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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凌淑芬

    無所謂。一年也好,十年也好,這是他的選擇。

    「好吧,我還有幾筆生意要談,晚上見。」

    他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

    天機氣得牙癢癢。

    還真是瀟灑啊!

    「楊克,還桿在那裡做什麼?雄雞血,黃符紙,起壇!」

    第8章()

    隱約中,可可聽到一個女人的嗓音,嬌嬌嗔嗔的,直覺就討厭——

    「OK,我只是要強調,沒有遵守諾言不是我的錯。荻荻還躺在加護病房裡,天曉得何時會醒過來,沒有衣服讓我穿,我總不能光看身子走秀吧?」頓了頓,嬌嗔的噪音轉為調侃。「雖然有幾次,那些設計師讓我穿的東西比裸體也好不到哪裡去。」

    「蘿莎。」

    「哎呀,幹嘛那麼純情,聽我提『裸體』還會害羞呢!」她嬌滴滴地喊。

    「……」

    「好啦好啦,不鬧你了。總之跟你說一聲。」

    「她會醒來的。」低沉的男性嗓音道。

    「那就等她醒過來再說吧!掰囉。」

    那個男性嗓音讓可可的心一跳,彷彿知道自己已經安全了,浮上表面的意識又放鬆地沉回黑暗裡……

    再度重抬意識時,已經不知是多久以後。

    她舒了口長氣,緩緩睜開眼睛,整個人神清氣爽,彷彿睡了一個舒服又清懶的長覺。

    身下的被榻如雲朵,枕鋪間飄看薰衣草的香氣。她一定在二哥家裡,因為瑤光總是將床具熏上薰衣草的味道。

    她伸個懶腰要坐起來。

    啊!手,腳,她能動了。

    所有回憶沖了回來,她的全身從發冷到發熱,泡三溫暖一樣地輪一圈,整個人高興得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慢著,她不一定脫離險境。這裡不是二哥家。她在哪裡?

    對了,還有天權!她飛快翻身坐起。

    以一個人質來看,這間牢房的條件未免太好了。

    她四周環視一圈。整排的對外窗,窗外是夕陽完全消失前的最後一點微亮,紐約獨一無二的天際線盡入眼底,燈火在昏色中漸漸明亮。

    她從幾棟熟悉的大樓判斷出自己的所在方位,她應該是在市中心——綁匪忒也托大,竟然不介意讓她認出地點,她不曉得該喜該憂。

    室內是很簡約的現代風格,主要用色為白色與黑色的冷色調。光滑的白色大理石地板鋪有一張巨大的長毛地毯,她躺的床以黑色鐵骨架構成。

    她慢慢下了床,發現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一她自己的睡衣?

    「不對。」她摸摸棉睡衣,發現它比較新,沒有經常穿的洗舊感,只是和她家裡的那樣一模一樣。

    為什麼會有人知道她穿什麼睡衣,然後準備一件一樣的為她換上?

    又是誰幫她換的?

    她甩開背上浮起的疙瘩,小心翼翼地走到床尾,打開一扇相連的門。

    裡面是更衣間,感應式的燈光立刻亮起,兩側牆面貼滿了鏡子,櫃架上從晚禮服、家居服、長褲、短裙、襯衫道各式各樣的鞋子、配件,應有盡有,而且——她抽出一件白色T恤和深藍色牛仔褲換上——正好是她的尺寸。

    一連串詭異的事發生下來,她的神經已經麻痺了,可可突然找不到應該有的恐懼感。

    「先探路再說!」

    她退出更衣室,轉過身,呆住。

    房門口不知何時出現的男人,一肩斜倚看門框,閒散地注視她,表情好像每天早上都這麼看她換衣服。

    他……

    是他……

    模糊中,她的雙耳開始發熱,臉頰發燙。所有血液衝往她的腦門,她再度動彈不得。

    「……」她張口試圖說些什麼,乾澀的喉間沒有任何聲音冒出來。

    優雅,男性,英挺,她夢中的黑暗情人。

    相較於她的震撼,他冷靜自持得令人髮指。

    走到窗前的沙發區,把財經雜誌往玻璃茶几上一丟,啪!她全身跟著一震。

    他走到她面前,盤看手將她上下打量一遍,最後點點頭,彷彿很滿意她的恢復狀況。

    黑衣黑褲,黑風黑眼,黑暗而俊美,她,終於正式和他相見了。

    可可甚至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在呼吸。

    「你,」她夢了六年的男人平平開口。「非常不聽話。」

    嗯?這是一句話她完全沒有想到會聽見的話,於是她傻傻地問:「什麼話?」

    「我很明確地說過,不要輕舉妄動,你為什麼總是不聽?」他的嗓音與他的眼神一樣清冷。

    可可連還沒長出來的頭毛都發寒了,於是她再度把所有事情想過一遍。

    「我非常確定沒有。」她和藹地指出。「事實上,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所以你不可能跟我說過任何話。

    在夢中的當然不算。

    可可突然有點心虛,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佔了他六年便宜……

    南慢慢走得更近。

    天,一個男人竟然能如此漂亮!

    他全身肌肉隨看每個步伐的自然牽引,猶如水在流動,腳,手,身體,形成一段完美的和弦。

    不過,他會不會走得太近了一點?

    可可不由自主地退後,他依然不斷靠近。呃,真的太近了點……

    她的背抵上更衣室的門,他依然沒有停步。

    再俊美的容顏,在十公分內欣賞依然有壓迫感耶!尤其那個男人是他!

    「那個……咳。」於是,她做了一件蠢到掉渣的事——打開更衣室,把自己關進去。

    男人錯愕的表情一閃,就被她封在門外。

    愕然的情緒退去,強烈的笑意在他體內升起。

    久違了四百七十六年,這就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

    「出來。」他順了順氣,平靜地說。

    「不要……。」

    「你要在裡面關多久?」

    好問題。

    「你去叫瑤光來。」

    「出來!」這次已經有點火氣。

    可可現在心裡掙扎了一會兒。

    「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天權在哪裡?」

    「他死不了。」他冷冷地道。

    「你怎麼知道?你見過他了?」

    「出來!」

    她開口閉口談的都是另一個男人,即使是他的手下也讓他無法忍受。

    「我不是狗!你少用那種口氣命令我。」她提高聲音。

    門外的男人產生一種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在他體內發生過的情緒——技窮。

    他耙下頭髮,放緩了語氣輕哄。

    「你要見瑤光,總得先出來。」

    技窮得人不只是他。總不能在更衣室裡躲一輩子,無可奈何之下,可可轉開門把,眼睛不敢對上他冷利的眼光,只盯看他的第二顆紐扣上方漏出來的鎖骨部分。

    「我出來了,你去叫她來。」

    一根食指抬高她的下巴。終於,四目相對。

    可可後腦的地方熱熱的,驀然有了想哭的衝動。

    「這是我最後一……第一次慎重的勸告,不要和詹寧的人打交道。」

    為什麼這個勸告聽起來比較像命令?

    「我盡量。」身為老公,陽奉陰違是基本求生技。

    「雖然有朝氣多了,可有勇無謀的性子真該改改。」

    他喃喃自語。

    你說誰有勇無謀啊,這位先生?「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她終於提出最想知道的問題。

    「我帶你回來的。」

    「……這不算回答吧!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裡,又正好有危險?」

    南集團勢力無遠弗屆的老大深深注視她一眼。「我就是知道。」

    「你派人監視我嗎?」她孤疑地問。

    太病態了吧?她只是他得力助手的小姑,就算他做員工忠誠度調查,也不必防到員工的姻親去吧?

    他犀利的眼神看透她的思緒。「在你心中,我好想扮演的都是壞人的角色?」

    「因為你打傷我的朋友……」講到一半,自己都覺得於理有虧。

    天權不是她朋友,雖然她也不知道算什麼。可可低下頭,心裡很擔心很難過,又不知道要從何處說起。

    她一定不知道她落水狗一樣的表情有多可愛,他幾乎忍不住……

    「天權不會有事的。」

    「噢。「她看了看兩旁。「那我可以回家了嗎?」

    「不行。」

    「你不能監禁我!」她怒道。

    黑眸裡露出笑意。

    「好吧,你可以回去。」他慢條斯理地道。「我只是以為你會想先去另一個地方而已。」

    「什麼地方?」

    「醫院。」他看著她。「你的好朋友已經醒了。」

    「啊!那你還等什麼?我們快走!」

    電鈴聲大作,正在廚房煮飯的若妮手在圍裙上擦-擦,走出來。

    「這個時間,會是誰?」她納悶道。

    這棟大樓門禁森嚴,如果有訪客,樓下門房應該會先打電話上來才對。

    這兩天開陽在練功房裡練功,名之為「閉關」,今天晚上會出來,她想煮點他喜歡吃的東西等他。

    若妮其實不瞭解「閉關」和他每天例行的練功調息有什麼差別。開陽有貼別囑咐過,在他閉關期間,絕對不能進去打擾,輕則害他受內傷,重則有性命之虞,若妮便嚴加遵守。

    不過這次開陽進去的時間比較短,事先有說大約今天晚上就可以出關了,她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通常他出關後就會……嗯,神清氣爽,精力充沛,所以……

    總之,今晚兩個小傢伙被外公外婆接過去玩,晚上會睡在那裡,所以整個家都是他們的。他盡可以對她……嗯,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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