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楚月
「你對他們真好。」這丫頭一旦信任便是全部,全心全意,毫不保留。
「我也會對你好啊,因為你已經是我夫婿了。」
「怎麼個好法?」他調侃地問。
「這個嘛……」她支吾其詞,絞盡腦汁的想著。
「傻丫頭,不必想太多,你怎麼對家人就怎麼對我就好了。」他揉揉她的下巴。
「可以跟我聊聊你家鄉的事嗎?你家鄉沒有親人了嗎?」上回他提到家人或故鄉的時候,聲音格外冷沉,讓她想更瞭解他。
「有父親、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還有一個繼母。」
「你……」金縷察言觀色,看出一些蛛絲馬跡,小心翼翼地問:「是不是不太喜歡他們?」
徐靖磊眸光一冷,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她好似也能感受他的情緒波動。
「對陌生人,你會有喜歡或者討厭的感覺嗎?不,我不會有。自從我母親去世後,我就不當他們是家人,沒有一個丈夫會用盡心機的逼妻子離婚,甚至連她死了也毫不在乎。我母親只生了我一個兒子,那些人只是我名義上的手足,事實上,我與他們毫無關係,我永遠也不會承認他們是我的親人。」一想到父親在母親病重時仍不放過她,成天逼著她離婚好把外過對像娶進門,他就覺得噁心想吐。他不齒父親的行為,也替母親感到心疼,縱然他們之間是互取利益的聯姻關係,一點愛情都沒有,但好歹也一同生活過許多日子,不該如此狠心。
徐靖磊痛苦的模樣感染了金縷,讓她想起早逝的娘,不禁靠近他握住他的手,露出鼓勵的笑容說:「那你要活得幸福,別讓你娘擔心。」
「她已經去世也看不見了。」
「才不是,我爹說娘會在天上看著我,除非我過得很幸福,要不然她不會去投胎,所以我每天都要活得很幸福,讓娘不要再擔心我,快快去投胎,說不定我們還能在這輩子相遇呢。」她帶了點傻氣地說。
「若你娘真投胎了,你能認得出來?」見她搖頭,他又問:「那你怎會深信不疑?」
「因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我寧願桕信娘會擔心我掛念我,這樣我才會努力讓自己活得幸福,不會讓娘擔心。」
「你的行為可就一點也不坦率了,何必故意惹人厭惡你?」
金縷鼓起腮幫子,一臉氣憤的說:「那是因為他們欠罵!他們說我的閒話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但就是不能講我娘,他們因為娘不是宋國人就欺負她,幸好遇上爹,娘才能過著幸福的日子。爹說娘即使被人牙子抓了也很勇敢的逃出來,我很像娘,天生俠義,可惜娘去世後,爹捨不得我去當俠女,只讓我學了一些拳腳功夫,要不然早就送我上山拜師學藝。他們是一見鍾情,我很羨慕,也希望能與我的夫婿一見鍾情。」
徐靖磊歎口氣,「可惜為夫與娘子不是一見鍾情。」
「呃……」金縷突然覺得自己說什麼都能讓夫婿借題發揮,幸好她也不是笨蛋,幾次後也懂得怎麼回答,「其實一見鍾情也未必好,第一眼沒看到對方的缺點,等成親之後就糟了,還是日久生情比較好。」
徐靖磊招住她的小手,揉著她的掌心,笑得好不開心,「那這段時間我們就好好培養感情,好不好呢,娘子?」
「……」她能說不好嗎?「對了,你故鄉可有喜歡的人在等你?」
她這一問讓他想起未婚妻,他們是朋友,對彼此並無愛情,算是各取所需的婚約,他無端消失了,想必是別人取而代之,根本不會有人等他。
「不會有人等我。」他揉了揉趴在腿上的小黑貓。
「那就好。」聽見沒有喜歡的人在等他,她的心情就很好。「等你要回故鄉,整個金府都隨你過去羅!」她笑笑地說,一副儼然他已同意的模樣。
「……」他只是打趣地問,她竟當真了,不過這樣也不錯,假如真能帶人走,只帶一個她會傷心,整個金府都搬過去,才不會讓她想家。「好啊,倘若有朝一日我真能回去,一定把整個金府都帶走。」他確實也喜歡金府的人,他們一個比一個單純,很好相處。
「你真好。」雖然她對夫婿的過去一無所知,卻感覺得出來他是個很好的人,她何其幸運能嫁給他。以前後頭有爹撐著,她才不像其他女人那樣處處受制,只能當一個無法說話的人偶,如今又有夫婿挺著,在他的保護之下,她更能夠自由翱翔。
他很好?
這稱讚如果讓公司的屬下聽見了,肯定會認為她瘋了,記得有一回他聽見秘書形容他是不笑殺手,雖然綽號很可笑,卻很貼切,他不愛笑,即便不常動怒,可一旦動怒起來便是絕不留情面,手段比殺手還要凶殘。
他其實和金縷差不多,只是她是率性而為,而他是不得不為,因為所有人都在看他表現,都在等他出錯好一把拉下他,為了母親,為了自己酌尊嚴,他絕對不許自己踏錯一步,如今他來到宋朝,不需要再擔心會有人覬覦他的位子,也就不必繼續偽裝了。
他希望母親就像金縷所說會在天上看著他,他會努力幸福讓她安心——換做以前聽到這種天方夜譚他肯定一笑置之,這會兒他也寧可信其有了。
這丫頭對他還真有影響力。
徐靖磊不知又想什麼想出神了,金縷趁這機會好好打量他,平常的時候,他的視線不是過於冷冽,令她心生怯意,就是柔情的時候,她又不敢看得太久,免得不小心看傻了眼。
她發現徐靖磊有張過於剛硬的五官,所有的線條都那樣銳利直接,不說話的時候,有幾分書生靜謐感,微笑的時候,多了點親切和善感,一旦沉默,整個人就像是在思考一局定生死的事,而她最喜歡的就是他注視遠方的時候,眼神有點落寞,笑容有些黯淡,雖然如此形容很奇怪,但也唯有此刻,才覺得那是褪下一切偽裝、包袱的他——最真的他。
「靖磊,雖然你的頭髮很短,不過五官長得很好看,不是像秋……」似乎意識到自己提起不該提的名字,她連忙噤聲,不敢再說下去。
「你喜歡他六年了,要忘記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慢慢來吧,我們是要相互扶持一輩子的,不急,所以別在我面前小心翼翼,我不是那種度量狹小的男人。我也知道秋筵長得很好看,我和他不能相提並論。」
「才不是呢!他是俊美,而你是……我會喜歡的人。」一時難以形容他的好,她只能說出自己感覺,殊不知毫不矯飾的話反而打動他的心。
徐靖磊淺淺一笑,似春風熏人醉。
她其實也很喜歡他笑的時候……真是好看。
小黑貓似乎也頗為贊同地喵了一聲。
馬車緩緩而行,三日後終於抵達金府的別莊。
湖畔有座涼亭,涼亭後有一幢屋子,兩旁種了數十棵柳樹。
風吹柳葉紛飛,似雪如雲,纏綿繚繞,有著如詩如畫般的無限風情。
真是一幅很有詩意的畫,又如畫家筆下的綺麗風景。
「這裡真美。」徐靖磊下了馬車立刻被眼前的景致吸引,脫口稱讚。
「是啊。這裡是爹為了娘而蓋的,小時候我和爹娘來過幾次,後來娘辭世後,我和爹就再也沒來過了,可是爹仍會派人定期來打掃,待會兒讓婉玉他們收拾一下就可以了。」別莊裡沒有太多人工造景,更沒有彎彎曲曲的迴廊,設計得極為雅致。
趕了三天的路,他們都累了,用過午飯後就在別莊內休息。
金縷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果真不好聞,她決定要學夫婿每天清洗身子,只是頭髮就比較麻煩了,留了十幾年的發,又長又多,洗還好,要弄乾足個麻煩,不過她想今兒個太陽大,曬一曬應該很快就干,於是她清洗好自己後便搬了張椅子到外頭坐著。
徐靖磊見了,不禁笑了笑,拿條布巾走過去。
「小縷,你不先把濕頭髮擦乾,恐怕到了晚上還是不會幹。」他猜想古代人不愛洗澡的其中一個理由,應該是清洗頭髮不易吧?「你的頭髮真長。」又順又柔,都可以去拍洗髮精廣告了。
「留了十八年,當然長。」金縷對自己一頭烏黑的髮絲實在沒轍,有人幫她整理,她樂得輕鬆。
「怎麼不剪短一點比較好整理?」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豈能毀傷。」
他指著她手臂上的傷痕說:「你的肌膚早就毀傷了。」
她尷尬地笑,「呵呵,身上有一兩個小傷口在所難免嘛!其實是娘喜歡我的頭髮,我答應她不會剪。」
「連我也不能剪?」他打趣地問。
「不要啦……」她雙眸透著祈求。
他捏捏她的臉頰,輕笑道:「開玩笑的,你那麼寶貝的頭髮,我哪捨得碰。以後你洗完頭髮,就讓我幫你擦乾,要不然像你這樣放著任由它自己幹,恐怕一天到晚都在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