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綠風箏
「OK。就只是好朋友,就只是好朋友……」
抱著生日禮物站在電梯裡,荊幼美第遍對自己心理建設精神喊話。
趁著電梯往下,她把握時間調整呼吸,努力活動臉部肌肉,以免表情過於僵硬,當然,她也沒忘記望著一旁的鏡子審視自己的樣子,抓抓那頭不安分的短髮,整理儀容。
她還是很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樣子的。
然而當她從降下的車窗看見坐在黑色房車駕駛座上的男人,所有的準備與心理建設頓時化為烏有,荊幼美當場退化成一個見到老師就手足無措的小學生——
節奏被打亂,肺裡的空氣異常缺少,費心堆疊的城牆岌岌可危,甚至有種隨時要崩盤的驚恐感。
冷靜冷靜冷靜……有種命懸一線感覺的她,不斷的對自己精神喊話,其實心裡慌得很想當場拔腿落跑。
車子裡的殷若昂神情一如往常的淡漠,揚聲對著車外的她說:「上車。」
「……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荊幼美乖乖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幸好雙手捧著他的生日禮物,掩飾了她微微發抖的手指。
她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窩囊,又有多不「荊幼美」,可是,她又能怎樣?她已經努力過了啊!唉。
她揚著笑容,故作落落大方的望著他——
阿昂穿著一件淺灰色細格紋襯衫,外搭同色系的合身西服,襯衫的扣子規矩的扣好,顯示出他對衣著的嚴謹要求。
他從小就是師長眼中的好學生,中規中矩,不打領帶是他唯一的小小叛逆。
不過,也因為這小小的叛逆,讓他的穿著有種正式卻又雅痞的迷人味道,完全的型男一枚。
頭髮是昨天剛剪的,薄短的髮型,真的很襯他的臉型,好看!
雖然每天都待在診所裡為病患治療牙齒,但阿昂的膚色並沒有呈現病態的蒼白,而是很健康的小麥色,很贊。
喏,他連握著方向盤的指頭都是那麼修長、那麼乾淨——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身旁的男人,越看就越心亂如麻、腦袋昏沉,越看就越情不自禁,越看就越……驀然一股熱氣湧上,荊幼美腦袋一陣昏熱暈眩,意識到自己竟然又開始沒出息的垂涎起阿昂的美色,她趕緊伸手狠狠掐了大腿一把,用疼痛逼自己收斂私慾振作起來。
「上、上班時間怎麼會突然過來找我?」迴避他的視線,她假裝冷靜問。
殷若昂抿著兩片唇瓣,沒有回答,一雙幽深的黑眸定定的望著她,望得她又是一陣緊張。
就在她以為自己要窒息的時候,謝天謝地,他終於開口了——
「你好像一直沒搞懂馬上跟十分鐘後的差別。」無奈一歎,「也是,小學的數學課,你老學不好時間這個單元。」他以很是同情的口吻說。
「喂!什麼話,我怎麼會不懂?我是數學成績差了點,但我國語還是很棒的好不好,你忘了嗎?我還參加過作文比賽哩。」荊幼美嘟嘴抗議。
跟好學生當好朋友就是這點很糟糕,明知道她最爛的科目就是數學,還往她的死穴戳兼翻舊帳,他怎麼不順便檢討一下他自己的美術有多遜,畫圖像畫符。哼,荊幼美雙手環胸翻白眼。
「我明明要你十分鐘後再下樓,你七早八早跑下來做什麼?」
「我哪有?」雖然很高興他來,可是,想到要跟他見面,她也是很有壓力的,需要進行強大心理建設工程的她根本不可能七早八早就下來等他,更別說外頭太陽這麼大,她又不是想中暑。
「你臉都曬紅了。」活像猴子屁股。
第章(2)
荊幼美本能的伸手往自己臉上摸了摸,果然摸到異常的熱燙。
怎麼回事?她很納悶。
座位上方的遮陽板背面有鏡子,她趕緊翻了過來,挺起身子湊上前去,銀亮的鏡面清楚反射出她滿臉通紅。
哇靠,真的好紅喔……但是,她沒曬太陽啊,她可是賴在座位硬撐了十分鐘才下樓的。
完了完了,該不是她暗戀阿昂的症狀越來越嚴重、越來越明顯,以至於連這小小的臉紅都控制不住。
荊幼美好懊惱、好驚慌,有種想要拿條繩子勒死自己的衝動……
等等,現在不是心虛的時候,要亡羊補牢啊!
害怕洩漏自己不可告人的情事,她靈光一現,趕緊故作爽朗的仰頭大笑,「哈哈哈,讓我來告訴你——專家說,多曬太陽,身體會產生維生素D,有益健康吶。」她不忘拍拍自己胸口,企圖把自己塑造成無敵女超人。
殷若昂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笑容,淡淡的說:「所以猴子的屁股維生素D都很充足?」
猴子的屁股
荊幼美愣住,反應過來就惱了,放聲大叫,「殷若昂——」居然把她的臉跟猴子屁股比,很可惡欸,她氣得直跺腳。
看她一臉惱怒,總是面無表情的淡漠臉龐又一次展露笑容,低低的笑著。
荊幼美喜歡看他笑,真的真的很喜歡,他笑的時候,眼尾會泛起笑紋,那模樣真有種說不出來的男性魅力,教她很迷戀。
偏偏這男人小氣得緊,很吝嗇給笑容,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肉毒桿菌打太多,導致臉上總是面無表情。
看著他淺淺低笑,她滿腔的熊熊怒火咻的一聲熄了不說,好不容易穩定的心又開始亂亂跳……哎唷,她的媽呀,這傢伙根本是來滅她的嘛!
荊幼美很認真考慮是不是要跳車。
「吃過了沒?」
千萬不能說她在趕工製作他的生日禮物,所以還沒祭拜她的五臟廟,不然阿昂這個健康魔人不會饒過她,肯定會念得她跪地求饒不可。
她擠出爽朗笑容,「當——」
很不幸的,那個「然」字沒來得及說出,就淹沒在不爭氣的飢餓腹鳴裡。
荊幼美面孔漲紅,當下真想痛扁這個扯自己後腿的肚子一頓!
果不其然,黑眸斜斜掃來犀利冷光——
覺得背脊一陣冷颼颼,她縮了縮肩,俗辣的陪笑解釋道:「還不就是今天開會開得比較久,所以午餐Delay了。你都不知道我吃多好,訂的便當超豐盛,雞腿又肥又大,我正要吃,你電話就來了。」
挑眉,「所以是我的錯嘍?」
「對啊,要請我吃瑪莉葉的栗子蛋糕我才原諒你。你知道嗎,秋天到了,是吃栗子的季節,栗子栗子栗子……」荊幼美不斷的嚷著栗子。她愛吃咩。
殷若昂好氣又好笑的睨了孩子氣的她一眼,探身從後座拿出一個紙盒遞給她,「拿去。」
她低頭,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置信,「天啊,真的是瑪莉葉的栗子蛋糕!真的是瑪莉葉的栗子蛋糕!哇塞,太棒了!」她開心的又笑又叫,活像中了大樂透,粉撲撲的臉漾著笑容,「你特地去買的?早上沒有看診嗎?」
「今天早上去醫學中心參加一個研討會,回來正好經過瑪莉葉,就順便幫你帶一個了。」她說得輕描淡寫。
事實上,這個順便可是讓他繞了台北市一大圈。
可看到她眉開眼笑的樣子,他就覺得很值得。她的笑容,會讓他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荊幼美就是有這種魔力!
「殷若昂,你對我真好……」她感動得都快哭了。這麼棒的男人叫她如何能不喜歡?
含笑的黑眸靜靜的看著她,「誰叫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他口吻像在歎息,至於在歎息什麼,殷若昂鴕鳥地不願深究。
好朋友像是被點穴,荊幼美渾身僵硬,下一秒,心,直直下墜,熱情瞬間冷卻。
呵,好朋友,是啊,他們是好朋友,她和他,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會知道她愛吃栗子蛋糕、好朋友會去幫她買栗子蛋糕、好朋友會親自幫她把蛋糕送來,但是好朋友就只能是好朋友,不會是男朋友。
他可以對她好,可以和她談心,卻不能和她談情,因為他只是好朋友。
心,微微地疼了起來,荊幼美死命地壓下那股正在胸口氾濫的酸楚,害怕一個疏忽,自己會失態地當場哭出來。
她的亢奮情緒,被那句好朋友凍結封存。她開心不起來,只能擠出一抹澀然苦笑。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啥?」惆悵的她一臉恍惚地抬頭望向他。
殷若昂指向她放在腿上的大紙盒——
恍然大悟,「喔,瞧我傻的,因為看到栗子蛋糕太開心了,差點都忘了要給你的生日禮物。」她又一臉笑嘻嘻的,一手接過那令她開心又傷心的瑪莉葉栗子蛋糕擱在腿上,另一手故作豪邁的一把拿起她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往他懷裡塞,「喏,給好朋友的生日禮物,本來是晚上幫你慶生才要給你的。」
好朋友三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竟有幾分自暴自棄的味道。
殷若昂一把翻開盒蓋,各式各樣的雪白花朵滿得幾乎要溢出——
「這紙花燈罩,是不是美得獨一無二?我告訴你,任何空間只要擺上它,氣氛肯定不一樣,是我做的。」她故作開朗,粲笑著伸出手指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