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裘夢
一切都和記憶中沒有太大的改變,樓西月順著山石鋪砌的小道慢慢前行,目前終停在一座高大的吊腳樓前。
遲疑片刻,她握握拳,走了進去。
大殿內,燭火明亮,幾大長老執法都已分列兩邊而坐。
在搖曳的燭光中,一身苗女裝束的樓西月踏在織毯上,一步一步朝著中間最高的那個位置而去。
當她在高位上落坐,兩列人起身肅立,而後齊齊向她施禮致意,「屬下參見聖女。」
「免。」
大家重新落坐,殿上人雖多,如肅靜異常。
目光掃了一圈,樓西月開口問:「我想知道,江湖中力什麼會突然出現聖女的消息,可與本教有關?」
一老者站起,直報道:「大約三個月前,本教陸續有教眾失蹤,之後江湖便有關於聖女的消息流傳,最後甚至出現數名假聖女,假借本教名義為禍江湖。」
「可有查出對方來歷?」
「似乎是來自西域,可本教與西域魔教並無舊怨,不明白他們力何會突然針對本教?」
「把方秀玉帶上來,我想她大概會知道一些東西。」
「是。」
「本教真有委託花錦煜幫忙尋找我嗎?」對於這點,樓西月始終如梗在喉。
「是,花錦煜求助於本教,而我等苦於找尋聖女未果,便以為交換條件,聖女當知花家在中原武林足以領油一方,拜託他此事並不是強人所難。」
「哦。」她若有所思,揮手示意他落坐。
被人帶上來時,方秀玉一眼就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她。
恢復苗裝打扮的樓西月明艷嬌美,但身上的氣質卻有了微妙的轉變,多了抹沉穩。
此時的她給人一種威壓感,那雙明眸中射出來的光也不再恬淡純澈,多了幾分透析人心的精明。
「方姑娘自西域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貴幹?」微笑的樓西月似乎又恢復往日的天真甜美。
方秀玉瞳孔微縮,垂眸看著自己腳下,「失身的聖女依舊可以掌管教務嗎?」
「這是本教的內務,無須姑娘替我們操心。」樓西月神色不變,微笑如故。
「不錯,我確實來自西域。」事已至此,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所為何來?」
「據聞拜月教有毒經一部,只有歷代聖女可以修習,而毒經由代代口耳相傳,但你失蹤十年,若不引你出現,則無處可尋。」
「是嗎?」樓西月突然冷笑,「毒經雖為本教獨有,但並非什麼震驚天下的武功秘笈,而你們假借本教名義對江湖門派進行殺戮之實,卻使本教與中原武林勢成水火。」
「我們聖教不希望貴教與中原武林達成同盟。」
「呵,你如今落在本教手中,本教自然可以把你交給中原武林,藉以化解雙方仇怨。」
「聖女以為我會如你所願嗎?」樓西月馬上道:「當然不會。」
她如此回答,方秀玉反而為之怔楞。
她笑道:「為了加大本教與中原武林的嫌隙,你們所花費的心思何只如此,本教如今與中原武林已無法相安無事,我雖不願承認,但不得不說,貴教這步棋的目的已經成功。」
方秀玉微笑起來,「聖女果然是個聰明人。」
「好說。」
「既然事已至此,貴教何不與我教聯手一統江湖?」
「噢,」她微微歪了歪身,顯出一抹慷懶嬌敢心,「可我們沒那麼大的宏願,偏安一隅挺知足的。」
「聖女此話恐怕無法代表拜月教所有人的意願吧?更何況你又已嫁了秋鳴風,真的可以繼續領導拜月教嗎?」方秀玉的語氣帶了幾分惡意。
第7章()
樓西月不以為忤,手支在把扶上摩挲著下巴,看著她微笑,不疾不徐地反問:「誰說我嫁人了?」
「但你失身是事實。」
「唉!」樓西月忽然歎了口氣,面上露出幾分哀戚之色,「江湖本就是弱肉強食之地,武功並非我的強項,更何況對方是江湖第一高手,被迫失身於他,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方秀玉愕然,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是說,秋鳴風強暴你?」
樓西月挑眉,「不會嗎?」
「怎麼可能?」
「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他呀,恕我回答不了。」
「你們明明感情甚篤。」方秀玉不信。
「我之於他本有救命之恩,又有先師故友情分,再者,秋鳴風在江湖中向來有口皆碓,我自然對他信任不疑,不會有所防範。」
「這樣的事,你為何可以如此侃侃而談?」
她坐正身子,道:「我們苗強不若中原女子將名節看得比性命重要,留下性命報仇才是我們會選擇的方式。」
「你如今只怕自身難保,何談報仇?」方秀玉忍不住目露輕蔑。
樓西月臉上笑容加深,雲淡風輕地說:「世人皆知我們苗人善蠱,我身為聖女自然是筒中翹楚,本教聖女必須保持冰清玉潔之身,若遇強人,便是被迫失身,對方也絕難討好。」
方秀玉終於動容,「你對他下蠱?」
「難道不應該嗎?」她的反問輕描淡寫至極。
「可他似乎一切如常。」
她開心的笑了起來,道:「這就是蠱的妙處了,只要我不爽了,便可以讓他痛不欲生。」
方秀玉突然覺得面前這個笑靨如花的女子,可怕得讓人心顫,雖貌美如花,卻心似蛇蠍,再回想起她生咬蛇肉的血腥場面,更是令人全身血液差點凝固。
不知當秋鳴風看到樓西月此刻的真面目時,又將是何種心情……
噪子突然發緊,方秀玉玉顏啾變,伸手搭在咽喉上,面露痛苦之色,慢慢地委頓倒地,驚駭的目光直直地落到高位上的人身上。
「如何?」樓西月微笑看著她問。
「你……」聲音澀得不像是她的,「什麼時候?」
樓西月做出一副回憶的神色,「似乎是在你試圖與我搭訕未果的第二日吧,因為前一晚有人跑去聽床,這讓我很不高興。」
方秀玉手指在原木地板上劃出幾道抓痕,像是痛苦至極。
在石室與蛇群大戰後,她本已狼狽不堪,此時更是雪上加霜。
「你們到底為什麼要找我?我勸你還是老實說出來比較好哦,我的耐心是很有限的。」樓西月漫不經心似的聲音在大殿中迴盪。
方秀玉翻滾,嚎叫,所有的人都冷眼看著這一切。
耙惹到拜月教,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
對待敵人,仁慈是最要不得的東西。
「饒了我……我……我說……」
疼痛像是自她體內抽空力量,方秀玉虛弱的趴在地上,整個人惶恐不安。
「我在等著呢。」樓西月的聲音貫入她耳中,讓她幾乎像被蛇咬到一般驚恐。
「教主,教主他要蠱王……」殿裡瞬間靜得連根針落地都清晰可聞。
大家互視,最後視線落到主位上似笑非笑的聖女身上。
當年,就是因為蠱王的生命跡像一度變得十分虛弱,他們擔心對方危及聖女性命,這才中斷追蹤。
此番,聖女回歸,他們也並沒有感受到蠱王的氣息。
蠱王呢?
他們其實比方秀玉更想知道。
「蠱王?蠱王當然在我身上了。」在方秀玉被帶下去後,面對長老執法們的追問,樓西月如此回答。也就是這瞬間,他們感受到蠱王的氣息。
所有人面面相覷,月惜是拜月教數百年來罕見的用毒天才,體質更是特異,這也是她當年被選為聖女的原因。但是拜月教創教至今,只有兩位聖女能夠對蠱王控制自如,成功掩蓋蓋玉的氣息,沒想到這一代的月惜竟也做到了。
她本來可以成為教中目前有號召力的聖女,但麻煩的是——
她失身了!
刑堂,無論什麼時候,看起來都透著一股陰冷駭怖。
只著單薄中衣的樓西月被綁在刑樁上,四周的燭光落在她平靜安詳的臉上。
幾人從內堂魚貫而出,當先一人,手上所持乃是拜月教的刑鞭,是專門用來懲誡失身聖女的。
鞭身滿佈倒鉤,其間更浸染著因經年累月施刑而再也無法洗淨的血垢。
樓西月向秋鳴風說了謊,失身聖女的確會被禁閉蛇窟,但在那之前,她必須承受三百六十刑鞭。
挨完刑鞭而不死的人雖然會被卸除聖女之職,不過此後也不會再有任何追究。
而這刑罰由教中九大長老共同執行,每人四十鞭。
只是就算九大長老行刑時會被封住內力,但能挨過這三百六十鞭的人也是少之又少。當年樓西月的母親雖然挨過刑鞭,身體卻也因此遭到重創,強揮到她四歲時終究香消玉殞。
蠱王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受,每一代聖女的選擇也都費盡周折,甚至有人為此命喪黃泉。
十幾年前,九大長老在此對上一代聖女施刑。
沒想到,十幾年後的今天,他們又要在這裡對上一代聖女的女兒,亦是這一代的聖女施刑。
一時間,他們心頭百味雜陳。
「小月惜,你何苦走上你母親的舊路?」吳長老忍不住散峙。
樓西月低低地笑出聲,神色自如道:「吳長老,現在不是感歎的時候,你們要想好一旦我挨刑不過,蠱王離體,你們必須盡快找到寄體,否則,就算西域魔教的人不來搶奪,它也活不過半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