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湛露
如今知道自己錯了,並非錯在讓三個年輕的女孩子去送死,而是錯在給軒轅策這樣一個機會名正言順向自己發起攻擊。
先前只知道軒轅策做事狠辣,卻不知道他狡猾如斯!
「小侯爺,安南侯的人馬在金谷關受阻,敵方安排了至少有二十門大炮在金谷關,安南侯損失慘重。」
「小侯爺,繼昌侯的人馬還在四百里外沒趕到,說是因為糧草沒有隨軍而行,所以部隊行動緩慢……」
「小侯爺,我軍的水軍人數不足和敵方人數相差懸殊,這樣消耗下去,很快就會敗北……」
一條條糟糕的消息都匯整到慕容眉的面前。
他靜靜地聆聽,拇指貼在唇邊,皓白的牙齒緊咬著淡粉色的唇,指甲的顏色比一般人也淡了許多。
「不必慌亂。」他抬起頭,正視自己的部屬,下達命令,「先快馬傳令給繼昌侯,告訴他,此戰攸關朝廷存亡,若是讓反賊得逞,他就有串通叛國賊子的嫌疑,屆時將與反賊同罪。命他必須在明天拂曉之前帶軍趕到!
「分五千人馬去支援安南侯,讓他撤軍三里,遠離火炮的射程,我會想辦法幫他轉移敵人的火力,讓他順利與我們會合。
「水軍人數少在出征前就已經知道了,現在你們來說這樣的話,是想擾亂軍心嗎?難道敵人會一直在水上和我們周旋?我們要等的本就不是水戰,而是陸戰。用水軍去引誘對方重兵出擊,一旦敵人上鉤,立刻撤回,務必要消滅陸地上的部分敵軍。岸上的大軍不要輕舉妄動,現在還不是你們出擊的機會。」
全都分配完之後,慕容眉目光堅定地望著眾人,嘴角還掛著從容的微笑,又交代道:「今天不是大戰終局,只是大戰之初,天雀有許多年沒有這樣的大戰了,大家難免手忙腳亂,但勝負未定,何須驚惶?只要諸位勝了這一仗,功在朝廷,必能名留青史。各位,出陣吧!」
夕陽西下的時候,連建澄急匆匆地要進大帳,被剛從帳中出來的樊世朝攔了下來。「等等,侯爺一天沒有休息了,讓他先歇一下。」
「可這是緊急軍情……」他也明白侯爺的疲憊,但手握緊急軍情需要報告,實在左右為難。
此時,帳內傳來軒轅策慵懶的聲音,「進來吧,我聽聽慕容眉還能使出什麼招數?」
連建澄進去,只見主子正捧著碗飯慢悠悠吃著,桌上只有簡單的兩三碟小菜。
他將情報遞上,「金谷關那邊突然來了一支騎兵,從我軍的背後襲擊,衝散了炮兵的陣形,許將軍請求步軍支持。」
軒轅策用筷子夾著菜,輕描淡寫地說:「金將軍的人馬不是在附近嗎?讓他派一營人,不必和馬上的騎兵交手,直接用刀砍馬腿。」
「還有,繼昌侯的人馬突然行動加速,看來明天天亮前就能趕到。」
「繼昌侯那個老小子可能是被慕容眉威脅了,沒關係,建澄你帶上三百名弓箭手,趁夜色迎過去,繞到對方的部隊後面,用火箭燒他的糧草。一旦讓他遇襲,必然又會猶豫不定,行動緩慢下來。」
連建澄喜形於色,他本是先鋒官,但是因為擅長騎馬、輕功,水性極佳,所以這幾日一直在負責密探敵情,早就覺得手癢,一聽說讓他去正面迎敵,立刻喜孜孜地出去調動部下了。
「水軍的情況如何?」軒轅策揚聲問道。
帳外的樊世朝走進來,「戰船沉了大約十餘條,人員傷亡在四百到六百左右,正確人數還要晚上嗎金收兵之後才能統計。」
他點點頭,「這種情況尚在預料之中。給江面上的人打旗語,告訴他們,窮寇莫追,若是敵人有撤退之意,我軍也立刻撤回,不要中了敵人的誘敵之計。」
「是。」
一名小兵進來跪稟,「侯爺,對方忽然派人又送來一封信。」
「念。」軒轅策喝著桌上的美酒,頭也沒抬。
樊世朝接過信,拆開一瞥就笑了,「這慕容眉倒該做個文人雅士,一封封的信來,沒有正文,都是詩詞。」
他將信紙展開,朗聲念道——
「殘陽映雪,鐵霧鎖江。沉沙折戟血疆場,天地皆蒼涼。曾記否,半壁好風光,今朝斷人腸。餓殍只是江邊鬼,朱門猶有仙家唱。一步天上人間路,兩相忘。苦千家,難見骨肉徒淚眼。歎故國,明月有心也情殤。問君豈無意?罷兵一酹償。」念罷,他問:「侯爺,怎麼答覆對方?」
軒轅策用筷子在空中畫出一個弧度,道:「紅衣大炮三發,打到江北他的大營前。」
這就是他軒轅策回答敵人的唯一方式。
轟!轟!轟!
三聲巨響,震得暮色下的怒江北岸一片混亂。慕容眉的耳朵嗡嗡作響,頭也被震得發暈。
沉著臉走到營外,就見百步之外有一片炮火打過的痕跡,立刻喝問:「軒轅策的炮火已經可以打到這麼遠了,為什麼戰前沒有任何人向我通報?」
有人急忙跑來稟報,「小侯爺,是有傳聞說軒轅策在秘密研製一種新炮,但是從來不曾聽說他成功過,開戰以來也沒見炮彈打得這麼遠的。」
「大戰之前敵情偵察不清,若這一戰敗了,情報官先要斬首!」慕容眉推開要為自己披上披風的貼身小廝,大聲喝道:「鳴金,叫水軍撤回,今日暫時休兵!」
第2章()
軒轅策大軍首戰告捷,朝廷之兵率先撤退,江南一片歡呼。
坐在江岸上的一條小船的船板上,軒轅策用一根枯枝在地上畫著陣形。
樊世朝和宋石龍聯袂走來,笑著問道:「侯爺,將士們在等您喝慶功酒,您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躲了?」
「此時慶功,為時尚早。」他用枯枝點著腳下的沙土,「這兩日兩軍將會有一場大戰。晚上還要防備敵軍偷襲,叫將士們不許懈怠。若在此時賭錢喝酒,延誤軍機的,一律軍法處置。」
「侯爺,江北那邊好像又有船過來了。」宋石龍眼力好,在暮色之下依然先看到了對面江上駛來的小船。
軒轅策也看到了。那條船……看上去還真眼熟呢,尤其是那塊藍色的船帆。
他負手而立,望著那船越來越近。江邊有兵卒詢問是否要前去阻攔,他伸手一擺,「不必。」
一條船而已,難道他還會怕對方飛箭偷襲嗎?
那船安靜地停靠在江邊渡口,一道人影裹著一襲黑衣斗篷走出船艙。夜色下,看不清那人的身形容貌,那人身邊也沒有帶任何的兵卒隨行。
「這一回慕容眉又要搞什麼?」宋石龍滿心好奇地瞪大眼睛張望。
只見那黑衣人緩步走到他們面前,一雙皓白的手從斗篷下伸出,揭落了蒙在頭頂的風帽,露出一張晶瑩如玉的雪白面孔。
她眉形過於疏淡,臉頰過於消瘦,也許算不上傾國傾城的美女,只是那雙眼卻如海一般深邃,在沉沉暮色之下,依然閃爍著星子般的光亮。讓人見之一眼,竟移不開視線。
「聽說……你在找我?」女子輕聲開口,目光幽遠地望著軒轅策,無懼無畏。
他定定地看著她,眼神複雜,似笑非笑地反問:「你知道我是誰?」
她一歎,「臨江侯的氣勢,我遠隔十餘丈就已覺得遍體生寒。試問天下除了侯爺,還有誰可以有這般令人震懾的霸氣?」
軒轅策挑起眉,「這是慕容眉教你說的話?」
「他……不知道我來這裡。」
「但他卻和你說了我的意思。」軒轅策微俯下頭,距離她又近了幾分,「那麼你就該知道,你是我唯一的交換條件。」
她的臉色始終顯得有些蒼白,「我知道。」
「你是自願前來交換的?」
「不。」她咬著唇,「我只是想知道,為何我是交換條件?」
此時沁寒夜風自江邊吹來,在夜色下令人感到格外的清冷,軒轅策看著她清瘦單薄的身形,忽然解下自己的貂毛大氅將她一把裹住,然後拉起她的手就往回走。
一直在旁看得呆住的宋石龍更是傻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樊秀才,侯爺這唱的是哪出?」
樊世朝臉色一沉,「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略顯空曠的大帳內,因為幾盞燈的紅光而顯得暖意盎然。
軒轅策斜著身子坐在太師椅上,微抬起下巴看著面前站得僵直的女子——姬明煙。
「你來這裡之前沒有想過後果嗎?」他玩味地瞧著她問,「不怕我把你扣住不放?」
「侯爺不是個會強求別人的人。否則當日你和慕容眉見面時就會扣住他了。」她將他的大氅脫下,輕輕搭在一旁的椅背上。
帳內的紅光總算將她蒼白的臉色映出幾分紅暈,但是她的眼中全無乞求討好的笑意,她凝視著他,「侯爺現在可以說了嗎?」
他的十指交搭在一起,漫聲道:「我曾見過你一面,我一直認為你是個適合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