小的丘陵,丘陵上種滿果樹,而騎腳踏車不到十分鐘就可見到一條小溪流,溪水清澈,還有許多小魚在游。
馬路上來往的人車不多,偶爾可以見到幾個農夫在回裡忙,呈現悠閒的農村生活。看到田蜜老家的第一眼,彝羲就愛上了。
田蜜還沒有考上駕照,只能搭高鐵回家,高鐵站下車後,他們坐計程車直達老家,還沒到,遠遠的已經看見胖胖的阿滿姨,她穿著鄉下阿婆常穿的碎枕衣在家門口來回徘徊,期待孩子歸來的心,教人感念。
看見計程車,阿滿姨跑步迎上前。
田蜜下車第一句話就問:「阿滿姨,家裡還有楊桃汁嗎?我快渴死了。」
「有有有,多得很,那麼愛吃,上次回來怎麼不帶幾瓶回去?」
「沒辦法啊,忘記啦。」
「快進去,今天我殺一隻土雞,敘封聽說你要回來,也跟公司請假,再兩個鐘頭就到。」
「太棒了,我已經好久沒看到敘封哥。」
「真不曉得你們在忙什麼,兩個人都住在台北,連見個面的時間也沒有嗎?」
「知道了啦,我比較閒,以後每個星期假日都去找敘封哥,行不行?」
「這樣才對,不常走動,感情都疏遠了。」對阿滿姨來說,田蜜是貴人也是親戚。
向阿滿姨介紹過彝羲,擺好行李後,田蜜就領著彝羲到後院,和那棵他聞名已久的龍眼樹見面。
她帶著他走到樹下,撫著樹幹上面的刻痕,說:「你看,我沒說謊,我真的暗戀過孝文大哥。」
他彎腰細看,上面有一行歪歪斜斜的字──阿蜜喜歡孝文。
「傷心了吧,人家已經娶到新娘子。」他調侃她。
「幸好,我很早就把他讓給溫柔,溫柔應該比我傷心吧。」她回答得很認真。
能夠讓來讓去的男孩,肯定沒在心底佔據太大的份量,彝羲笑笑,仰頭看著樹上,龍眼幾乎沒了,只有樹頂還有一些。
田蜜從旁邊拿來一根特製竹竿,比了比,嘟嘴道:「你看,不是我小氣不給吃,龍眼長那麼高,外公的竹竿根本派不上用場,嘴再饞也沒辦法。」
「真那麼想吃?」
「想呢,連作夢都在想,想龍眼、想楊桃汁。」
「好吧。過來。」他對著她伸展雙臂。
「過去?」
她疑惑看他,他篤定點頭,她向他走近,他兩手握住她的腰,在她來不及尖叫時,他已經抱起她,縱身一飛,飛到樹頂。
將她安置坐好後,他又幾個旋身飛掠,摘來些龍眼,坐到她身旁。
他方才像燕子穿梭似的身影,讓她滿臉的崇拜,她發呆到他將剝好的龍眼送到嘴邊,才猛地嚥下口水、合進龍眼,說:「彝羲,你是我見過最帥、最帥的男人。」
「有這麼帥嗎?」他失笑。
「有。你不要回去了吧,我帶你去找總統,讓他見識你的輕功,然後再要求他給你一個身份,參加二0一六年的巴西約熱內盧奧運,不管是跳高、跳遠、障礙賽、體操、跆拳道,功夫替我們拿一堆金牌,到時候你就是台灣之光了耶」
「說傻話。」他親暱地揉揉她的長髮,又為她剝一顆龍眼。
她笑,果然很傻。只是……要是傻話能成真就好。
敘封在六點左右進家門,風塵僕僕地,帶回來一盒蛋糕,據說是田蜜最喜歡的提拉米蘇,可是田蜜回家,卻帶了他不喜歡的男人。
從進門那刻起,敘封就不時盯著彝羲看,他提了許多問題,追問彝羲的祖宗十八代,彝羲沒說話,每個問題都是田蜜代言的,她編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每個故事都精彩絕倫、毫無破綻。
而那些故事讓敘封更不開心,他繃著臉說:「阿蜜,你還小不要亂交男朋友,台北的男人不可靠,他們喜歡搞一夜情。」
聽見他的話,田蜜笑到彎腹,如果彝羲是熱愛一夜情的男人,三個月的同寢同居,他們連孩子都可以懷上。
她越笑、敘封越不爽,整頓晚餐說話頻頻針對彝羲,田蜜和阿滿姨只好不斷打圓場。彝羲風度好,不理會敘封,可敘封硬是和他較勁,每次彝羲要夾菜,他就搶先一步把人家的筷子撥開。
一次兩次就算了,三、五次過後,田蜜生氣了,她跑進廚房端來碗公和大盤子,把每一樣菜的精華都夾到大盤子裡。
她笑咪咪、甜蜜蜜,很故意地對彝羲說:「葛格,你多吃一點哦,阿滿姨的廚藝在我們村子裡可以稱得上五星級。」
接下來你一口、我一口,用筷子挑掉魚骨頭,餵進彝羲嘴裡,然後轉頭對敘封挑釁。
飯後,敘封怒氣沖沖、拿衣服進浴室洗澡,阿滿姨看他那樣子,對彝羲很抱歉,悄悄對他說了聲,「賀先生,你別跟他計較。」
「沒事的。」再笨的人都看得出敘封對他不友善,但彝羲仍然滿臉溫柔。
田蜜知道自己超過了,她推推阿滿姨說:「碗筷我來洗,你去看看敘封哥吧。」
阿滿姨點點頭,走出餐廳,田蜜把碗筷收一收、轉身進廚房,沒想到一進廚房,她就發出驚聲尖叫。
「小強!」
彝羲腦中迅速做出連結,他想起她口中的「打不死」,再想起科幻片中,怎麼打、怎麼揍都會死而復生的怪物。
運起內力他飛身奔進廚房,一進廚房大門立刻梭巡田蜜的所在,只見她縮在牆邊,兩顆眼睛瞪得老大,他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看見空中有只展翅飛翔的黑色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