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陽光晴子
「我爹到底是誰?」她雙手交握在胸前,一顆心正緊張地卜通亂跳。
東方紫目光微微一斂,這才輕描淡寫的開了口,「當今聖上幾次南巡,重金修建浙江海塘,更有多次的微服出巡……其中有幾次的情不自禁,遂產生了幾顆不在皇宮裡的遺珠。」
筠兒蹙眉。她問她爹是誰,他談當今聖上做啥?
念頭一轉,她眼眸倏地瞪大,結結巴巴的道:「難道……難、難道……」
「沒錯,你是乾隆皇的遺珠,我奉皇命尋格格回宮。」
「格格?!」她驚詫不已,「怎麼可能……騙人的吧?」
「皇室血統,豈容混淆?你就是格格。」他耐著性子再說一遍。
她一臉難以置信,喃喃低語,「不可能,會不會找錯人了?」
冷不防地,馬車突然急停,處於呆滯狀態的她整個人往前翻滾,突然又讓人給扣住纖腰,往上一提。她還來不及反應,砰地一聲,車頂竟被東方紫一掌打飛,他抱著她往上拔竄。
就在兩人破車而出時,一群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黑衣人,一人一掌的擊向馬車,剎那間轟的一聲,馬車被呼呼流動的掌風劈得四分五裂,木屑齊飛。
筠兒嚇壞了,更難想像如果東方紫沒將她往上拉,自己可能已經一命嗚呼。
但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四面八方又衝上來數名黑衣人,東方紫面無表情的抱著她,閃電般的穿梭在那些不友善的蒙面黑衣人中,一道道的凜然勁風來到他身前,他都能穿掠瞬挪,而兩名隨侍亦是高手中的高手,與蒙面人交戰毫不遜色。
比較可怕的還是東方紫,他一手抱著她,另一手接過隨侍丟來的劍,每一出手,蒙面人只有倒地的份兒,而且他那把劍很殺,倒地的人不是斷手就是斷腳,偏偏有些人還不怕死,硬是拖著殘缺不全的身子也要再戰,結果東方紫不客氣,再再傷他們一手一腳……
「阿彌陀佛……天啊!阿彌陀佛……」
筠兒臉色發白,因為舉目所見很多血肉模糊的斷手、斷腳,地上到處都是血,將這位在山腳下僅容一車通行的狹隘山路染成了刺目的紅色。
撲鼻而來的氣息,也全是血腥味,還有那些死狀淒慘的黑衣人……她閉上眼睛,知道自己要撐住、要忍住想嘔吐的感覺,不然她已是東方紫的累贅,再昏厥過去,他也許會因她而受傷。
她緊閉著眼睛,可以感覺到他壯碩的胸膛緊壓著不停顫抖的她,這會兒,她可沒有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矜持了,生死交關,性命要緊啊。
無奈這股血腥味真的太濃,還有那些人活生生被劈成殘障的鮮血淋漓畫面,也已牢牢印在腦海中,她只覺得一陣暈眩襲來,再也承受不住的昏了過去。
第章(2)
喀啦喀啦,極有節奏感的車輪滾動聲,一聲聲慢慢敲進筠兒的腦袋。
她迷迷糊糊的醒過來,一眼就瞧見坐在身邊的東方紫,她蹙起眉,像是想到了什麼,上下左右望了望—她人還是在馬車裡,所以她只是作了惡夢?
「沒事了,我們仍在回京的路上。」東方紫平靜的道。
她一愣,定定望了他許久後,突然坐起身來,無預警地用力握住他的手,嘴巴唸唸有詞起來,小小的一張臉蛋上神情既認真又虔誠,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聖潔的光芒。
東方紫微皺眉,她的手不似宮中女子或富家千金般柔弱無骨,相反的,還帶了點做慣勞力的硬繭,而且意外的堅定有力,只是他一點也不想讓她握住自己的手,直覺的想抽回,她卻不肯放。
「放手。」他道。
見她嘴巴仍張張闔闔的念著,自己黝黑的大掌被她緊緊握住,他冷峻的黑眸緩緩移向她的臉,沒想到,她一雙翦水秋瞳竟也勇敢迎視他。
相對無言,良久,他再度蹙眉,毫不考慮地用力抽回手。
但她只是柳眉一皺,還是堅持的念完一段經文後,才雙手合十點頭道:「阿彌陀佛。」
他抿緊唇,不解的看著她,「格格在做什麼?」
「上天有好生之德,東方爺為了護我手染鮮血,筠兒唸經回向—呃。」她忽地住口,因為看見他那雙深邃冷峻的黑眸突然竄出幾簇火焰。
「我把話挑明了說,格格雖是千金之軀,但那些黑衣人要殺的並非是你,而是我,是我壞了那些人太多好事,所以……」他冷冷的道:「我手染鮮血與格格毫無關係。」
「可是……筠兒雖不明白爺與那些蒙面黑衣人之間的恩怨,但爺出手太過凶殘,讓人斷手斷腳……」光這麼說而已,她又覺得胃裡一陣翻攪。
他冷嗤,「我本就非心慈和善之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一臉認真的看著他,「可人在塵世間,該忍難忍之苦,該有容無怨,該結善緣,該慈心謙遜,才能福德圓滿。」
「格格,我很累了,若不是皇上堅持,我很樂意派我的人來接格格回宮就好,也就不致讓格格身陷險境。」
東方紫的口吻極冷,雖不卑不亢,但也不打算遮掩自己邪肆無情的一面。身為朝廷要臣的他真的很忙,除了要忙國家大事、忙南方政務、忙著找反皇黨的逆賊外,就連皇上的風流種也是他的事。
「是,我會很安靜,請你好好休息。」筠兒真的感到很抱歉,也不敢再對視他那雙陰鷙冒火的黑眸,暗自深吸一口氣後,她便在馬車的軟墊上就地打坐,嘴巴又開始唸唸有詞。
東方紫瞇起黑眸,平靜無波的眼中有了點波動,但隨即又闔上眼。
筠兒偷偷瞄了他一眼。
天啊,她既是格格,那他肯定是備受皇上信任之人,才會被委任前來尋她,究竟是什麼原因,讓那些黑衣人想置他於死地?
這個問題,在接下來趕路的日子,她很關心的問了幾次,但他的回答都很沒誠意—
「格格不需知道。」
他個性深沉,很難相處,是會開口說話,但大都簡短有力。
這一路馬車奔馳,他們也曾因為某種考慮而趕夜路,誰知他居然也只是簡單的說句「委屈格格了」,之後就沒再解釋。
哪有什麼委屈?一路上她啥事也不用做,不想吃葷食,他差屬下備來的素齋也相當豐盛,不管是入住客棧或是投宿某些民房,她都過得很舒適。
不過,這晚他們入住了一家很漂亮的民家宅第,卻好像出了事,因為他此刻還特別留在她房內,神情嚴謹。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多少明白他的性子,他要不想回答,她問再多也沒用。
她雙手托腮的仔細看著他,雖然明知這樣不太禮貌,可她真的不明白,這一張上天細細雕琢而出的俊朗臉孔,怎麼可能都不笑?
一個人要在笑的當下才能感受喜樂呀!這樣的他讓她心中不產生憐惜都難。
她又在看他了,而且是明目張膽的看!
東方紫當然知道自己擁有何種皮相,女人會偷看他也不足為奇,但是通常只要他深沉的目光移過去,她們的眼神就會極快閃開,雙頰還會浮上羞赧的臊紅,不似她—他冷峻的視線對她似乎毫無影響。
「請問格格在看什麼?」他終於不耐地問。
這幾日,她穿上早先由宮女準備好的服飾,淡雅的素白綢緞旗服,讓她看來就像一朵清新脫俗的蓮花。
總算主動問了呀?筠兒暗暗偷笑。
其實這陣子,她原是偷偷打量他,即便老被他逮到,他雖沒掩飾他的不高興卻也沒反應,一雙黑眸仍是冷漠,所以她乾脆大方的看,反正他也沒有再多的不悅。
倒是如今他願意開金口,這算是很大的突破了。
「爺都不笑嗎?」
「有什麼值得笑?」他反問。
她眨眨眼,一臉不可思議,「很多啊,像是從那一次蒙面黑衣人襲擊後,我們一路平安;又像是這一路上我們入住的客棧或民房,所見之人個個親切,也值得一笑;再像我此刻能待在屋簷下,有溫暖的茶、明亮的燭光,這樣的幸福也該感恩的笑。阿彌陀佛。」
又來了!東方紫很後悔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一張俊臉更悶了,心裡巴不得早早離開這名張口閉口都是佛理的金枝玉葉。
叩叩!
敲門聲陡起,他立即從椅子上起身,走出房門後,將門給關上。
筠兒咬著下唇,小心翼翼走到房門口,輕輕將耳朵貼在門板上偷聽。
「追丟了?」東方紫聲音冷峻的問。
「是,屬下無能。」
沉吟了一會兒,他又道:「罷了。這幾天,那些反皇黨為了在到京城之前攔截我們,只怕是已傾巢而出,在愈近京城前,行動勢必更激進,大家要多注意。」
「是,所以在馬車前後都加派侍衛了,盡量不再驚擾到爺跟格格。」
「嗯,你們自己也小心。」
「是。」
沒聲音了?想不到他也是個會關心屬下的人呢!筠兒微微一笑,將耳朵貼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