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樂顏
「皇宮裡,美女成群,麗人成堆,可是紅顏枯骨更是不知多少,我原本不想你跟著我受罪,只希望你真能嫁給一位如父親這樣的男人,平安喜樂地過一輩子。」玄淵握緊了手心,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我是真的這樣想過,我也以為自己真的可以做到,謹守著弟弟的身份,看著你嫁給良人,默默守護你的幸福。我以為我自己真的可以這麼偉大,這麼無私!」
原嘉寧咬緊了嘴唇,眼淚再次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願意為了他入宮,甘願忍受日後他必然會有的眾多妃嬪;他卻為了她而拒絕她,想成全她「一生一代一雙人」的美好夢想。
他們都全心全意為了對方著想,結果卻背道而馳,為什麼?
「那你為什麼不堅持下去?你今夜為什麼還要見我?」原嘉寧淚眼朦朧地質問,既然他要裝出偉大的情操,為什麼不裝到底?為什麼還要來招惹她?
「我……」玄淵低頭,指甲劃過掌心,那種疼痛讓他終於放下了男人所謂的自尊,說:「我輸了,我辦不到!我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麼偉大,那麼無私。我無法眼睜睜看著你嫁給別人,哪怕只聽說你要和別人議親了,我就已經忍受不了了!」原嘉寧一時百感交集,臉上的表情更是似哭似笑難以分辨。
「你想偉大就偉大,想自私就自私,那你真的為我想過嗎?你知道我被拒絕時有多難堪,現在又有多難受嗎?」
「嘉寧……」玄淵上前想再次擁抱她,卻被她連連後退躲開,直到她退到窗子邊,玄淵不敢再上前,他只能說:「別退了,求你別退了,我不動就是了。嘉寧,對不起,我太自以為是了。」
原嘉寧低下頭,從袖袋裡抽出手帕,掩住自己已經紅腫的眼睛與壓抑的嗚咽。
玄淵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原嘉寧嚇得急忙閃身避開他的正前方,又氣又急地說「你這是做什麼?」
玄淵慢慢地說:「小時候,弟弟們犯了大錯時,父親就罰他們去跪祠堂,可是無論我做錯了什麼,卻從來沒讓我罰跪過,我以為父親是不在意我這個庶子,根本不屑於管教我,可現在才明白他只是謹守著君臣之禮,他始終沒把我當做他的孩子,只把我當做一個被寄養的皇子。你不知道,小時候我就連弟弟們被罰跪都羨慕得要死。」
原嘉寧慢慢平靜下來,聽著他的訴說。
「我小時候犯過錯,卻沒被罰跪過。後來進了宮,根本就不敢犯一點錯,所以仍然沒有被罰跪過。嘉寧,對不起,如果有些過錯只要罰跪就能原諒,我懇求你的原諒。」
他今天自己罰跪,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曾經的拒絕做錯了,而是他恨自己的沒擔當。他明白自己對原嘉寧的渴望,明明知道自己想要的女人唯有原嘉寧一個,卻以後宮嬪妃眾多為理由,硬生生把她推開,這不是給自己的無能軟弱找借口嗎?
太子如何?日後當了皇帝又如何?他真的就不能做一個獨一無二的皇帝,許她一個一生一代一雙人嗎?
這樣的想法對於向來風流成性的皇族子弟來說或許驚世駭俗,可對於在原修之教養下長大的原琅來說,絲毫不足為奇。
原嘉寧的淚水又不受控制地泉湧而出,她都有些恨自己不爭氣了,她明明平時根本就不是這樣的愛哭鬼啊。
都怪玄淵,都怪原琅,只要是和他有關的事,就容易惹她哭,讓她傷心難過,不能自己。
娘親說,她雖然表面上是一副大姐姐的架勢,其實遠沒有二妹精明,也沒有三妹討巧,是個名副其實的傻大姐。
娘親說的沒錯吧?否則她怎麼會這樣被玄淵玩弄在手心,喜怒哀樂皆由他?最要命的是,就算到了這個地步,她還是無法真正對他生氣。
玄淵說:「嘉寧,再給我一次機會,嫁給我。」
第3章()
玄淵和原嘉寧其實算是幸運的一對吧?
他們的婚姻之路上有了這段波折,其實是他們自找的,並沒有任何長輩或其他人充當棒打鴛鴦的惡人。
當他們兩人達成共識後,玄淵去請求皇帝賜婚,卻被玄昱狠狠訓斥了一頓,念道:「朝令夕改,將來何以為君?說不要娶她的是你,現在要娶她的還是你,那你到底是想娶還是不想娶?是真心娶還是假意娶?」
「想娶!真心娶!天下女子再多,兒臣真心想要的也只有她一個。」
玄昱目光沉沉地凝視著他,許久,才頗為玩味地說:「朕的兒子也被原修之教養成了癡情種?嗯?」
被皇帝那樣的目光盯著,玄淵的頭皮一陣陣發麻,雖然他內心對自己這個半路得來的皇帝老子有很多的不以為然,可是更多時候,他還是會被玄昱的獨特氣勢壓得死死的。玄昱或許有許多荒唐之處,但依然不能掩飾他越來越強勢恢弘的帝王氣派。
與他越接近,玄淵才會越覺他的深不可測。
玄淵心底明白,生母的死肯定與玄昱有關係,可是事已至此,他也無法做出拭父報母仇的決然舉動。
且不說他現在羽翼未豐,還沒有能力做到拭君,只說太子之位就太過敏感,如今他無論多麼謹慎小心,還是時刻有人緊盯著他,一旦他行為偏激,不只他遭殃,還會牽連其他人,甚至整個原府都要為他陪葬。
所以,無論玄淵對玄昱這個便宜爹有多麼憤恨與討厭,他也不得不掩飾一下真心,虛與委蛇。
「兒臣以為,癡情種也好,風流倜儻也罷,只要不被美色所惑,不為私情誤國,就無大礙吧?」玄淵沉默了許久,才這樣回答。
在進宮的這兩年裡,玄淵每天上午聽政,下午也跟在玄昱身邊,由他親自教導,父子兩人相處日久,他對玄昱的埋怨倒是越淺。他覺得玄昱是那種徹底唯我獨尊之人,他的心裡除了國家大事和他自己,大概就沒有別人,他身邊無論有過了多少的男男女女,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如過眼雲煙,從不放在心上。
玄昱看似風流無度,花心多情,實則真正無情,沒有人能左右他的情感和原則,再美的人也別想讓他來一場「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戲碼。
玄昱自己這樣做皇帝,對自己繼承人的要求自然也是如此,多情也好,無情也罷,只要別讓其他人干擾了國事,那就一切都好說,這也是他的底線。
也就是說,玄淵可以萬般寵愛原嘉寧,不學他的皇帝父親四處留情,但是玄淵絕對不可以因為寵愛原嘉寧,而讓原嘉寧干預朝政,更不能因為原嘉寧而失去了自己的立場和原則。
玄昱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選出來的太子,淡淡地說:「希望你牢牢記住今天你說過的話。」
玄昱的孩子不少,但多是女兒,現在膝下只有四名皇子,長子玄淵和次子玄潛寄養在皇后名下,卻都非皇后親生。玄淵是私生子,出身不名譽;玄潛更是玄昱與他的皇妹偷情所生的亂倫孽子,自幼體弱多病。而三皇子玄浩毛毛躁躁不成器,四皇子還是個小毛娃,性格也非玄昱所喜。
玄昱自負一代強勢帝皇,可惜龍生四子,個個沒有龍樣子,真是他平生所大恨。
四個皇子裡面唯有玄淵還算沉穩大氣,機敏幹練,身體也健健康康,所以玄昱也只能無視他的出身,挑了他做太子,在他的心裡這還真是有點勉為其難。
「是,兒臣謹記在心。」玄淵鄭重允諾。
皇帝親自為太子選了原府嫡長孫女原嘉寧做太子妃,天下大賀。
繁瑣的訂親、迎親諸事都由禮部和東宮專員負責,一切有條不紊而極有效率地進行著。
陽春三月,太子與太子妃大婚。
夜深沉,東宮後殿的洞房之內,宛如兒臂粗細的龍鳳花燭正燒得明亮。
原嘉寧已經沐浴完畢,只穿了貼身中衣有些心神不寧地坐在床邊。
在輕紗幔帳外,有隨時等著伺候的宮女,而太子正在殿後的卿寧閣裡沐浴。
這一切都讓她有點不安。
對於原嘉寧來說,自從答應嫁給玄淵,她的日子就宛如在夢中,議親、訂親、迎親如走馬觀燈,皇家送來琳琅滿間的昂貴聘禮,原府也只好傾盡所能為她準備嫁妝,宮內又專門派了教養嬤嬤調教她的禮儀姿態,特地聘請了天下第一的繡娘為她日夜趕工縫製嫁衣,這一切的一切,都只為了今日的大婚。
太子與太子妃的大婚自然格外隆重,依照禮儀,太子雖然不能到原府親迎,但是皇家的迎親儀仗隊是由各種官員主導,高頭大馬,披紅掛綵,旌旗漫天,光是捧著各色物品的太監和宮女就足足排了半條官道長街。
作為景國天下一統之後的皇室第一件大喜事,皇帝玄昱顯然樂於極力渲染這樁婚事,以此來彰顯國力強盛,天下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