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湛露
雖然她為自己說話,慕容哲卻哼哼兩聲,並未領情就轉身走了。
慕容俊對這自私自利的哥哥恨得牙癢癢,「他一天到晚除了養馬遛狗,什麼正事都不做。三姐你幫他說話做什麼?他這紈褲子弟,是我們慕容家的敗家子。」
「閉嘴,那是你二哥,是你的兄長,輪不到你來教訓!」
姬明煙很少對弟弟如此疾言厲色,她陡然動怒,慕容俊雖然心中不服,也不得不乖乖噤聲。
此時慕容錚悄悄走近,拉過她,「讓我看看你的腿。」
「我本以為我再也站不起來了,但沒想到現在還能勉強走幾步。」她被他攙扶到旁邊坐下,拉起褲管,露出那條仍然猙獰可怖的傷疤。
慕容錚單膝跪在她身前,很認真地再檢視了傷口一番,「雖然不見得能像以前那樣,但是還可以再恢復得好一些,至少自由行走沒有問題。你在家裡住的這些日子好好按照我說的方法調養鍛練,再過些日子,行走時就不用藉助枴杖,更不用坐那張討厭的輪椅了。」
「真的?」姬明煙驚喜非常,「謝謝大哥。」
「是大哥要謝謝你才對。剛才阿俊說的對,若不是我和二弟不夠爭氣,父親不會把希望都壓在你的肩膀上。」他抬起頭,滿含歉意,「阿眉,你這一刀還好是誤傷在腿上,若是真的一刀斷送你的性命。你想過爹娘、兄弟們,該有多傷心嗎?以後還是不要再做傻事了。」
「知道了。」她只有在這兄長面前才會露出幾分小女兒的依賴柔順,「大哥,軒轅策不會有事吧?」
「我剛才不是已經幫他看過一遍了?他呼吸平穩、氣血暢通,情況沒有我一開始預料的那麼糟,你不必擔心。」慕容錚停頓了下,又小聲問「阿眉,你想好了嗎?以後真的要和他在一起?」
她微微夔眉,「以後的事情……世事難料,我只想先度過眼前的難關。」
「你是說陛下那裡,還是季道遠那裡?」他篤定她和軒轅策不會再有什麼大的衝突。剛剛給軒轅策診治時他已醒了,視線一直都凝在妹妹的身上。那眼神是如此專注和深情,看在他這過來人的眼底,豈會不知這兩人已經感情極深。
「陛下年幼,能掀起的風浪都是季道遠一手推動,季道遠若知道我沒死,必然會來找慕容家的麻煩,萬一他察覺我是女扮男裝,一定還要治我的欺君之罪。這個人是慕容家的大敵。還有……東遼那邊,我一直放心不下,總覺得要出什麼事。」
慕容錚一笑道:「官場上的事情我不大懂,也幫不了你,戰場上的事情我更愛莫能助。好在你身邊現在有個軒轅策,你不懂的,都可以去問他。」
「大哥,我知道你的立場也很為難。畢竟雅婷是公主……」
「不必為我擔心,我雖然是公主,但也不會助紂為虐。」趙雅婷聽到他們的對話,立刻趕來插一句。「我早就看季道遠不順眼,但是皇兄在世時就極為器重他,現在小皇帝都把他當「仲父」看待了,我說什麼他們母子倆也聽不進去,只好裝聾作啞。」
「所以,軒轅策也許是我們扳回一城的希望。」慕容錚望著妹妹,「阿眉,也許我這麼說也是給你壓力,但是慕容家的興衰榮辱,真的就繫在你一人身上了。」
她垂下眼瞼,手指交纏著衣角,語氣慎重答道:「我……會盡力而為。」
第2章()
軒轅策到底是個練家子,受了如此重的傷,在來上躺了三天便可以下地。
這一天終於不下雪了,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門口,將房門一推,在外面打盹的小丫鬟猛然驚醒,看到他站在門口,嚇得差點摔倒在地上。
「王、王爺要吃什麼,用什麼?請吩咐奴婢。」
這小丫鬟是從哪裡聽到他的「威名」嗎?竟然嚇成這個樣子。
看她一臉驚恐,他竟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讓那小丫鬟又懵了。外頭都說臨江王是天雀第一逆臣,調動十餘萬兵馬和朝廷作對,她以為這樣的大奸大惡之徒,只怕會吃人嗜血、無惡不作。但他現在竟然對著她這個小丫頭很溫柔地微笑,笑得她心都有些慌了。
「策,你怎麼出來了?」姬明煙剛從外面回來,一見他虛弱地靠著門框,急忙過來扶他。
「不必扶我,我還站得住,你也不比我好到哪去。只是你怎麼一去這麼久?」軒轅策嘴上雖說不用她扶,卻將半個身子都靠在她身上。
「剛才陛下命人召我父親入宮問話,父親問我該如何應對,所以去得久些。」她扶著他重新坐回房內。
「把窗子打開,我也該透透氣了。」剛有點力氣就開始發號施令。
她順從地打開窗戶,外面撲進的清新涼風讓他深吸口氣,然後將掛在床頭的外衣裹在身上。
「叫建澄準備車馬,今天我就回王府去。」他又吩咐。
「今天就回去?不是說好你要在這裡多住幾日?」姬明煙怕他又有什麼想法,使事情有所變化,不由得緊張起來。
見她如此緊張,他笑摸了下她的臉頰,「怕我回去發兵夷平慕容府嗎?」
「唉,你就不能和我說幾句真心話?」她面露微嗔之色。
「我這兩天身體漸好,可一直沒聽你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他望著她,意有所指。
「我以為你還需要養幾天……」她知道他指的是她的身份之謎,眼瞼一垂,吶吶道:「其實說出來像個笑話。」
「是不是笑話要由我親自判斷。」
「好吧。」她無奈地歎息,「我爹在生我之前,已經連生兩子,照理說來是件喜事,但沒想到兩位兄長出生後,家中不是失火破財,就是有人去世,相士說,兩位兄長命帶煞星,恐會剋死親人。若是能有一個女兒,慕容家的家運即可改變,只是兩位兄長的命中不幸就由這女孩子一肩承擔。巧合的是,父親的第三個孩子就是我。」
「原來是要以你之運轉他們之命?」軒轅策又不禁皺起眉。
「其實父親對相士之言半信半疑,但是家中仍時常有災,且兩位兄長自幼都不愛讀書,大哥只愛研醫製藥,二哥只喜歡調養馬匹犬類,訓練猛禽。兩個人都到了十歲上下,還背不出半部《論語》,無人可繼承慕容家可是大事,父親這才慌了神一心要再生個孩子,若是男孩子便盼有為官之才,若是女孩便盼真能改運解厄,讓兩個兒子爭氣。」
軒轅策一邊聽著,一邊為她倒了杯茶。
她渾然未覺,繼續說道:「我出生時,母親怕我當真得背負不幸,秘密找來相士詢問破解之法,對方便建議讓我有男子身份,可減去災難,我母親便竭力懇求,才讓父親對外公開說我是個兒子,所以除了貼身的幾位家僕之外,連家中的奴僕婢女都很少有人知道我是女子。再到五歲時,我便跟著兄長們一起進了學堂。老師們都誇我天資聰顆,未來定是棟樑,父親就乾脆將我的身份隱瞞到底。」
「姬明煙這個名字從何而來?」
「那本是四弟一時玩笑取的別名。」她苦笑道,「我有個隨身小印章,偶爾蓋在寫完的詩文上,刻著「明煙青口」四個字,而我當時住的小樓便叫「明煙樓」,雅婷笑我是「明煙樓主」,四弟知道後,說我日後若是入朝為官便是個「女臣」,就順口給我取了個「姬明煙」的別名。我若是和他們出府去玩,偶爾換回女裝,就用這個名字掩人耳目,免得被人識破。」
「那前次怒江之戰,為何選你為將?」
「我和你說過,季道遠才是逼我登上將位的幕後黑手。他兒子季榮堂曾經在慕容府的後花園撞見我著女裝。大約是四年前吧,府中舉行一次賞花會,記得你也去了。我那天不想出去見人,卻還是被父親拉著轉了一圈。回房剛剛沐浴完就又被四弟拉著去下了會兒棋,出門的時候,無意間撞見季榮堂。
「他和我一起讀過書,便對我生了疑心。這事他大概告訴過他爹,所以季道遠便一直在陛下面前慫恿鼓動派我上陣。我騎虎難下,不想父親為難,只得答應。」
「四年前的賞花會嗎?」軒轅策臉上浮現一抹溫柔的笑,低聲喃道:「原來在那一次無意間看到你本來面目的還不只我一人。」
「你又是幾時撞見我穿女裝……」她耳尖聽見,他之前說過,是在府中的一次賞花會上見到她,沒想到剛好也是四年前那次,但她仍一點也想不起自己是在何時何地和他見過。
軒轅策沒有回答這問題,「季榮堂這個人我倒也有點印象。」他的面色一沉,「是個喜好美色美酒的花花公子,哼,不過有父如斯,於有何德?記得你說他曾對你不敬?日後我幫你出氣。」
她微微一笑,「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早已不介意,而且他後來想找我麻煩,都被我打岔化解了。你現在還是個病人,先想著怎樣養好你的傷才是。雖然現在已能下地了,但想要完全康復怎麼也要一兩個月。東遼那邊情勢不明,你現在受傷之事可不能讓他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