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淺草茉莉
郭愛被身子精壯的王嬤嬤背著,只見其他幾人幫忙將床板拉起,那婦人又轉動床柱上一隻筒狀玉石裝飾,就不知觸動什麼機關,床底下竟出現一個往下的密道。
「孩子,你千萬要保重……」
婦人淚眼婆娑,語聲哽咽,眼裡充滿母愛與溫柔,令郭愛不禁想起遠在現代的父母,心中也頗是傷感,只不知她穿到這個麗兒的身上,那真正的麗兒到哪去了,是穿越到現代頂替了她,或者是在墜到井裡時早已香消玉殞?
「小姐,請抓緊老奴,咱們這就走啦!」王嬤嬤說完,一低頭,立即鑽入密道。
郭愛無法再多想,也忙低頭伏在王嬤嬤背上,生怕一個不小心,腦袋撞上那低矮的密道入口。
待她們進入密道中,只聽機關隆隆作響,光明便消失了,婦人的哭喊聲與憂愁面容也一併被那入口的大石塊阻隔。
郭愛讓王嬤嬤背著飛快移動,她訝異王嬤嬤竟能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走得這般疾速,隱約感覺出她們是筆直前行的,便想這密道為讓人便於在黑暗中行進,故意做直線設計。
因為即使睜眼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她索性閉起眼睛,除了耳邊聽得到呼呼風聲和王嬤嬤急促的腳步聲、粗重的呼吸聲,鼻子還聞得到潮濕的泥土味、霉味和隱隱焦煙味,這令她心頭一緊。
剛剛見那火勢熊熊匆一見又倉卒而別,但畢竟是他們保全了她的性命,對於這一點,她是十分感激的。,又有錦衣衛進逼,那位婦人和那些丫鬟、家丁怕是無法逃出生天了,雖然她與這些人僅是匆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犯了什麼罪無可赦的過錯,但她總覺得他們是受了冤屈的,無來由的,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這麼想著的同時,她的心底突然湧起一股濃烈悲愴,令她的眼睛水氣氤氳,鼻頭發酸,喉頭也像有什麼東西梗著難受。
莫名強烈的思念佔據她的心頭,逐漸取代原本憂心忡忡的思緒,忍不住想念起她身在現代的父母。這一刻,她突然深刻意識到,彼此可能永遠不能再見面,於是慌張無助、悲傷失落與絕望籠罩著她,使她眼淚潰堤,進而泣不成聲……
閉上眼靜靜流淚,郭愛的眼前出現雙親熟悉的容顏,和那婦人慈祥卻悲傷的面容,她猜想定是麗兒的思念感染了她,不由得對麗兒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觸。
原本專心逃亡的王嬤嬤,似乎察覺到她的哀傷,重重歎息後又勸慰道:「小姐……您先睡一會吧……一切交給老奴,沒事的。」
是啊,睡一覺就沒事的,穿越這種事實在太荒謬了,肯定只是一場夢。
希望她睡醒後,一切就會沒事的……
第章(2)
自從莫名其妙穿越,又經歷那一起倉卒的大逃亡後,郭愛在明朝展開新生活已經過了三、四個月,在這段期間,她總算弄明白一些事,也不再為穿越一事憂愁,振奮起精神。
如今正是明成祖朱棣在位的永樂年間,她這個身體的原來主人是個年約十五歲的少女,名叫蘇麗。
蘇麗的身世頗為坎坷,她是翰林學士蘇逢的私生女,母親沐氏是趙王妃的妹妹。父母兩人雖然恩愛,私下互許終身,但蘇逢早有家室,又極為懼內,因此不敢對沐氏負責。
多年來沐氏始終寄住在趙王府中,偷偷地產下女兒蘇麗。直到今年,蘇麗已經十五歲,蘇逢的元配故去,母女倆才被接回學士府,認祖歸宗。
原本這樣的發展該是一家團圓,從此稟盡天倫之樂,可原本頗得聖寵的蘇逢不知何故竟得罪了皇帝,不僅人被扣在錦衣衛詔獄裡不日即死,又連累一家老小慘遭滅門之禍,而蘇麗生性怯懦,聽聞這駭然消息,越想越怕,竟起了輕生的念頭。
沐氏雖救回孤女,但失去心愛的丈夫後,她再無生趣,只盼望女兒能好好活下去,才令趙王妃的陪嫁丫鬟王嬤嬤帶著她逃亡,自己以蘇家主母的身份與蘇家共存之。
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即最安全的地方,當日王嬤嬤帶著她逃亡後,依然選擇留在天子腳下的應天府,因為現在各個城門把守嚴密,王嬤嬤打算等風波稍微平靜後,再帶她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目前她們在靠近鎮淮橋邊向一個寡婦租了間屋子,又因蘇麗的身份敏感,因此王嬤嬤讓郭愛做男裝打扮,對外一律宣稱兩人是從外地來京城討生活的母子。
雖然她們逃出來的時候,王嬤嬤包袱中有些值錢的東西,但這幾個月花用下來已經所剩無幾,王嬤嬤只得去攬些活來做,原本郭愛也想幫忙,卻皆被她以「豈敢讓小姐做粗活」為由拒絕了。
「小姐,您慢慢用,老奴這會該去徐員外家上工,今日他府上有筵席,老奴可能回來得晚些。若是老奴回來得太晚,小姐餓了,竹籃中已備了兩餐的湯餅,就勞您自個兒熱來吃。」
王嬤嬤做事經驗豐富,很容易找到工作,不過幾天工夫就在一個大戶人家攬了幫傭的活,只是日日早出晚歸,加上近來有些身體不適,她也不得不放手讓小姐做些家事。
「好,嬤嬤你儘管忙,別擔心家裡的事,有我在呢。」郭愛呼嚕呼嚕喝完碗裡的豆粥,大剌剌的吃相讓王嬤嬤皺了眉,她一見狀立即收斂。
又看了她一眼,王嬤嬤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小姐如今雖是扮成男裝,可別忘了您終究是位千金小姐,不能沾染上那些市井男子的粗鄙習性。」
王嬤嬤這類念叨最近可是常態,郭愛畢竟是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年輕女孩,要扮演一個古代閨秀談何容易,自然是露出許多馬腳,所幸王嬤嬤除了碎碎念幾句提醒之外,壓根沒聯想到太超乎尋常的事,只當她是先前落井受了驚,帶她走一趟報恩寺上香祈求平安就算了事。
她吐吐舌頭,笑道:「嬤嬤說的是,我記住了。」
王嬤嬤見她嘴上說好,態度卻輕佻不莊重,本想再說幾句,可唯恐上工遲了,只得急忙出門。
在她走後,郭愛三兩下收拾了碗筷,又大大伸了個懶腰。「自由啦!」
王嬤嬤在的時候總會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因此也只有在她出門上工時,郭愛才能做回自己,不必再裝矜持的大家閨秀。
她躡手躡腳走到大門邊,探出腦袋一瞧,見王嬤嬤的身影早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就樂得衝進房裡,進行一番準備。
她打算再去街上找活做,王嬤嬤雖是出於安全考量,才整天讓她待在家裡,但她怎麼忍心見她一個婆子為了那幾文錢,每天起早貪晚,忙得像顆陀螺般轉不停,便想幫忙分擔家計。
只是這主意決定得容易,想實行卻難。先不說她只是醫學院學生沒什麼長才,平時做家事還常常偷懶,以致手腳不夠俐落,就是蘇麗這位千金大小姐,過去更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主家光看她一副細皮嫩肉的模樣就直搖頭,甚至還有人當她是哪來的紈子弟無聊鬧著玩,把她趕走呢。
一開屋門卻猛地對上一雙圓圓大眼,登時嚇了一跳,看清楚是鄰近人家的孩子後,她才鬆了口氣。
這孩子大約八、九歲年紀,上回郭愛在街上見他遭到一群壞孩子欺侮,向來最不屑這種恃強凌弱行徑的她,立刻挺身而出喝止,那之後這孩子就常來找她玩。
只是郭愛已經一陣子不見他了,此時見他突然來了,神色還有些不對勁,就關心地問:「發生什麼事了,臉色這麼難看?」
他支支吾吾地說:「大哥,我能不能跟你家討些吃的呢?」
郭愛一愣,這孩子家裡貧困她知道,經常有一餐沒一餐的,他的母親早逝,這些年全靠他父親照料他和年邁雙親。偏偏他父親在一次工作時摔傷腿,從此無法再幹活,爺爺奶奶前陣子又染上病症,家裡窮得沒錢請大夫,病情一直好不了。
「我家已經沒有米可吃,爺爺奶奶原本就病重,這兩天更餓得頭昏眼花,我爹著急地去借錢、借米,卻都沒人願意借給我們……我怕再這樣下去,爺爺奶奶就要餓死了。」
說著他就哭了起來,郭愛很不忍心,過去她也接濟過他們家幾次,這回見情況緊急,更是想也不想就進屋去。
她把王嬤嬤準備的兩碗湯餅都拿出來,又轉進房間,打算再貼些錢給那孩子。
只是當她打開那放錢的荷包時,卻見僅剩五十文錢。家裡也沒錢了……她長歎一口氣,不禁猶豫起來,可想到那孩子家裡的情況就十分不忍,一橫心就將五十文全部取出。
那孩子知道郭愛家裡只有王嬤嬤在工作,經濟也貧困,見她要給錢連忙搖頭,「這怎麼行呢,我不能拿大哥的錢……萬一你娘罵你怎麼辦?」
見他拒絕,她笑道:「你不是沒辦法來找我幫忙的嗎?你家情況緊急,我娘會理解的。」她拉著孩子的手,將那些錢塞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