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春野櫻
想看想看,這明明不干他的事,但他的兩條腿卻不聽使喚的往前走去。
八年了,他們明明同住在一座麗水城裡,卻已經八年不曾見過彼此。
現在的她,長成什麼樣的女人了?
不自覺地,他走到了隊伍前頭,看見的是五個身看樸素青衣的女子。她臉上脂粉未施,烏黑的長髮只簡單的給起,頭上沒有任何頭飾。
面容清麗秀逸的她,沒有胭脂點綴紅唇、不著華服、不戴首飾,卻擁有讓人疑不開目光的魔力,他忍不住一直將視線投注在她身上。
是她一姚沐月,雖然八年未見,仍依稀可見幼時的輪廓。
她領看幾個錦繡莊的僕役及家婢,面帶笑容的將白米及衣服分送給排隊領取的可憐人。
她臉上的笑誠懇又真摯一他看得出來,那不是為沽名釣譽而硬擠出來的笑容,也因此,他幾乎看傻了,直到……她發現了他。
當她的目光住他這兒瞥過來時,他的心一顫。
她還認得出他來嗎?就在他這麼想著的時候,她正以一種驚疑的、難以置信的眼神注視著他,那表示她認出他了一在八年之後。
他說不上來此刻是什麼心情,只覺得胸口發燙,腦子也脹脹地。
第5章(2)
正當他猶豫看自己該上前還是轉身離開之時,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隊伍中出現了幾個人,而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城守大人的三公子趙國駒以及他的幾名隨從。
排隊領取物資的人們見城守大人的三公子來了,皆畏怯的退開了。
趙國駒笑嘻嘻的走到姚沐月面前,「姚大小姐,聽聞你在這兒發放物資,在下特來關心,不知有無在下幫得上忙的地方?」
「趙三少貴人事忙,民女不敢叨擾。」錦繡莊開了門做生意,什麼人都不能得罪,尤其是官家,所以她忍。
「姚大小姐真是言重了。」趙國駒兩隻眼睛像膠似的粘著她瞧,「姚大小姐做的可是善事,在下若能幫上一點忙,那真是萬分榮幸。」
「民女謝過趙三少。」她委婉拒絕,「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勞閣下。」
她疏離卻又禮貌的態度,讓趙國駒碰了個軟釘子,可他是個無賴,並不在乎。
「姚大小姐應該聽令拿說了吧?」趙國駒笑問,「家父遣人上門提了親事,不知你考慮得如何?」
姚沐月沒料到他會在此時此刻提及此事,不禁嚇了一跳,可在商場上什麼人沒應付過的她,很快的便鎮定心神,假裝若無其事。
「城守大人跟三少真是錯愛了。」她笑問:「民女敢問一句,三少又知不知道民女已有婚約呢?」
「雲水堂那個舞妓側室生的兒子?」趙國駒不以為然的一笑,「據說兩家約定在你們十七歲那年結為親家,可如今都過了三年想必姚大小姐不願委身下嫁?」
姚沐月沒有說話,只是淡定的看著他。
「想來也是,雲水堂已近山窮水盡的境地,那傅天抒可還配得上姚大小姐及錦繡莊?這答案眾人心知肚明。」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很響,即使是站在一段距離外的傅天抒也聽見了。
事不關己,他想轉身走開,上他的長樂樓去,可不知為何,他的腳步邁不開,就是莫名的想知道姚沐月的回答。
「不管雲水堂如何,姚傅兩家有婚約是不爭的事實,承蒙城守大人及三少抬愛,民女福薄,恐怕無法消受。」
姚沐月說了什麼,傅天抒聽得不甚清楚,但趙國駒的下一個動作,卻讓他猜到了她給的答覆是什麼一「姚大小姐,」趙國駒伸出手,強硬的拉住了她的手,「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是聰明人,該知道什麼樣的選擇最正確。」
她目光一凝,凜然的直視著他,「趙三少此舉真是有欠考慮,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你難道不怕傳出去有損你及城守大人的名譽?」
「姚……」
「趙三公子,請你放了她。」見趙國駒竟動手動腳,始終旁觀著、不想插手介入的傅天抒,隨即邁開步伐,走上前來。
緊抓著姚沐月不放的趙國駒聽見聲音,惱怒的回頭瞪著膽敢多事的人,看見是傅天抒,他愣了一下。
他見過傅天抒,在長樂樓。
「我道是誰敢多事,原來是你啊。」趙國駒椰愉著他,「怎麼今買沒去找你的相好,倒跑到這兒來了?」
傅天抒臉上沒有表情,彷彿從趙國駒嘴裡說出來那如刀子般銳利的話,連他一根頭髮都傷不了般。
「大庭廣眾之下,趙三少此舉簡直是在引火自焚。」他的語氣平平淡淡地,「她既是錦繡莊的姚大小姐,又是在下的未婚妻,此事傳了出去,城守大人顫面何在?」
趙國駒哼了一聲,語帶譏諷,「未婚妻?如今雲水堂傅家還敢攀這門親事嗎?」
「只要婚約還在,她便是在下的未婚妻,至於匹不匹配,趙三少恐怕管不著。」語罷,他不疾不徐的出手,扣住了趙國駒抓著姚沐月的手,稍在對方腕上的筋脈使勁。
趙國駒一疼,立刻鬆手,並惡狠狠的瞪著他,「傅天抒,你……」
「趙三少,」不等他開口,傅天抒打斷了他,「你應該聽說過暗行御使的事吧?」
趙國駒一震,那張狂囂張的氣焰稍稍收斂。
「據傳從京城派出了四名直屬當今聖上的暗行御使,正隱藏身份巡查各方。」他說,「暗行御使專事舉發貪官惡吏,並將不法之徒繩之以法,趙三少此舉恐將陷城守大人於不義,最好三思而後行。」說著,傅天抒環顧那等著領取物資的人們,「御使大人擅於喬裝,誰敢保證他們不在這人群之中?」
經他一說,趙國駒警覺的往人群之中掃視一番,眼前雖是一張張貧窮卑微的面孔,但他還是不自覺的憂心起來。
「哼。」他哼氣一聲,「今天饒了你。」撂下話,他呼喝著幾名隨從,揚長而去。
見傅天抒驅走了趙國駒,所有人都以崇拜又拿敬的眼神看著他。
人群中,有人低聲談論著,「原來那就是雲水堂傅家的少爺啊?聽說是個玩世不恭的執跨子弟,不是嗎?」
「不像啊,你瞧他那氣度……我看傳言未必是真。」
「是啊,他趕走了城守大人的無賴兒子耶。」
「真是了不起,他跟姚家小姐真是登對……」
「可不是嗎?」
那些低聲交談斷斷續續的傳進傅天抒耳裡,教他有點難為情。
一直以來未能擁有什麼好名聲的他,竟在今天意外的備受稱讚,還真是始料未及,不過人終究是喜歡被讚美的,聽見那些話語,他自然暗喜莫名。
「謝謝你。」此時,姚沐月開口向他致謝。
他回過神,看著正睜著一雙澄淨黑眸望著自己的她,忽地,心神蕩漾起來……
回過神,他驚覺到自己有此反應,懊惱極了。
他慣於隱藏自己的真實感受,尤其是在他感到心慌意亂的時候。
「謝什麼?」他冷著臉,直視著她,「我不過是討厭他,不是為了你。」
此時的他已不是當年的男孩,看著他那張俊美卻冷峻的臉龐,迎上他那冷漠尖銳的眸光,姚沐月的心陣陣抽痛起來。
這張冷酷絕情的臉,教她想起了那些折磨她、傷害她的過往。
她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但當這張臉再次出現在她眼前時,她才驚覺到自己的傷口從未癒合過。
「不管如何……」她力持心情平靜,即便心湖已起漣漪,「謝謝你替我解圍。」說完,她彎腰欠身,慎重其事的表達謝意。
自己如此冷漠待她,她竟能平心靜氣?傅天抒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她已不是他印象中的姚沐月,她已變成一個自己根本高攀不上的好女人了。
思及此,他感到懊惱沮喪。轉過身子,他一句話都沒說,逃難似的離去。
「今天怎麼心事重重的?」花散舞整個身子都癱軟在傅天抒懷裡,姿態嬌媚,話聲輕柔,「怎麼?你大娘又給你氣受?」
傅天抒喝了一口剛溫好的酒,語氣平淡,「她哪氣得了我?」
「不然是誰讓你不愉快了?」
「我沒有不愉快。」他放下酒杯,凝娣著懷中正抬起臉來、像只溫順小貓般仰望著他的花散舞。
花散舞唇上點看紅艷的胭脂,精心梳理的頭髮上是閃亮又精緻的頭飾,尤其她一身香氣襲人,更讓人心蕩神馳。
她與他方才見到的姚沐月,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女人類型……驚覺到自己竟又想起姚沐月,他懊惱的糾起濃眉。
為了擺脫鑽進他腦海中的身影,他一把抱住花散舞,將她壓在身下,俯身汲取她身上誘人的氣息。
花散舞由著他在自己身上索求,唇角是一抹深沉的笑意。
「天抒,」在他吻著她頸項之時,她淡淡的、若無其事的問著,「你有替我贖身的打算嗎?」
傅天抒微頓,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這件事……」他看著她,「我們討論過,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