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元柔
「欣藍——」
山谷間,曜玄靖悲慼的痛呼聲響起,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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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裡,金黃的龍床上,頎長的人影倏地彈坐起來,額際間佈滿冷汗,薄唇微張,拚命地喘著氣。
一股暗香襲來,一隻纖細的手輕輕搭上他的胳膊,甜膩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
「谷風,怎麼了?」
乾清宮內職夜的宮女聽見寢宮內傳出聲響,訓練有素的立即將宮燈點亮,讓寢內不再是一片黑暗。
原本依在曜玄靖身邊熟睡的吳欣藍慢吞吞地起身,她的肚子鼓鼓的,懷著八個月身孕的身子,做什麼都有些笨重。
「這是做什麼?還不快點躺下休息。」曜玄靖心疼地趕忙攙扶著她的腰身。
摸摸肚子,她很是享受丈夫的關懷,軟軟地依在他的肩膀上,揮手讓一旁伺候的宮女退出去。「我沒事,孩子又不鬧騰,倒是你,怎麼又夢魘了?」
曜玄靖玄色的眼珠子瑟縮了下,一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肚子,忍不住又回想起半年前那些事。
當初曜義鐵了心要拖著吳欣藍一起死的時候,幸好曜玄凰及時冒了出來,那棵巨樹後面正是光溜溜的山壁,他們三兄弟本來就講好了,他跟曜玄翰一起從正面攻入,而曜玄凰則領著人繞路到山谷的另一邊,從光滑的山壁爬上去。
幸好他及時趕到,帶著一群人從曜義身後冒出來,那些叛軍全副心神都放在面前的曜玄靖身上,怎麼可能察覺到背後山壁會有人爬上來,所以在曜義舉劍的時候,曜玄凰抽出隨身的長劍射出去,射中了曜義的手臂,鮮血噴灑一地,染得吳欣藍身上也都是血。
曜玄凰領著人從後面突擊,趁著敵軍都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衝上去將皇后搶救回來,曜玄靖當機立斷,手一揮,讓大軍跟著衝上去。
救到皇后之後,曜玄凰也不戀戰,領著皇后又從山壁滑下去,一切都以她為重!後面自然就是一連串誅殺叛黨的事了。
等到戰事完畢,曜玄靖緊緊抱著失而復得的妻子,激動不已,吳欣藍緊繃的神經在偎進他懷中之後就完全鬆懈了,眼一閉,昏了過去。
幸好隨著大軍而來的還有太醫,太醫診脈後,說出皇后已經有兩個多月的身孕,這讓曜玄靖知道後一陣害怕,由於吳欣藍動了胎氣,所以一行人只好留在天璿城養胎,直到滿四個月胎穩之後,才起程回到皇都。
至此,一切都已經落幕了,義王自然是在山谷戰亂中就被誅殺了,其他的人也全不成氣候,只是陳氏一族被連根拔起後,造成辰曦全國不小的震盪,若不是有新皇培植出的新一代文臣支撐著,辰曦的內政早就亂了。
吳欣藍抬眸看著他英俊的臉龐,心疼地撫過他泛紅的眼眶,心裡暗自歎氣。他這夢魘的情況,是自從她被救回來之後才有的,她知道他是被嚇壞了,尤其在知道她遇到了什麼事情之後,他更是自責不已,要不是他粗心大意,也不會讓陳欣雅找到空子把她給綁走。
說到陳欣雅,她也沒有什麼好下場,在山谷裡打起仗時,她在混亂之中逃了,只不過逃不對方向,失足落崖,從山壁那一邊摔了下去,當場斃命。
「藍兒,朕真是對不住你……」曜玄靖心中滿是愧疚。欣藍這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胎時受難的關係,她現在身子變得很虛弱,尤其前一陣子妊娠的反應嚴重,甚至差點流產,這些都是他大意所造成的。
「不是你的問題,你別老是這樣。」她真的不希望他把這事掛在心上,但又不知道到底要怎樣勸解他。她曾私底下問過太醫,太醫說這是心病,時間久了,皇上心裡定了,慢慢的自然就會好。
「嗯。」曜玄靖靠著她,嗅著她發間淡淡的香味,有些亂了的心跳,慢慢地又落回原本的地方。
其實他每次夢魘,都是夢見玄凰來不及救她,而她身首異處的模樣,那一幕太過真實,讓他就連在夢裡也可以感受到痛徹心扉的苦,每每在夢中驚醒,都要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還在身邊。
兩夫妻緊緊相偎著,吳欣藍一隻手輕拍著曜玄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一下又一下,慢慢的曜玄靖又有了睡意,就這麼抱著她,半躺半坐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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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章(2)
朝堂的震盪剛過半年,朝野上自然還是有不小的混亂,身為帝王,曜玄靖當然有很多事要處理。
除了上朝之外,他待得最多地方的就是御書房了,而那些下朝之後被留下來的臣子,也都很有幸地在御書房繼續接受皇帝的磨練。
所以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新任的戶部尚書——邱致遠領著戶部左右侍郎還有幾名下屬,一起留在御書房裡,正在跟皇帝報告有關雲河堤防加蓋一事,幾個大人討論得很認真,皇帝也聽得很認真。
只不過,皇帝聽得很認真的同時,手裡還拿著一小塊蘋果,腿上坐著一個白嫩可愛的小娃娃,手裡的蘋果有一下、沒一下地餵著小娃娃曜卿染吃一口。
曜卿染十分囂張地把父皇批奏摺的桌子,拿來畫他的鬼畫符,而他用的鬼畫符符紙,則是六部遞上來的一些奏摺……
「皇上,這雲河加蓋堤防初步估計所需耗的銀兩為八十萬兩,雲河至霄州口也要加蓋水庫……」邱致遠一邊說,一臉心痛地看著皇太子拿著一枝粗毛筆,在他的奏摺上畫了一個大圈圈,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那份奏摺他寫了三天啊!嗚嗚……
在曜玄靖的書桌旁邊,另外還有一張美人椅,椅子上正半躺臥著一個美人兒,美人兒腿上蓋著薄毯,抿著嘴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看邱尚書那欲哭無淚的神色,吳欣藍實在是有些心虛。
原本談論政事的地方,是不該有他們這對母子檔出現的,只是皇帝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蛇,再加上皇后快要臨盆了,他怎麼也放不下心,時時刻刻把他們母子倆綁在身邊看著才安心。
一歲多的禍首太子殿下,還回頭對他娘笑得十分開心,揮著手上的大圈加小圈的奏摺。「母后!圈圈!嘿嘿。」
御書房裡凡屬於臣子的全轉頭看著大腹便便的皇后。吳欣藍一臉羞愧地低下頭,她無顏面對這些大臣啊!
「小染,過來母后這裡。」她招招手,不忍心讓兒子再去迫害那些奏摺了。
曜卿染呵呵一笑,拿著大毛筆揮來揮去,順道又將旁邊工部尚書、吏部侍郎的奏摺添上幾筆,然後晃動兩隻小腳丫,從父親的懷裡跳到地上,拿著戶部尚書那本「漂亮」的奏摺衝到母親身邊。
「母后!漂漂!」曜卿染獻寶似的遞給吳欣藍。
眼看著邱尚書整張臉都白了,她尷尬地一笑,快速地把那毀了一半的奏摺搶過來。「小染,不可以喔,待會兒母后讓人找些宣紙給你,別用這些畫了。」
曜卿染漂亮的大眼一瞠,紅嘴兒不高興地嘟了起來。「不要!這漂漂!」他很固執地只畫奏摺本。
邱尚書強迫自己當作沒聽見,快速地跟皇帝報告完他手頭上的資料,然後領著一群下屬快步地淚奔離開。
在他要走之前,曜玄靖還不忘補一句——
「邱尚書,方纔所言寫成奏摺呈上來。」
邱尚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震驚地看著皇帝。曜玄靖笑笑地回視著他。
然後就見一名三十來歲的大男人,拎著衣擺一臉悲憤地奔出御書房,嘴裡還說著,「微臣遵旨。」
等到那些臣子都走了,吳欣藍才嬌媚地睨了皇帝一眼,「你也真是的,不滿意他寫的章程說一聲不就得了,何苦這樣刁難人家。」兒子頑皮是真,他老子放任他也是幫兇。
曜玄靖起身走到愛妻身邊,攬著她的腰身靠在她耳邊輕笑。「呵呵……朕要不這麼刁難一下,他如何得知朕不滿意。」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他當然知道,很多事都能睜一眼閉一眼,尤其是戶部這個掌管國庫的位置,大批的銀錢不動心的實在太少,只不過吃也要吃得漂亮,太過份,他是不可能放過的。
「父皇,走走!」曜卿染很不滿地看著佔領他位置的父親。
曜玄靖瞧兒子那張不滿的臉,哈哈一笑,伸手擰了下他的臉頰,「母后是朕的,她身邊的位置,只有朕可以坐。」
曜卿染這小不點當然聽不懂父皇說的是啥意思,不過他卻懂得父皇霸著母后不給他抱,嘟起嘴挺起他的小胸膛,用著他棉薄的力氣跟他父皇推來推去。
「哎呀、哎呀!」曜玄靖心情很好,跟著兒子一起玩鬧著,另一手還不忘抱著妻子晃來晃去。
「別鬧了!」吳欣藍看著他們父子玩鬧的模樣,掩著嘴兒笑著。
眼前那一對如模子般刻出來的臉龐,讓她心底有種莫大的滿足,年少記憶中,擁有一張清冷臉龐的英俊少年,漸漸地完全被另一張成熟、溫潤英俊的臉龐給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