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寄秋
「冬梅,我要是少了一根簪子、掉了一塊銀錠,唯你是問。」
「啊?為什麼是我?我又沒拿。」冬梅苦著一張臉,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誰教你戳破我的秘密,我沒殺人滅口你就該偷笑了。」陸清雅不由得失笑,這丫頭真是不禁嚇。
以前的鶯聲,燕語就機靈多了,她起了個頭她們就開竅,不需她吩咐便自個做事去,完全不用她多費心。
只是笨一點也有笨的好處,至少不會想太多,好高臀遠、自作聰明,見自己稍有姿色就妄想往上爬,擺脫低人一等的身份。
現在的夏螢和冬梅是她自個挑的,人老實、守本分,家裡已沒人了,也不會胡思亂想打主子的主意,為人實在到近乎愚忠,主子說的話從不打折扣,奉若圭泉。「小姐,你欺負人……」冬梅跺著腳,一臉無奈又氣惱。
「就欺負你,怎樣?你敢反咬小姐我一口嗎?」她呀,學得最精的也是仗勢欺人,近墨者黑的被某人帶壞了。陸清雅在心中暗笑的想。
「我……嗯,不敢。」冬梅背過身,孩子氣地扭著絲帕。「她不敢,我敢!我看看咬哪裡好?是細嫩的頸子呢?還是嫩得足以滴出水的瑩潤粉頰?泳肌雪膚的藕臂也不錯,嘗起來的味道……嗯,比蜜還甜。」
一道男聲加入,邊說邊動作起來。
「哎晴!還真咬我?你是禽獸嗎?牙口利得我都疼了。」可惡!准又在她身上留下讓人取笑的齒痕了。
醇厚的大笑聲振動胸膛,神色俊朗的偉岸男子揮了揮手,要丫囊們退下。「我想你了,小雅。」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是真的想她了。
「去去去!少說違心話,你這一趟出門才七日,哪來的牽牽掛掛?人不回來沒關係,銀子要先送到我面前。」陸清雅嫌惡地推開壓在肩上的黑色頭顱,沒有好臉色的說。
「你就一點都不想我?口是心非可是會遭雷劈的,你要想清楚再回答。」勾著迷人的微笑,一身靛藍衣衫的井向雲黑眸定定的凝視著她。
「我……」她一句「不想」說不出口,眼眸一轉流露出些許嬌態。「這回帶了什麼給我,禮輕情意重就不必了,我要實質的稿賞。」
他笑了笑,抓起她一絡髮絲在鼻下嗅聞,「剛才聽見有人說連朵花也沒瞧見,我就吃虧點,折朵鮮花贈佳人,免得耳朵發癢,讓人在背後埋怨我虧待她,連點附庸風雅的小玩意也拿不出手。」
「花免了,我個人偏好現銀,折現更能彰顯你的誠意,你曉得我從以前到今兒個都是俗人,做不了文人雅士。」她自稱市儈,渾身銅臭,老是說世上最令人動心的東西是白銀。
當然,燦亮得教人寧願瞎眼的黃金更好。
「等你看了這朵花再說,我想『愛不釋手』,會是你這個見錢眼開守財奴對待它的方式。」他笑著輕擰她鼻頭,眼中有濃得化不開的寵溺。
自從她當年在馬蹄下救了他一命,還因此落下病灶後,他對她的心態便由一開始的對待驟然轉變,真正認真地看待這身高不及他肩頭的小東西。
也許是兩人都由鬼門關前撿了條命回來,因此對彼此的看重更勝於他人,後來更幾乎無所不談,毫無隱藏。
不過隨著小丫頭的日漸成長,原本瘦弱的身板在一番嬌養下也有了少女柔和的體態,雖然沒養出一頭小白豬,卻也秋纖合度,臉蛋水嫩得彷彿初綻的月季花,白裡透紅、吹彈可破,散發著珍珠般的潤澤。
冷艷全欺雪,餘香乍入衣,春風且莫定,吹向玉階飛。
誰料想得到,昔日不起眼的小女娃在精心照料下,竟也會像花一樣的綻放,柳眉杏眼,嫣紅小口芙蓉面,瑤鼻如玉動人心,輕輕一睞便小有風情,偶爾帶著慧黯的俏皮神情更教人久久移不開視線。
往昔讓人嫌惡的小媳婦如今己有當禍水的本事,只要她願意,相信必有不少公子哥兒拜倒她的石榴裙下。
當然,和她相處最久的井向雲早對她產生異樣情慷,他看著她一天天更脫俗,蛻變得千嬌百媚,心頭的悸動也有如潺潺流水,愛意淚淚地流向她,綿延不絕。
杏陣微睜,她露出一絲好奇的表情。「不許吊我胃口,快拿出來獻醜。」
他又是一笑,無可奈何地伸手揉揉她柔亮的烏絲。「在這平陽縣方圓百里內,只有你敢用不客氣的口氣使喚我,我都快成為妻奴了。」
「少廢話,我為你做牛做馬、勞心勞力,你給點小獎賞算什麼?我陸清雅半條命可是都賣給你井向雲了。」她避談兩人已定下的名分關係,徉怒道。
其實早在她及筍那年,井向雲便有意正式迎娶她,將她這童養媳正名為真正的二少夫人,他上票老太爺獲得同意,本打算在臘八那日宴請賓客。
只是,二夫人始終不滿意這門親事,嫌媳婦的家門太寒搶,而且又是庶出之女,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兒子,因此百般阻攔,甚至找上術士批流年,徉稱年前不宜婚嫁,得等到來年開春。
那時老太爺的身子已經快不行了,日薄西山,她使出「拖」字訣為的就是讓兩人成不了親。
果然沒多久,府裡白恬高高掛起,老太爺去世了,這事也就沒人敢提,畢竟重孝在身哪能議論婚事,起碼要一年以後才能迎喜。
可能是連老天爺都幫著拖延這場婚事吧,不到半年,陸家老爺也仙逝了,換庶出女兒陸清雅要守孝三年,於是一波三折下兩人始終拜不了堂、入不了洞房,就這麼一直拖著。
看來若要抱得美人歸,井向雲還有得熬,少說也得等她十八歲除了孝,他孤枕獨眠的日子才會結束。
不過,他心裡盤算著「有妻真好」的美好婚姻生活,這廂的小女子卻和他不同心,她心心唸唸著要出井府,不願再虛擲青春把一生耗在這婆媳不和、兄弟閱牆的大家族中,她只想要簡簡單單的自由過一生,粗茶淡飯也滿足。
「唉,就你不把我當爺兒看,娘子尚未娶進門就被管得死死的,我下半輩子可苦了。」他故作秋吁,搖頭歎氣地取出懷中黃梨雕花的小木盒,未見其物已先聞其香。
「咦?這是……雪蓮?!」陸清雅詫異極了,睜大水眸難以置信。
這可是千金難求的一朵花呀。
「每天摘一片泡在泳糖蓮子裡食用,你胸痛的老毛病就會有所改善,一入秋就容易疲倦的身子也能藉此調養。」人參養氣,能補出她的好氣色,但是她不長肉的纖細身軀還是讓他不滿竟,現在有了雪蓮,只希望多少令她身子骨再強健些。
捂著微微揪疼的心窩,她笑得平靜。「我好多了,不礙事。」
第4章(2)
那年在馬蹄下劫後餘生,因為二夫人的從中作梗,延誤了大夫就診良機,大夫怕傷了她內腑就把藥開得重了些,結果沒想到外傷治好了卻損及她的心肺,這些年來她只要稍微勞累便心口發疼。
她瞞著不說本是不想他擔心,誰知心細如髮的他察覺到她的不適,不顧她的反對請來名揚天下的神醫診斷,這才瞞不住,讓他發了好大的一頓脾氣,屋裡的貴重物品全被他給砸爛了。
這些年的井向雲,像變了個人似的,在人前一副淡漠冷傲的模樣,不輕易與人交心,少言又冷峻,與她前一世的夫君性子如出一轍,絲毫不差。可獨獨面對她時,他輕桃愛逗弄人的惡趣味始終不變,好像唯有在她面前他才會展露本性,她是他唯一不設防的知心人,被她迷了心志,他甘之如怡。
見她捧著雪蓮兀自怔忡,井向雲不由得苦笑。
「道謝的話就不用提了,只要含情脈脈地看著我,我就把金山銀山都搬到你手上。」唉,他就這點志氣,為博佳人一笑煞費苦心。
陸清雅沒好氣地晚他一眼。「說,這回怎麼只耗了七日就回來?是你太能幹了還是遇到阻礙?聽著,我不聽藉口,照實說。」
他張口欲言,但一瞧見她明亮的眼眸,揚起的嘴角便微微一抿。「後者。」
「又是大哥?」她輕啟櫻唇,柳眉微蹙。
「不確定。」但八九不離十了。他苦笑。
「都是自個兄弟,他幹麼一直打壓你?你出頭了,他不也跟著沾光?」她就是想不通,當年深夜為他們送餃子的溫和少年,今日怎會成了凡事都要爭個高下的人,老是不給弟弟活路走。
因為你呀,娘子。
井向雲眉一挑,沒把心底的話說出口。「聽說爺爺死前有意將家業交給我,這事讓大娘曉得了,因此令他們母子倆心有芥蒂吧。」
其實這聽說不全然是傳言,而是確有其事,大哥太急功好利,做事毫無前瞻性,看準了獲利豐就下手,全無想到後果,急於建功立業的心性讓老人家無法放下。
但是,早已買通公公身邊僕役的大娘早一步得知消息,便趁公公病重神智不清時,偷走了遺囑並加以銷毀,然後再以長媳身份隨侍在側,一方面是防二房奪權,一方面則是就近監視,不讓井府大權從自己這大房手中拱手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