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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文 / 綠痕

    嚴彥面無表情地舉步繞過道上的攔路虎。

    就算救了人又如何?事後又沒人會付他錢,且救人這事他向來就不幹,因雲儂曾說過,沒事別亂救人,省得救來救去救成冤。

    而他向來就是奉行家中太座懿旨的好夫君。

    眼看唯一的救命人選就要這樣走了,被派來攔人救命的小丫鬟,索性不管不顧地硬扯住嚴彥的衣袖,扭頭朝那群正準備攻擊小轎的搶匪大聲喝道。

    「快放開我家小姐,否則我家姑爺便殺了你們!」

    有沒有搞錯……這樣也行?

    莫名其妙被捲入路過事件中的嚴彥,心情惡劣地看著那幫不專業的匪徒,下一刻居然就在這丫鬟的煽動下,改揚著刀劍朝他走來。而那個死拖著他下水的丫鬟,在他們一靠上前來時,隨即拋下他躲到一旁去,臉上還儘是一副看他造化的賞賜神情。

    嚴彥一步也不想動,更不想成全了那名丫鬟的心意,他稍稍揚起一手,在刀劍即將落至他身上前,以隔空點穴的手法阻止了這些搞錯對象的匪徒,緊接著他便轉過身繼續趕他的路,並在心中盤算著,等到了下一處休息地時,他定要買匹快馬,省得他再被這類的麻煩給纏上。

    見他只消一抬手便解決了那幫匪徒,丫鬟睜亮了一雙眼,一改先前對他輕屑的態度,快步行上前死死地拖住眼中武林高手的臂膀不放。

    「等等,大俠你不許走——」

    「放手。」嚴彥輕易就掙開她。

    「慢著,我家小姐有話想對你說。」她還是不死心,極力攔擋在他的面前,爭取時間讓早已步出宮轎的自家小姐走過來。

    「多謝壯士……」獲救的千金小姐,走至他面前擺款著柳腰朝他盈盈一拜,「奴家姓楚,不知壯士的大名是?」

    嚴彥甩頭就走,「不告訴你。」

    「……」

    「慢點,我家小姐還有話要說!」盡忠職守的丫鬟,這回直接撲上前抱住他的雙腳絆住他。

    「若非壯士相救,奴家恐性命已危,此恩此德奴家無以為報,奴家……」美人說著說著,面上便飛上兩朵紅雲,嬌羞無限地以繡帕掩著秀顏,「奴家願以身相許。」

    嚴彥不客氣地端盆冷水潑她,「不需要。」

    「壯士你……」她一怔,一雙美目不知所措地眨呀眨。

    「我已成親。」他把話撂了就走。

    「奴家、奴家不介意二女共侍一夫……」見他又要走,楚千金慌張地追在他身後再道。

    他惡狠狠地轉身瞪她一眼,「我很介意。」開什麼玩笑啊?

    「為……為何?」她瑟縮地咬著唇,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你太礙事。」他才新婚而已,為什麼他非得讓家中再添一個妨礙他與雲儂相親相愛的人不可?家裡已經夠多不識相的房客了。

    「慢著,壯士……壯士你等等我呀!」美人委屈的珠淚還盈在眼眶中,但嚴彥早已轉過身大步走人了。

    莫名其妙被攔路主僕二人組弄得心情糟的嚴彥,在天黑時分,終於走抵下一座小鎮了,在他剛來到鎮上唯一一間客棧,一腳踏進裡頭時,一張眼熟的老面孔,剛巧就與他撞個正著。

    嚴彥錯愕地看著一身狼狽樣的龍項。

    「你怎在這?」他不是去送玉玦給宗澤嗎?怎麼拐了個人彎跑到這兒來了?

    「路上不小心被老仇家給堵上,所以就耽擱了。」龍項邊說邊往樓上的小廳走,「你呢?你怎麼也還沒回莊?」

    「我是因為——」

    「壯士!」十分耳熟的叫喚聲,自客棧底下的大廳再次傳來。

    龍項懶洋洋地問:「叫誰啊?」這客棧裡十個旅人中就有九個都是所謂的壯士。

    嚴彥本就缺乏表情的臉龐,此刻看上去更像是沒半點溫度。

    「不會是……叫你吧?」客棧中沒人承認,而嚴彥的模樣看上去又有些古怪,龍項不禁滿心意外地問。

    「壯士,我家小姐請您下樓一敘!」讓嚴彥很想掐死她的小丫鬟,宛如噩夢般地就站在樓梯下頭大聲叫道。

    下一刻,楚千金捏著繡帕,依舊滿臉嫣然,並含羞帶怯地朝嚴彥輕喚。

    龍項呆呆地張大了嘴,「嚴小子,你這是何時招來的桃花債?」若是給雲儂知道了,看他不被扒下一層皮來。

    「我是被迫救她。」嚴彥冷冰冰地聲明。

    「然後她堅持以身相許?」

    久候多時,卻怎麼也不見樓上的心上人移動腳步,楚千金張大了一張瑩亮的水眸,不信他就這麼狠心。

    「壯士,奴家……」

    奴個頭。

    已經受夠的嚴彥,不多囉嗦,直接對她來個隔空點穴消滅噪音,省得她繼續以肉麻來殘害他的雙耳,接著,他對那位呆站在原地的丫鬟努努下巴示意。

    「帶著她滾。」

    望著嚴彥眼中嫌棄目光,遭點中啞穴的楚千金,眼眶中的珠淚再也忍不住地汩汩墜下,在客棧裡的人們紛紛看向她時,她以衣袖掩著臉一路哭跑出去。

    「小姐!」

    龍項涼涼地道:「哇,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你吧?」

    說時遲,那時快,客棧外頭果然傳來了陣陣泣訴。

    「嗚嗚,舅老爺……」貼身丫鬟直接向趕來的靠山告狀,「小姐她、她……」

    在龍項和嚴彥還面面相覷,不知來者究竟是誰時,外頭馬上又傳來一中年男子的暴怒大喝。

    「豈有此理!」

    不過多久,客棧外頭傳來整齊劃一的重重步伐聲,他倆疑惑地來到窗邊往外一看,就見不知哪來的大批官兵,已高舉著火把,密密麻麻地包圍住客棧前後左右,而方纔的那位丫鬟,則囂張地抬首望著他們,大有「任你功夫再高也插翅難飛」的意味。

    「龍項你這烏鴉嘴!」

    *****

    轉眼已是隆冬了,嚴彥所買的這座山莊,就像顆被隱藏在雪地裡的珍珠,即使再如何細看,也甚難在染了霜雪的漫漫山林間找出它來,它遺世獨立在江湖之外,不受外頭丁點貪婪的人心打擾。

    可這兒雖好,天上有萬千飛絮,人間卻有滿腹相思。

    「你別心急,嚴彥或許只是路上耽擱了,他能佔上排行榜前三名可不是浪得虛名的。」韓冰在雲儂又在院裡站了一早後,難得地站在她的身邊安慰。

    她低垂著頭,「都幾日了,他能耽擱什麼?」

    韓冰很不習慣這樣的雲儂,想起這些日子來她眼底的落寞,他心中的歉意不禁又再高漲了些。

    「不如這樣吧,我下山去看看,說不定他就在路上了。」好歹嚴彥是為了他才留在魔教總壇的。

    雲儂沒說什麼,而韓冰也不等她答應,便踩著一院厚厚的積雪走了。不知又在院中站了多久後,難得歇停的雪花又再次自天際落了下來,不過一會兒就掩去了韓冰的足跡。

    她彎身掏起一把新雪,看它在她掌心的溫度下緩緩融化,無力抵抗,就像她的心。

    在這漫長的等待日子裡,她多了很多空閒的時間,以往總是腦中塞滿了東西的她,很難得的,什麼繁雜瑣事與江湖恩仇都沒多想,她只想著一個還遲遲不回家的人。

    或許就是日裡夜裡想他想太多了,她才明白,感情就像是沙漏裡的細沙,也是經過長年累月的累積而來的。

    而愛情也是,早在她還不明白時,它就已如細沙般堆積住她的心頭上,因此會愛上嚴彥,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就因為它太過理所當然,所以她才一直都沒有深刻地察覺到而已。

    以往嚴彥出門做買賣時,她從不曾像這回一樣如此掛念著他,也不會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他的安危,這些天夜裡,每每一想到他可能在魔教遭遇到什麼不測,她就覺得像是有人在她喉際架了把刀,一寸寸地陷進她的皮膚裡,還不肯讓她張口喊痛。

    長久以來,她自認一直都是她縱著他、慣著他,可獨坐在這座山莊裡,想著又再次外出拿命拚搏的嚴彥時,她發現,他也在嬌慣著她、呵疼著她,他從沒捨得讓她沾上外頭的半點風雨。

    如果他回來了,她一定要逼他再多練幾本秘笈;如果他能安然無恙,那麼她就讓他繼續他的媳婦夢想,往後再也不阻止他犯傻了;如果他能再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的眼睛,到時,她就老實的告訴他,她也喜歡他很久很久很久了……

    她假設了那麼多的加果,可她也明白,這時的如果,是最難言最寂寞的痛。

    若是沒有了他,那麼無論是什麼如果,也都只能是如果了。

    已然積蓄到頂點,再也無法負荷的淚,終於漫出了眼眶,悄然落至地上,雲儂蹲下了身子,將臉埋在掌心中,無聲地慟哭。

    「小儂?」

    披星戴月趕回來的嚴彥,一衝進大廳前的院落裡,就見雲儂在雪地中縮成一團還渾身隱隱顫抖著,他趕忙奔過去,蹲在她面前挪開她覆面的雙手,心疼地看她那張已被淚水染濕的小臉。

    「怎麼哭了?」顧不得雪地冷,嚴彥連忙坐在地上,把她拉進懷裡輕輕拍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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