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樂顏
「可是,長生還這麼小,這麼早被推到檯面上,這太危險了吧?怎麼確保他能順利平安地長大?」原嘉寧最關心的還是這一點。
「所以父皇要將他接到身邊親自照顧和教養。」
原嘉寧冷笑一聲,說:「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能好好照顧,哪還能照顧好我們的長生?白天他要處理國事,晚上他要陪他的美人兒,又哪裡有時間教養長生?」
玄淵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太小看皇上了,如果他真的想保護長生平安,那天底下就不會再有人比他能做得更好。」
原嘉寧說不出話反駁,許久才不是滋味地說:「看不出來,你倒是這麼推崇父皇。」
玄淵無奈苦笑,他以前也曾經極為厭惡玄昱,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彼此之間越來越多的接觸,他反而越來越覺得這個男人並不尋常。
玄昱少年喪父,那時有其他皇子派系想奪權,有太后想掌權,有大臣倚老賣老要弄權,這些人居心不良地又弄了許多美女給他,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能一路腥風血雨地走過來,同時又完成了前幾代帝王都心心唸唸卻始終沒做到的天下一統,繼而又遷都北上,從大體上說,他的文治武功已足以讓他在史冊上大書特書了。
這樣一個男人,他的小節或許有虧,但是在大事上卻從來沒犯過半點糊塗,如果他真心將長生當做了皇太孫,那他就一定會把長生保護好、教養好。
而玄昱之所以下定決心立玄景為皇太孫,其實也恰恰和玄景平安熬過了天花有關係,這證明他以後不會再被這種病折磨,至少健康多少有了保障。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或許正是這個道理。
玄淵是男人,是太子,如今看問題的方式已經和原嘉寧這種內室婦人截然不同。他更理智,更冷靜,也更會權衡利弊得失,所以他說:「把長生送過去吧。」
原嘉寧狠狠地盯著他,斷然拒絕:「不行!」
「嘉寧!」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原嘉寧猛地站起身,不願意再和他談論這個話題。
玄淵上前拉住她,說:「嘉寧,你冷靜點,這件事真的對長生好。」
「好?好在哪裡?」原嘉寧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他,說:「你要把兒子送走,是真心為了兒子好,還是為了討皇上的歡心,好穩固你的太子之位?長生送過去是被保護被教養,還是被當做了人質?你摸著你的良心回答我!」
玄淵臉色鐵青,眉宇越發皺緊。
原嘉寧甩開他的手,說:「原琅,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嗎?你曾經用這個身份對我發過什麼誓言?如今都忘了嗎?是,皇位很可貴,可是可貴到值得你拋棄親情,捨棄兒子嗎?咱們的兒子,他才兩歲啊,他才剛剛度過了一個生死難關啊!原琅,你就這麼狠心嗎?」
玄淵痛苦地揉了揉眉心,說:「我從未忘記過我的初衷,送兒子走,我也心痛,可是就因為知道兒子如今越發危險,才要把他送到更安全的地方去。」
太子,說起來是國之儲君,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是他的權力卻受到很大約束,就是因為知道自己目前的力量有限,所以他才狠心把兒子送到力量無限的皇帝那兒。
原嘉寧以為只要把兒子一天到晚地抱在懷裡就安全那她實在太過單純了,只要別人有心,就連原嘉寧身邊的嬤嬤、宮女、太監,隨便哪一個都可能叛變,要了兒子的命。
「不行!不行!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同意!」原嘉寧心底也知道皇命難為,可是母子天性,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兒子被奪走。
「嘉寧,別任性。」
「我就任性,我就任性,那是我兒子,那是我十月懷胎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寶貝,我為什麼要把他送給別人?嗚……」
「那不是別人,是父皇,是長生的親祖父啊。」
「我不管,嗚……嗚嗚……」
玄淵無奈地將原嘉寧樓進懷裡,難得看到他的寧姐姐任性,而她每次這樣都是為了他們的兒子,這讓玄淵也不免感慨,難怪人說慈母多敗兒。
而且,他常感覺自從兒子出生以後,他在寧姐姐心中的地位便下降不少,難道是有了兒子就不要兒子爹了?如此說來,父皇把兒子接走,從這個角度來看,也算是好事一樁。
第8章(2)
為了玄昱的這封信,原嘉寧痛苦不堪,寢不安寧,食不下嚥,玄淵請了太醫為她診脈,卻未料太醫把脈再三之後,笑容滿面地對玄淵說:「恭喜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太子妃這是害喜了。」
這下連原嘉寧都驚訝了,暫時忘記了悲傷,再三向太醫詢問,直到確認無誤,才心情複雜地發起呆來。
長生如今已兩歲了,再次懷孕也算正好,可是一旦她懷了身孕,自然就多了許多避諱,體力也會大打折扣,那她還怎麼一心一意地看顧長生?
如果因為她的體力不濟而讓長生有了什麼閃失,她不是要後悔死了?
此時,京城再次傳來的消息,終於讓原嘉寧默許了皇帝接走長生的要求。
這個消息是原嘉寧的父親原修之傳來的,講了最近燕京裡的一些變動,比如三皇子被封了直郡王,但是沒給他任何差事,三皇子妃被皇后叫去訓斥了半天,被勒令一年之內不許踏出皇子府半步。比如四皇子被交給了耿貴妃教養,理由是田昭儀身體病弱,看管皇子不力,以及田昭儀的娘家被以侵佔民田為由訓斥一頓,田昭儀的父親官降三級,兄弟被貶成庶民。而在朝廷之中,與田家走得近的官員也被貶摘了幾個。
誰都看得出來,皇帝這是大力打壓非太子一系的皇子們了,警告他們要安分守己,別動不該動的心思。
原嘉寧知道這是皇帝在為長生出氣,安撫她心中的那份怨念。
雖然仍然有些怒意難平,但是她也明白,皇上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是非常非常難得,歷史上的皇帝也沒有幾個能做到如此。
大部分的皇帝在位時,往往會對自己所有的兒子都態度暖昧,一會兒喜歡這個,一會兒又重用那個,看起來是父愛是一視同仁,實則往往就是這樣才會造成兒子們在他死後自相殘殺互不相讓,因為他本身搖擺的態度助長了所有兒子的野心。
玄昱顯然不想犯這樣的錯誤,他既然已經立了玄淵為太子,就盡量維護太子的利益和尊貴,只要太子不想著早早逼宮登基,那麼玄顯就會一直維護他。
皇帝已經如此示好,原嘉寧還能如何?就算心底再有不甘,也只能含淚將長生送去了燕京。
臨走的時候,長生久久不肯從原嘉寧的懷抱裡起來,他用小手緊緊抱著原嘉寧,嫩聲嫩氣地問:「娘,你會來看我吧?」
原嘉寧已經不敢開口,她怕自己一旦出聲就會變成嚎陶大哭,會嚇著了孩子,她硬咽地點了點頭。
長生用小手為她擦淚,說:「爹爹說,我們會很快團聚的,長生先去京城,等著爹爹和娘來。」
原嘉寧重重地點頭,再點頭,然後將小傢伙親了再親。
長生的離開,讓原嘉寧心情非常低落,使得她第二次的懷孕非常辛苦,各種反應都比第一胎強烈,吃什麼吐什麼,很快就將她折磨得消瘦憔悴。
玄淵急在心底,每日卻還得耐下心思好言好語地勸慰她,再加上此時皇上將江南的事務暫時都托付給太子處理,他也忙碌得不可開交,夫妻倆竟比第一次做父母時還要辛苦百倍。
這個時候,原嘉寧就格外地想念自己的母親。
原嘉寧此刻才意識到,她和太子單獨居住在金陵城裡,雖然好像比較清閒,但其實這裡也不是什麼桃花源,反而他們小夫妻倆沒有了長輩的照顧和提點,雖然身邊有年長的嬤嬤,但是畢竟身份地位懸殊。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到此時,原嘉寧才真正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居家過日子,不是兩人世界追求浪漫那麼簡單。
原嘉寧在寫給母親的信中,提到了自己的思念和寂寞,雖然她很愛玄淵,但是這並不能取代她對親情的渴望。
信寫出後不久,東宮迎來了久違的客人,原嘉寧的二妹原嘉馨隨同夫婿耿東臨到江南任職,路過金陵,便來拜訪親戚了。
耿東臨是耿貴妃的侄子,耿東臨本人也是個身材高大挺拔的男子,雖然不如玄淵英俊,但是也比玄淵更多了幾分英武陽剛之氣,畢竟出身於軍人世家,如今他也接任了江南的副督軍之職,算是少年英才了。
原嘉寧沒能參加原嘉馨的婚禮,雖然送去了賀禮,依然覺得遺憾,此時見到妹妹自然格外高興,拉住了妹妹的手好好左右打量,這一看卻看出了問題。
原嘉馨的臉色有些蒼白,並沒有新婚少婦的甜美嬌柔,反而她原本就略顯驕傲尖刻的性子越發彰顯在臉上,讓她看起來更難以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