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湛露
「老王爺是個雅人。」姬明煙看著四周的景色,不禁感慨。
「你若是指院中的這些梅樹,和我父親並沒有關係,這其實是我母親生前栽種的,因為她名字中有個「梅」字。」軒轅策一直將她帶到為她安排好的房間內。
連建澄站在院子中叫道:「王爺,季道遠的人來了。」
「說他是老狐狸看來說錯了,該說他是條老狗,長了一個狗鼻子。」軒轅策似笑非笑地哼了一聲,看著姬明煙,「我要走一趨丞相府去會會這隻老狐狸。上次我回京對,他還是戶部尚書,我和他素無往來,這回他第一個派人來,肯定在打什麼主意。」
她抬起眼,笑容可掬地說:「王爺請慢走。請問我是否要在府內等王爺回來吃晚飯?」
「當然。」他在她鬢邊印下一吻,「如果有不速之客來拜訪你,請在我回來之後再與客人會面,否則我知道了,會很不高興。我若因為不高興而不小心犯下什麼錯,你到時候可不要後悔。」
她聽著他對自己的威脅,只是淡淡一笑,推著輪椅去到窗邊休息。
已經有婢女捧著熱水盆進來請他們淨手,茶點也等著一一端上,但軒轅策已經離開了,她從窗口抖院著已經走到院子裡的他,只見他和連建澄低聲說了幾句話之後,兩人一起出了院子。
她回頭問那個正往桌面送上芝麻糕的婢女,「這是京裡榮盛齋的芝麻糕嗎?」
「是。是府裡特地請榮盛齋的師傅來府內做的,器皿和食材也都是從榮盛齋帶過來,只為了可以讓王爺和姑娘趁熱吃。」
姬明煙點點頭,「我剛下車,只覺得胸悶氣短,有些頭暈,暫時沒有胃口,就想透透氣。」
「那奴婢推姑娘出門?」
「這太麻煩,我坐著輪椅,門檻也出不去,你把窗戶再開大些即可,最好……能有個紙鳶在院子裡放給我瞧瞧,也能散散心。」
「紙鳶?」婢女愣了愣,「府中可能沒有。」
「春燕坊的紙鳶是京中最好的。能不能幫我買一個?」她眨了眨眼睛。
「那……奴婢去問問管家。」婢女不敢擅自做主。
而管家怎麼敢拂了她的心意?半個時辰的工夫,紙鳶不但買回來了,買的還是春燕坊最精緻的琉璃燕。因為用的是從海外高價買來的五彩琉璃紙,在陽光之下,更加熠熠生輝。
姬明煙趴在窗權上微笑地看著那高高飛舞的紙鳶,那條細細的長線牽動著它不能自由飛翔的翅膀,讓它無論有多大的本事,都受制於婢女手中的小小線軸,被任意地拉扯。
就如同她的命運被拉在軒轅策的手中。
「把線抽拿過來。」她對著婢女招了招手。
婢女連忙走近窗邊,姬明煙卻伸出手一把扯斷了那根線,婢女驚呼一聲,那紙身已經悠悠地飛走了。
「姑娘,您這是……」
她喃喃自語著,笑容輕淺。「讓它去它想去的地方吧。無論是掉在臭水溝裡,還是飛去黃金屋,都是它自己選的。」
第9章()
軒轅策到達丞相府門前對,季道遠已經守候在門口了,遠遠看見他,立刻迎到他的馬前,親切地幫他拉住焙繩,「多謝臨江王給老臣這個面子,理應是我親自去接迎王爺,但是剛才下朝後,陛下又留我在宮內商議了一會兒關於在怒江上游修築大壩的事情……」
「丞相不用和我客氣,你我同朝為臣,所以您不必以「老臣」一詞自稱,我這個小小的臨江王實在是承受不起,若你硬這麼稱呼,豈不是好像我逾越了萬歲的地位?」軒轅策神情冷淡,從馬背上飛身而下,「丞相叫我來,不知道有何見教?老實說,我此次回京是為了給太后祝壽。如今尚未進宮拜謁陛下和太后,就到丞相府來聆訓,只怕於禮不合。」
季道遠笑道:「王爺的話才真是折煞死我了,王爺先請入內稍坐,我有些肺腑之言想告知王爺。」
軒轅策跟著他走進大門,只見庭院中竟然站了好幾十名的文武官員,他們整齊地分列兩旁,躬身作揖,「見過王爺。」
他沒想到丞相竟會用這種陣仗歡迎自己,不禁笑道:「季丞相這是什麼意思?是要逼本王掉頭就走嗎?」
季道遠忙解釋,「王爺不要誤會,這都是朝廷中的股肱之臣,為朝廷的前途擔憂,今天聽說王爺回朝,故在此等候,特意給王爺接風的。」
「有趣。前不久我們分列怒江兩岸,打得不可開交,我以為我這一趨入京若不是刀劍相向,也必然是要被軟禁起來了,「接風」這兩個字還真是不敢想。」軒轅策顧盼之間,霸道氣勢瀰漫全場。
一位文官湊到跟前,長揖道:「王爺,在下是吏部詩郎李晉……」
軒轅策也不看他,一眼替到堂院中間已經擺好的椅子,便走上幾步坐在主客的位置。「既然今天諸位大人如此厚待我,這位置我就當仁不讓了。」
季道遠忙招呼著眾人入席,「都說相逢一笑泯恩仇,王爺既是如此痛快的人,咱們也不必太拘謹,有什麼話要和王爺說的,別藏著掖著,都在這裡一吐為快。」
他抬起手,檔住要給自己斟酒的李晉,「談事情的時候我不喜歡飲酒,這樣才能保持清醒。」
李晉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陪笑道:「王爺必然海量,喝一兩杯也沒什麼。」
軒轅策冷冷地看著他,看得他趕緊把手縮了回去。
季道遠在旁邊說:「李大人是著急和王爺說事倍,但是王爺遠道回來,都未能休息,李大人,還是把你的小事緩一緩吧。」
看看神情峻味的兩人,軒轅策也不拐彎抹角,「既然丞相都說了要一吐為快,我也不喜歡與人客套,有什麼事不妨直言。」
他呵呵笑道;「好吧,我就說王爺是個痛快的人。是這樣的,李大人的侄子也參與了怒江之戰,但是不幸被俘,至今還關在江南的俘虜營內。李大人想求王爺開恩,把他的侄子放回來……」
「這件事李大人直接去和建潛說就行了。」軒轅策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抬了抬下巴,對跟隨在身邊的連建澄汾咐,「李大人的事情你全權負貴。」
「是,屬下明白。」他笑著拱手。
李晉驚喜非常,忙拉著連建澄到一邊去交涉。
丞相揮了揮手,婢女們魚貫而入,在桌子上擺好了酒菜,更有歌女舞姬飄然入場,輕歌曼舞翩然而起,滿場一副就籌交錯、歌舞昇平的太平景象。
季道遠雖然是主人,但是位置與軒轅策平行,離他最近,稍稍一側身,低聲說的話就如同耳語。
「王爺,我知道現在人多嘴雜,其實不好談機密之事,但是我不得不告訴您,今天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軒轅策挑了挑眉,「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不惱恨之前朝廷大敗,我害朝廷丟人現眼已屬難得,如此盛情歡迎我,實在無法想像。他若非少年老成,心機深沉,就是天真愚蠢到任人利用。丞相既然和陛下朝夕相處,可否告訴我陛下算是我說的哪一種呢?」
季道遠降了愣,笑道:「王爺的話固然有道理,但是陛下雖然年幼,也並非昏君。怒江之戰前,他曾經憂心忡忡地問我,若是這一戰江北輸了,他會不會當不了皇帝了?」
「有意思的問題,不知道丞相怎麼答覆?」
「我說,臨江王並沒有想造反,只是想保全他的權力而已。若是陛下肯成全,他必然會成為陛下最曉勇善戰的猛將,而虎視耽耽伏臥在我們天雀旁邊的東遼,也必然不敢搜越雷池一步。」
「丞相的回答就更有趣了,若真是如此,為何還會有怒江一戰?我在江邊所見難道都是我的錯覺?」
季道遠面露無奈,「王爺知道,輔國大臣不只我一人,慕容侯爺一直堅持說,若不剪除王爺的力量,王爺將來必反!與其養虎貽患,不如先下手為強。」
軒轅策點點頭,「原來是慕容歸鶴那個老小子和我過不去,難怪慕容眉為主戰將領。」
「是的。雖然我曾幾次勸過慕容侯爺,但是都無效。」他歎口氣,「這一戰,江南江北都損失太重,我聽說東遼那邊因此蠢蠢欲動,一直在尋釁挑事,只是全靠王爺坐鎮,才退退沒有犯境之舉,我代陛下先行謝過王爺,若非在場人多,我必然向王爺行大禮。」
他說得越是誠懇,軒轅策心中越是冷笑。果然明煙的提醒沒錯,季道遠是只手段極高的老狐狸……在他一回京的時候,就急巴巴地把他拉到丞相府,只為了加油添醋把所有的罪名都壓到慕容家頭上。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他已經知道,兩位輔國大臣的心思並不一致,日後要各個擊破並非不可能之事。
綁面季道遠依然言語誠懇地和他討論著諸多國事,他也就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幾句。滿桌的美食他極少動筷子,並非怕對方下毒,而是因為答應了要和姬明煙一起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