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朱妍
「才不呢!臣妾喜歡山清水秀,猶勝喧嘩的車水馬龍。」她嬌瞥他一眼。
「太好了。呃……你喜歡打獵嗎?」
「不知道。」她搖頭,坦承:
「臣妾不曾打過獵。不過,聽飛……」獨孤飛鷹造訪風波過後,獨孤飛鷹這個名字儼然成為格薩王與紅萼兩人這間的禁忌,所以,她警覺地把到唇的「飛鷹表哥」嚥下,免得惹格薩王不悅,改口道:
「臣妾聽說打獵從尋找、鎖定到射中獵物,過程緊湊、刺激,一氣呵成,快意極了!聽得臣妾躍躍欲試。」
「躍躍欲試?好!下次,孤帶你一起打獵。」一提起打獵,格薩王兩隻黑瞳子灼亮如星。
「嗯!」她笑得眉彎眼瞇,倏地想起了什麼似的探頭四下張望,卻不見半個人影,困惑地歪著腦袋瓜不解道:
「奇怪了……」
「何事奇怪?」
「這一路上怎不見隨從的人影?」也難怪她會這麼問,因為在大唐,皇族成員出宮是件多麼隆重的大事,大批隨從前呼後擁不說,御林軍亦如臨大敵般層層戒備護衛。紅萼不想勞師動眾,因而很少出宮,宮廷外的天地對她而言是陌生且新奇的。
「孤敢說,在你眼睛看得到的範圍內,絕對看不到他們。」他笑答時,一陣微風吹拂她的秀髮,淡淡的髮香飄過他鼻尖,令他不禁心蕩神馳。
「難道他們一點都不擔心您的安危?」她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們當然擔心孤的安危。」他瞅了瞅俏臉紅撲撲的她,坦言:
「其他他們一直都在我倆的周圍,只是,孤不喜歡整天被他們包圍著,所以命令他們必須跟孤保持一段距離。」
「原來如此。」她心有慼慼焉地嘟嘴抱怨:
「老實說,臣妾也很討厭不管走到哪在都有一堆隨從跟著,感覺……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被監視的犯人似的。」
「哈……沒辦法!誰教你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他哈哈大笑,拍拍她手背。
「唉!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臣妾寧願當尋常百姓家的女兒,也不願生在帝王家當公主。」
「為什麼?」
「因為當公主一點也不好,就像被一隻被關在寵子裡的金絲雀……」她水汪汪的眸子蒙上一抹抑鬱。
「……」聞言,格薩王的心擰了下,他聽出了她話中滿是無奈,而且只說了上文即含蓄地保留下文。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麼,她未說出的下文應該是……她在皇命難違之下,心不甘情不願嫁給了他,金絲雀從原本的籠子關進另一個鳥籠……
「哧!小心!」紅萼看見前面有一塊大石頭擋在路中央,嚇得失聲尖叫,兩匹馬兒遭此驚嚇,仰蹄嘶鳴,整輛馬車震得厲害,紅萼趕緊雙眼一閉,鑽進格薩王寬闊的胸膛死命抱著他。
面對這突發狀況,駕馭技術一流的格薩王俊臉沒亂一分,異常冷靜地將手上的韁繩往右猛抽緊,策使馬車有驚無險閃過那塊大石頭,躲過一劫,然車身卻因此而大幅傾斜左右搖晃,晃得紅萼翻腸倒胃直想吐。
「你……不要緊吧?」格薩王把馬車穩住停靠在路邊,眼定定地梭巡懷裡小臉煞白的紅萼,心中驟然一緊,喉骨劇烈上下移動。
「臣妾不要緊。」不知是驚嚇是他抱太緊,令紅萼感到快換不過氣來。
「都怪孤不好,不該在駕馭時大意失神,害你受到驚嚇。」
「臣妾不怪您,只是……能不能、能不能請王……」
「能不能什麼?」
「能不能請您放開臣妾?」
「孤沒抱你,倒是你緊抱著孤不放。」他咬緊下唇,把湧到喉間的滾滾笑意封鎖住。
「噢!」經他這一說,紅萼這才發現果真是自己一點也不害躁地緊抱著他,緊到她的指甲都掐陷進他肉裡。
紅萼臉上紅霞飛過,吶吶地鬆手放開他,正襟危坐;格薩王覺得有皮耶羅地抬手勾起她的下顎,拿一對黑眸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紅萼被他瞅得芳心大亂,臉紅心跳地別過臉,不敢迎視他炙人的燙眸。
「紅萼。」格薩王豈會如此輕易就放過她,逕拿食指來來回回勾勒她線條分明的絳色粉唇,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澎湃的情潮,帶笑的薄唇威脅地欺近,羞得她臉紅心跳合上雙眼,眼看著四片唇即將膠合……
忽聞雜沓的噠噠馬蹄聲急奔而來。
「可惡!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挑在這個節骨眼兒來。」被壞了好事的格薩王氣得一陣牙癢想砍人,一臉敗興地和紅萼互看一眼,各自挪身端正坐好。
「王!您的馬車怎麼會停靠在路邊?」禁衛軍統領帶著大批隨從趕至。
「孤一時疏忽,未留意前方有大石擋路,待警覺焊,孤為了避免馬車翻覆傷及王后,使盡全力把馬車往右傾斜閃過大石。孤感覺有些疲累,這才將馬車停靠在路邊暫憩。」格薩王慢條斯理地說著。
「既然王疲累了,那麼接下來就由微臣駕車,讓王好好歇憩?」
「不必。孤喜歡親自駕馭,你們隨後跟著即可。駕!」說完,格薩王將馬車重新策回山路,車輪轆轆向前行。
貴客臨門。
「恭迎兩位到來。」手握一串泛著紅光的老菩提根手珠的定國夫人早就站在門口迎駕。
「姨娘,您看起來氣色極佳,想必這趟天竺之行一切稱心順利。」
「托薩兒的福,姨娘此行身心均安,遺憾的是無法趕回來參加薩兒大婚……」定國夫人注視著格薩王身邊的紅萼。
「紅萼向姨娘問安。」紅萼欠身一福。
「嘖……你們瞧瞧,王后模樣兒長得真美,美得像仙女下凡似的。」定國夫人拉著紅萼的手好生端詳,滿意得不得了地大聲告訴一旁的奴僕們。
「姨娘您過獎了。」紅萼臉還微紅。
「我說薩兒,你呀,準是上輩子燒一世好香,才娶得到她……」接下來,定國夫人嘰哩哇啦連珠炮似地用亞希耳語說了一長串話,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竟引得格薩王哈哈大笑;接著格薩王和定國夫人的眼睛直盯著她平坦的小腹,害紅萼粉臉紅赤赤,兩隻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擺才好。
「瞧我一高興竟忘了請兩位入廳。請!快請進。」定國夫人笑著轉身,走在前面。
「你想不想知道姨娘剛才說了些什麼?」格薩王刻意放慢腳步,湊唇至她耳畔。
「想。」他的呼吸吹進紅萼的耳膜,感覺麻麻癢癢的。
「姨娘說,我倆郎才女貌,將來生育出來的娃兒一定很漂亮,叫孤要多加努力,她老人家迫不及待想抱小孫子。」他悶聲笑了下。
「您……臣妾不理您了。」紅萼臉蛋騰紅,佯嗔地跺腳白他一眼,加快腳步追上定國夫人,撇下開懷大笑的格薩王。
格薩王、紅萼、定國夫人三人圍著一張圓桌,一邊品茗一邊聆聽定國夫人講述這次赴天竺朝聖,沿途的所見所聞時,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朝著大廳方向走來,格薩王心知有異,肅然起身。
「屬下叩見王、王后、定國夫人。「來者是黑斯廷,他恭敬地一一施禮。
「免禮。」格薩王一擺手,劈頭直問:
「看你行色匆匆,似有重大軍情?」
「是。屬下確有重大軍事急著上奏……」黑斯廷先看看紅萼再看看定國夫人,欲言又止。
「你隨孤往偏廳。」格薩王會意地帶著黑斯廷走向偏廳。
「……」紅萼嬌艷如花的臉孔浮上憂色,不由自主地頻頻回望緊鄰的偏廳,只聽到斷斷續續的交談聲,卻無法聽清楚內容。定國夫人拍了拍她冰冷的手背,安慰她:
「別擔心,就算天垮下來,有薩兒頂著。」
「嗯。」紅萼感激地看定國夫人一眼,不發一語,持續等待……約莫過了半柱香,格薩王高大的身影終於出現,他語氣稀鬆平常地表示:
「以安思巴為首的叛軍奪取沖賽城,情勢緊急,孤要即刻親自率兵前去掃平叛逆。」
「王的意思是……戰爭?」一想到又有戰亂,紅萼慌駭的眸子洩露心中最深處的驚恐。
「戰爭?不,局勢沒你說的那般嚴重。」格薩王一派輕鬆口吻,回頭告訴定國夫人:
「姨娘,天色已暗,山路難行,不知今晚是否方便讓紅萼在此暫住一宿?」
「方便,當然方便。我這就去安排廂房。」姨娘很識趣地帶領奴僕們退了出去,好讓小兩口說話。
「王,誠如您所言,外頭天色已暗,山路難行,您不能等天亮再走嗎?」離別在即,紅萼心底湧現一股龐大的失落感。
「如果可以,孤千百個願意留下來陪著你。可,真的不行。」
「王……」
「紅萼,安思巴生性殘暴,手下又儘是一些亡命之徒,如今奪取沖賽城,安思巴必然會縱容手下大肆搜刮掠奪百姓的財物,甚至強佔民女,孤若能早半個時辰抵達,一舉擊潰安思巴,城裡的百姓就能早半個時辰擺脫安思巴一干人的欺壓凌虐。不過,孤答應你,一定會盡速回到你身邊,因為……」格薩王頓住話,低眸凝睇她誘人的櫻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