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湛亮
外公是個天縱聰明的怪才,雖然只是個江南鄉紳,但卻廣聞博學,觸類旁通,因研讀各家道經,竟也讓他獨創了一門厲害的內功心法與武功招式,從此他文武雙修,雖未曾走闖江湖,在武林中亦毫無名氣,卻也自得其樂的自封為雙絕老人。
這樣的怪才外公,將畢生所研究的絕學,不論文武全教授與他,直到他十五歲那年外公離世,他通知家人前來祭拜,好好安葬完老人家後,這才不顧爹娘要他隨他們回京城的願望,一個人跑出來闖蕩江湖一畢竟自由自在了十來年,怎麼肯回去過循規蹈矩的無聊日子?更別說他還因緣際會的撿到了當時年僅五歲,家破人亡的阿黛,從此將她帶在身邊。
不過更讓當時的他驚奇的是,萬萬沒想到外公所傳的那用來強身健體的武藝竟是如此厲害,還讓他日後因此而博得了「祥雲公子」的名號。
就因為這些種種的原因,他們一家就只有他會武功,而外人更是從來不知「祥雲公子」與當朝右丞相一家的關係,至於他自己也沒打算到處嚷嚷。
見他一臉的汕笑,谷映嵐忽地想起什麼般,再次橫眼開口,「對了!江湖盛傳「祥雲公子」身邊有位阿黛姑娘,怎麼這些年來,總不見你把人帶回來?」
想必半年前,酒樓小二所形容的那位姑娘就是那個叫阿黛的吧!
哎!可惜當時晚了一步,否則他就能一睹廬山真面目了。
把阿黛帶回來?他又不是傻了!
若哪天真將阿黛帶回來,別說娘了,光是老爹與大哥二人肯定把她當囚犯盤問,非把人家的祖宗八代全挖出來不可,最後那兩雙火眼金睛必會看出他們兩人之間的不尋常,然後日日抓著阿黛「殷殷勸導」洗腦一番,企圖將他們留下,屆時想再離開可就難了。
司徒雲嵐暗自嘀咕,可臉上卻嘻看一貫的笑。「阿黛不知我們的關係,我把她留在一家客棧裡了……」
頓了頓,想到了什麼般,他若無其事的又補充說道:「對了!這回離京後,我要帶她到外公墓前成親……」
「什麼?」
他話未完,三道異口同聲的驚叫便不約而同響起,隨即谷滄淇不愧是見慣大風大浪的當朝右丞相,馬上當機立斷的朝外喊人——「來人哪!馬上派人搜索京城內所有的客棧,務必要將一個叫阿黛的姑娘給請來。」
兩個時辰後,某家小客棧裡,看著一群年輕力壯的家丁包圍看自己,心裡默默無聲淚流……
嗚……這些家丁都是右丞相府裡的,而右丞相是誰?那可是權傾天下,萬萬不可得罪的人物哪!
「小二,你說那位阿黛姑娘跟著一個男人走了?」右丞相府裡的李總管嘻著笑詢問,只是不知為何,卻讓人覺得他其實很不爽。
顫巍巍的點著頭,店小二欲哭無淚。
嗚……他只是個小小的、混口飯吃的店小二,不管那位叫阿黛的姑娘做什麼得罪右丞相府,全都不關他的事啊!
「可知道那男人是誰?」視若無睹店小,一的慘淡表情,李總管繼續追問。
再次點頭,店小二抖著聲自動招出。「是戴東玄大人。」
唉……京城什麼都不多,就當官的最多,他們開店營業的小老百姓,各個眼力、記憶力要佳,朝廷裡大大小小的官員都要認得且小心伺候,否則哪天得罪了是門的貴客,那可就吃不完兜著走啦!
先前,他在店裡可是親眼目睹戴大人下轎和那位姑娘聊了幾句,然後兩人就一道離開了。
竟是戴大人,可有些麻煩呢!
李總管微微皺了一下眉,隨即大手一揮,朝在,旁等候的家丁們喊道:「走,到欽差大人府邸去」
佔地寬廣、樸實無華的戴府內,某座清靜的院落裡,阿黛坐在花廳的窗口邊,錯著天光低頭在白衫上繡著一朵朵的祥雲。
呵……前陣子,有個初出茅廬的名門世家子弟為了一戰成名,竟然找上公子比武決鬥,本來公子是不想理睬那人的,無奈那人糾纏不休,最後竟在大街上拔劍相向,因此而誤傷了一名孩童,當下公子雖表面微笑,可心中大怒,於是便依樣畫的葫蘆的把傷「孩童的劍」「送還」給那糾纏不休的人,血跡當場飛濺上公子的衣服後,她怎麼清洗還是無法洗乾淨,只好再多繡上幾朵祥雲藉以掩蓋了。
思及自家公子,她清冷的眼中情不自禁的浮現出幾許笑意,一針一線,神情專注的繡著,直到許久過後,這才大功告成的舉臂振了振衣衫,瞧著新添上的幾朵祥雲繡花圖,心中甚是滿意。
將白衫整整齊齊的折疊收好,阿黛打算洗浴一番,請戴府的下人送來熱水後,她解下身上零零碎碎的配飾放在花桌上,隨即取了自己的衣物便往浴間走去。
未久,一個粉嫩可愛的小女娃咚咚咚的自外頭飛奔進花廳……
「阿黛姊姊……阿黛姊姊……咦?不在嗎?」雙胞胎中的小女娃到處找不判人,粉嫩小臉不由得失望的垮了下來,正準備離開時,水靈靈的大眼不小心掃見一放在桌上的配飾中的一枚翠綠玉珮,登時不由得睜圓了眼。
「咦?」她奇怪的草起來瞧了瞧,然後像要確定什麼似的又低頭從衣服裡拉出一塊相似的玉珮,隨即想通了什麼般的又叫道:「肯定是弟弟跑來找阿黛姊姊玩時落在這裡的,真是太不小心了。」
認定了自己的想法,小女娃手抓著那枚翠綠玉珮,又咚咚咚的飛快跑走,轉眼,不見蹤跡。
直到好一會兒後,阿黛從浴間出來,正準備將那些零零碎碎的飾品佩戴回去時,手上忽地一頓……
怎麼會?她從小就戴在身上的玉珮怎會不見了?
正屋大廳內,戴東玄夫婦正在閒話家常,雙胞胎中的小男娃則乖乖坐在一旁吃著點心,忽地,一抹小小的粉色身影咚咚咚的跑了進來——「爹、娘,我跟你們說,弟弟真是太不應該了,竟把你送我們的玉珮給弄丟了」一跑到爹娘面前,小女娃像抓到了什麼把柄般的得意控訴著。
這話一出,一旁原本乖乖吃著點心的小男娃立刻抗議了。「妹妹胡說,我才沒有!」
「那你說這個是什麼?」小小手心伸得老高,獻出一枚翠綠色玉珮。
「我的又沒不見!」小男娃不服氣,立刻從脖子上拉出屬於自己的那一塊。
「咦?」小女娃傻眼了,同時自衣服內拉出自己的那一塊,驚愕的目光霎時就在三塊色澤、樣式、花紋幾乎別無二致的翠綠玉珮上轉來轉去,然後困惑的吶吶道:「弟弟的沒不見,我的也還在,那……那這塊是誰的……」
稚嫩的嗓音尚未說完,戴東玄卻臉色大變的飛快搶走那塊玉珮,顫著手細細翻看檢視,隨即像確定了什麼般,他不顧是否會嚇著孩子,激動異常的緊緊抓住女兒的肩膀——「安兒,你在哪裡重到這玉珮的?說!究竟在哪裡重到的?」搖晃著女兒小小的身軀,他厲聲大吼質問,俊目中竟然隱隱泛著淚光。
從沒見過爹親這般模樣,小女娃嚇壞了,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
幸好一旁的戴夫人見情況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相公,你嚇著安兒了,有話慢慢問,讓安兒好好回答你。」她清楚自家夫君過往家破人亡的經歷,自然也明白那玉珮對他的意義,是以當下柔聲安撫,希望能讓他先穩下心神與情緒。
果然,戴東玄聞言後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鬆手放開女兒,努力擠出的安撫笑容,卻依然掩蓋不住的激動。「安兒,你說,這枚玉珮是在哪裡拿到的?」
「那是我在阿黛姊姊那裡拿的。」以為自己做了壞事,小女娃紅著眼眶硬咽道:「方纔我去找阿黛姊姊玩,可卻沒見到她,要離開時不小心看到桌上的玉珮,以為是弟弟弄丟在她那裡的,所以才沒說一聲就自個兒草走了,我不是故意要偷的,嗚嗚……」
話說到後來,她忍不住哭了起來,直覺認為既然自己和弟弟的玉珮都沒弄丟,那這多出來的玉珮肯定就是阿黛姊姊的,她擅自拿了就是偷別人的東西了。
「安兒乖,娘和爹都知道你不是故意要拿別人的東西,所以不會怪你的,別哭了……」戴夫人輕輕拍撫看女兒的背,輕聲細語的安慰著。
「是啊!妹妹不要哭,你不是故意的……」也有些受到驚嚇的小男娃在一旁,所以也趕緊過來安慰自己的雙胞胎妹妹了。
戴東玄卻什麼安撫的話都說不出來,在聽聞女兒的一番話後,他不覺轟然一響,什麼也無法思考,只能渾身輕顫的怔怔凝視著手中的翠綠玉珮……
她會是她嗎?
她們年齡相符,所以是有可能的,不是嗎?
眼底的淚水「啪」的一聲滴落在玉珮上,他顫巍巍的扶著桌子站起身,想親自去尋求答案,卻在一轉身,那纖纖身影便這麼映入了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