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湛露
掌櫃的想了想,回答他,「頭幾年局勢好的時候,一天加上說書客拉攏進來的客人,能有一、兩百人,茶錢最多可賺十兩左右。」
「那就是一個月最好時可以賺得三十兩?一年就是三、四百兩。可你要維持這麼大的一個茶樓,就是地皮錢也要不少吧?」
「這茶樓也算是祖上留下的買賣,地契在我自己手上。」
「倘若我要買下你這茶樓,連同你的地契,你開個價。」
掌櫃的征在那裡,嘴唇囁嚅了道:「王、王爺想要這茶樓?可這茶樓不賺錢並非因為它是茶樓,而是這個地界人煙稀少,並非鬧市。現在局勢不穩,客人來的也少了,王爺要買下改做其他生意的話,也未必可以在短時間內賺得回本錢。」
「我買下它要做什麼,你不必在乎。你祖籍就是京城人?除了這裡,還有別的地方可去嗎?」
掌櫃的一歎,「其實我祖籍岳陽,很想回老家去看看,但是那邊未必還有我家的田莊地產,親戚們也都硫於往來了……」
「這裡是五萬兩。」朱成淵將一張銀票放在桌上,「倘若掌櫃的願意,這五萬兩就算是我買這樓子以及購置地契的錢。掌櫃的也說這京城的局勢不穩,岳陽那邊反而遠離戰火,有了這五萬兩,你可以回鄉買下百餘畝地,親戚們多往來走動也就熟悉了,何必委屈自己在這京城中苦苦過日子呢?」
掌櫃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錢,還只是一張方方正正的紙票,竟然就凝聚了他幾十年都賺不夠的銀子。別說是對於他這個掙扎經營的小戶,就算是大的茶樓,這五萬銀子也絕對算得上是筆拒款了。他不禁望著那銀票,手都開始顫抖了。
朱成淵見他這般激動的樣子,就知道這茶樓已是囊中物,於是起身說:「掌櫃的將房契和地契準備好,派人送到王府去就可以了。三日之內,我來收樓。」
他前腳走出茶樓,花鈺忽然從後面跑過來,檔在他身前,直視著他的眼睛,問道:「你要幹什麼?為什麼要買下茶樓?」
「你不會也要跟著掌櫃的一起回老家吧?」朱成淵笑廠笑,「我建議你留在京城。」
「為什麼?」花鈺從他的笑容中似乎察覺到什麼。
他低聲透露,「因為這裡有一個你一定想見的人,你若走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花鈺不解地看著他高深莫側的表情。
他突然要買下這雇茶樓,又丟給他一道難解的謎題,答案是什麼?這一切會與姊姊有關嗎?
第8章()
崇德王朱景明為了讓杜秋生出手救自己,除了拿女兒紫君當籌碼,力主她和杜家三少杜羽傑的婚事外,還許諾要在朝廷上為杜家遊說開放春華縣外的港口,以幫助杜家得以開展他們一直意田擴張的海運事務。
對杜秋生來說,娶誰做兒媳婦並不重要,但是,如果真能擴張海運的確是一個巨大的誘惑。於是他和朱景明達成共識——三個月內紫君下嫁杜家,而杜家開出的聘禮將是十萬兩雪花銀。
有了這筆銀子周轉,崇德王終於不用再擔心了。
但這個消息最先通知給紫君的人並不是朱景明,而是杜羽竿。她興匆匆地來找紫君,拉著她的手道:「看我說的準吧,咱們兩個人就要做親戚了。」
紫君眨了眨眼,立刻就明白了。「你爹同意了?」
「是啊,我三哥那麼喜歡你,我爹向來疼他,當然答應了。」杜羽竿完全不道這其中緣故,只一味地將這段姻緣當作戲文中美好的郎才女貌一見鍾情的故事。
她沉默片刻,問:「你哥幾時回來?」
「大約今天就回來了,怎麼?你等不及要見他了?」杜羽竿掩口笑道:「以前我三哥和你說話,你都不敢看他一眼。現在你變得這麼落落大方,只怕要把我三哥嚇走了。」
「我想和他談談。」紫君正色表示。
她這副鄭重其事的樣子讓杜羽竿卻覺得好笑,「談談?談什麼?出嫁之前的彩禮嗎?這些事情都由我爹作主。你若是怕我三哥已經娶的那兩個小妾,別怕,有我給你做靠山,她們再厲害也厲害不過我。你只要不再像以前那樣總是小兔子似的唯唯諾諾,誰也不敢把你這個三少奶奶怎樣。」
紫君嘴角輕揚,「原來你已經有兩個三嫂了。」
杜羽竿把嘴一撤,「什麼三嫂?就是三哥外出談生意對,不知道從哪個窯子裡買回來的孤狸精罷了。都不是清倌,一個個孤媚子得很,常為了爭寵把家裡搞得烏煙瘴氣。我早說爹應該給三哥正經娶個老婆,別再到外面花天酒地的瞎混了。爹偏說這是男人本色,女人不懂。是啊,男人本色,男人本『色』嘛!」
紫君默默聽著她喋喋不休的數落著杜羽傑小妾們的種種不是,嘮叨著對父親縱容哥哥娶妾的不滿,神情卻是平靜。雖然她所要面對的困難和問題看來比她想的還要多些,但既已下定決心要讓自已重新活過一次,便不會再做任人擺佈的棋子。
當晚霞在天邊情悄露頭的時候,杜羽竿發完了感慨,才道:「哦,對了,我三哥說要回家吃晚飯,咱們現在趕回去,估計能遇到他。快走快走!」
她向來是風風火火的性子,說走就走。
兩人坐上馬車,她還猶自高興地說:「你嫁過來之後,我三哥的秋爽居就會撥給你住。那房子坐北朝南,位置最好,房子通透,屋頂又高,他那兩個小妾想搬進去住想很久了,可不是正室怎麼能住正房?哼,這下子她們的希望得落空了。」
馬車穿過一條條街道,外面響起了商販們的叫賣聲,忽然紫君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報開車市向外看去。
杜羽竿不解地問:「外面怎麼了?」
「沒事。」她雖然這樣回答,但神情卻是極為震驚。
那佇立在街角有幾十年的老字號茶樓,為何會在生意最火的對候大門緊鎖?門上彷彿還貼著封條?
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停車!」
車伕不知出了什麼事,趕快拉住馬。紫君跳下車,疾步奔到清心茶樓的門前。
果然,那茶樓的大門上一把銅鎖擋住了她,門上兩道慘白的封條冰冷地貼在那裡,貂示著這座茶樓的關門絕非尋常。
她一眼看到封條上赫然寫著「吏部封」三個大字時,詫異地說:「吏部不是管官吏的嗎?並不會管到商戶的頭上來啊,怎麼會是吏部封的?」
在街邊擺攤賣棗的一位大嫂聽到她的疑問,回頭解釋道:「聽說是這裡的掌櫃的得罪了管吏部的衛王爺,所以這裡連夜就被查封了。掌櫃的和夥計都被吏部抓去了。」
杜羽竿坐在車內揚聲問:「紫君,千麼站在那裡?一個破茶樓,封就封了,不是說好要去我家見我哥的嗎?」
她赫然轉身道:「不,我要去衛王府!」
紫君見到朱成淵時,他正坐在書房中寫字,雖然心中有千言萬語,但是當邁進房內時,她卻驟然便住了咽喉,不知從何說起。
對於她的到來,朱成淵彷彿早已料到,並未起身迎接。他抬起眼瞼,微微一笑地招呼,「紫君妹妹,多少年沒到哥哥府上來,今天怎麼有空來玩?」
她站在原地,扶著門框,忽然覺得自己這樣匆匆闖來實在是太魯莽衝動了,現在被他問起,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簡單的問題。
見她愣住,朱成淵卻沒再追問下去,低下頭,看著自已筆端的文字,道:「懂詩詞吧?」
「略讀過幾首。」她每次見到他總能和詩詞扯上關係,而這卻是她最不願意提及的話題。
「晏幾道的鶴鴿天聽過嗎?我想默寫一遍,卻只記得上半闕。」他看著紙上墨跡林漓的那上半闕,低聲吟道:「彩抽慇勤捧玉鐘,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黑眸凝注在她身上,那聲音低沉得極為勾人,「下半闕是什麼?」
她的心一顫,避過他的眼神回道:「詩詞我讀的本來就少,晏凡道的更是沒看過,恕我無知了。」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睛把銀紅照,擾恐相逢是夢中。」他沒有停頓,逕自背出後半闕,那目光有如可以定住人的心魂一般,直勾勾地要看進她的心坎裡。
她深吸口氣,也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的眼,不躲進,不慌張,索性開門見山,「我有位朋友的朋友開的店,不知道為什麼被吏部查封了。聽說吏部現在是堂哥主事,所以差我來問個情況。」
「朋友的朋友?」朱成淵挑眉問,「先說說你這位朋友是誰?和你的交情夠不夠?我再考慮要不要答履你這個問題。」
「通利號的三少杜羽傑。」她撒謊。
朱成淵點點頭,「通利號和我也有交情,杜三少的事情我可以回答。他要問的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