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有容
「長相嘛,這種無法『保值』的東西我一向最不看重,而且折損率之高,十年前十年後就足以教人捶胸頓足。你沒看過嗎?十年前是帥哥型男,十年後是歐吉桑、糟老頭!我沒事找個這樣的人讓自己生氣幹麼?感覺上就像遇到詐騙集團。」
說了一堆,他還真撿不到好處,「也就是說我這個人是集你所有最不中意的條件於一身嘍?」他大少還第一次被女人這樣嫌,嫌到無一處是好。他以為這輩子只有他挑剔別人的份哩。
「是啊。」
「你這女人……」
「怎樣,惱羞成怒啦?!」完全忘了此刻在水裡,她的安危還操縱在別人手中。
「你知道嗎?你現在得要仰賴我才能上岸去,對於恩人,你態度就不能好一點嗎?」
她的火氣還在,依舊大放厥詞。
「你大可選擇不救,我不想欠你這種人人情!」向這種人低頭?才不!反正她就是死巴住他,怎麼也不鬆手,倒是想知道,他要怎麼甩開她。
「這樣……」他出其不意的往她腋下搔癢,她著了道的鬆手狂笑,咕嚕的喝了口水。
下一刻滅頂的恐懼恐又讓劉苔花容失色的尖叫,「哇……救……救命。」
池靜輕鬆的提住她的領子往自己拉了過來。「叫恩人。」
「你這人真的很……」
「下頭接的字眼只要又讓我不滿意,我不介意這恩人換人當!」
手作勢要鬆手,她早先一步抱住他,都已經嚇得掉淚,就是倔強的不示弱。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性子?池靜又看了她一眼,心想,一個大男人這樣捉弄人也夠了,再多就不入流了。
手托著劉苔的身子慢慢的走向池畔,張家穎早準備好兩條大浴巾遞上。
「劉苔,沒事吧?」難得看她這麼狼狽的樣子,眼睛附近紅紅的,鼻子也是紅的,嚇哭了嗎?
他現在確定這兩位一定認識,不認識還能在落水的情況下吵這麼久。池子大他是聽不清楚在說什麼,卻看得到兩人的樣子都很僵。
劉苔搖了搖頭,穩了穩情緒後起身,快步追上走了十來步距離的池靜。「喂,你!」
他睨了她一眼。「還要繼續吵?」
「不吵了,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這樣吵架。」這陣子她受夠了。
池老爺的亂點鴛鴦譜她雖拒絕,但多少也讓對方覺得沒有完全不留餘地,還留有希望。再加上一來和池家接近時,那股擾亂她心湖的磁場,這樣的感覺很特別,讓她十分在意。
有些緣份命中注定了,就算逃也逃不了,就順其自然吧。這也就是池老爺拿事情威脅她答應和池靜的婚事時,她沒有堅決反對的原因之一。
更何況,他若與她無緣,任池老爺如何固執,緣份又豈是固執得來的?而且,池靜又豈是省油的燈?
二來,她不能為自己卜上一卦,卻看過池靜的生辰八字。這男人,也不是「非她不可」。如此一來,她就放心任由池老爺「胡鬧」了。
綜合以上,與其因為這件事而得罪池老爺,弄得老人家不開心,何不就讓事情冷處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
可瞧瞧,她為自己招惹了多大的麻煩。池靜根本是個災星!
那句「最後一次」讓池靜不自覺的皺了眉,「什麼意思?」
「我的老師說,你的一生中桃花無數,可大多是別人喜歡你的。」不想說,因為感情方面他為人正派,鮮少沽惹,因此沒什麼爛挑花。「有兩朵正桃花,也就是和你可以發展成姻緣的,出現的時間點很近。如果……我算是其中一朵,想必另一朵也要出現了,你就直接選擇她就是。當然,也許其實我連其中一朵都不是,這樣你的選擇就更多了。」
池靜看著她沒多說什麼,原本還沒這麼生氣的俊臉一整個拉下來。
「你真的以為你那個老師是什麼神算嗎?我要娶誰容得他多事?」心情極度複雜、極度的煩躁。劉苔說這話不正合他意嗎?
莫名其妙給塞了個來路不明的「未婚妻」是給他很大的打擊,和這個未婚妻互看不順眼,打擊更大。他想盡法子要爺爺收回成命也是事實……總之,他就是由衷的拒絕這樁婚事。如今這個未婚妻顯然在暗示他不喜歡可以換人。
他該高興、該如釋重負才對,但為什麼一整個惱火了起來?怒火竄得漫天高,比得知了爺爺不經他同意就決定了他的婚事更生氣。
「也許他老人家只是沒說,你要娶誰都行,只要不是他徒兒就好。」把話說完,劉苔繼續往前走。
她和他就到此為止吧!這個自以為是的大少爺,誰想要誰拿去。令人生氣的傢伙!以後不會再見面了吧!
兩個人各裹著一件大浴巾,互瞪了一眼。「哼!」
由另一頭奔來了一名矮壯的中年人,劉苔記得他,池靜家的司機。
看他神色匆忙,可能有什麼要事要找池靜吧,她直覺的要避開,只見司機遼遠的就扯著嗓門,「少爺!少爺……我打您手機打了七、八通了。」
「慌慌張張的,什麼事?」
「老太爺……老太爺他……死了……島……」
第3章()
池老爺啊池老爺……又遭你暗算了!劉苔也理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丑時剛過,佈置得哀榮備至的靈堂靜悄悄的,只有守夜的幾個傭人留在一旁打著盹兒的燒著紙蓮花。
守夜燒紙蓮花的該是子孫,可就她看到的,幾乎都是池靜在守夜,其他的就只有傭人在了。
劉苔和池家非親非故,即使她「老師」是池老爺御點的地理師。但在處理喪事的過程中,都是池家請來的葬儀社安排,和她也沒仟麼關係。起碼從大體入斂的吉時,一直到出殯當天的封棺、移棺這些時辰前,是用不到她的。
但是為什麼她會乖乖的待在池家守靈?
一來是防著邱隆動手腳。反正他也以為她只是「劉老師」的徒弟,所以沒防著她。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倒是挺安份的。
再來就是,池老爺雖沒留著最後一口氣等池靜回來,卻在彌留之際仍惦念著,「阿靜、劉苔……佳孫佳孫媳……」
哎!到死了都還不放過她,教她有一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
現在可好,死者為大,就算她有再大的不甘心、不願意又能怎樣?能不嫁嗎?
輕輕的,劉苔歎了口氣。
池老爺走得突然,雖說遺書後事采佛道教事宜,一切從簡。
可池家非一般人家,對外雖宣稱不收奠儀、花圈花籃,但池老爺交友廣闊,為人處事成功,送來的輓聯花圈仍讓池家和附近巷弄陷入黃白花海。
這幾天前來捻香的各界友人絡繹不絕,家屬得呈跪儀,向前來致意的友人回禮。
照理來說,父死最忙的該是子女,可瞧瞧池老爺的那個兒子,還真是委託葬儀社委託得夠徹底,什麼時候看那位大爺,永遠閒閒沒事的待在:男納涼。倒是嫡長孫池靜大小事事必躬親,不信鬼神的他為了最親的爺爺,一句句的跟著僧侶頌唱著佛號。一句甸唸唸誠心,只願爺爺在另一個世界得到最大的平靜。
這一切劉苔都看在眼裡,除了歎息還是歎息。
晚秋一入夜格外清冷,她方才出來忘了搭件外套,現下還真戚覺到有點冷了。正要轉身回房拿件衣服,意外的發現池靜就站在不遠處。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才一個多星期,他瘦了好多,那雙銳利的眼也因為疲憊而顯得有些迷濛。
「睡不著就起來看看。你呢?」劉苔走向他。「一樣是睡不著。」
「睡不著也該在房間待著,跑到靈堂來你不怕嗎?我的那些叔叔、嬸嬸、親戚都很怕呢。」那些人也真有趣,人活著的時候無時無刻不找機會接近,巴不得能黏在身邊。如今,一個個躲得像老人家得了什麼瘟疫似的。
她微笑道:「做這一行的還怕,不就真被你料中,真的是招搖撞騙了?」第七夜剛過子時,池老爺就回來了。那一夜輪到池靜守靈,老爺子就站在他旁邊看他幫他燒紙蓮花,他看一看他,又看一看她,然後心滿意足的笑了笑,似乎很滿意她的「認命」。
那一夜他待的時間不久,很快就走了。
池靜看著她,「風水……我還是把它歸類在怪力亂神,可你這個人……我好像開始可以相信爺爺的眼光。起碼他可以無視我所看到的你那劣根性的一面,直探你的美好。」爺爺走得太倉卒,他知道他來日無多,卻不知道是這樣的快,毫無心理準備下,說不慌是騙人。可那時劉苔一直陪著他,看著她那沉穩寧靜的眼神,他就獲得平靜下來的力量。
明明是不對盤的兩個人,他卻在短短的時間內,在她身上找到安定的力量。在累極、忙時,在那些親戚們忙著計算利益的你爭我奪時,他已習慣的尋找著劉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