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綠光
就算他知道外頭對他風評不佳,但他也不在乎,就如同她……她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人的感受,其餘的人如何論斷,她根本是不痛不癢。
而他也有著和她相似的性子嗎?
「龍二千金,那這立契的事……」掌櫃說完小道消息,瞧她發愣著,忍不住提醒她。
「那……請掌櫃稍待一下,我差人回去拿合同。」大風茶肆在城南,離油行還頗近。
「那你要不要先到裡頭稍坐一會?」
「不用了,我在外頭等就好。」
回頭吩附了搾油廠的夥計走一趟,她便站在茶肆外頭等著。
茶肆位在街角,她望著熙來攘往的人潮,不禁想著金如秀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狂妄囂張,不可一世,可是當她有難,他立刻前往府尹大牢將她帶出,知道她身體有恙,帶著她就醫,溫柔地照顧她一夜……
府尹大牢怎可能是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如今她才想到,他什麼都沒說,但一定付出了什麼吧,再者,他保住了阿清一命,還讓府尹大人特地貼出告示,告知兇手已伏法。
她也許該找個機會好好地問清楚他的想法,該還的人惰絕不能拖欠,但是……如果他要的是她的情,她要怎麼給?
忖著,餘光瞥見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拐一拐地走進大風茶肆。
「欸,這不是阿泉,你的腳好了?」茶肆掌櫃走出櫃檯外。
「托掌櫃的福,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那叫阿泉的男人搔了搔頭。「掌櫃,我要兩粒招牌肉包子,要帶回去給我娘的。」
「馬上來。」掌櫃吩咐了聲,小二便趕緊跑進廚房準備。「說來金二少也真夠狠的,真把你的腳踩都給踩裂了。」
龍靜在旁聽著,這才想起,原來這個叫阿泉的男人,是那日被金如秀踩斷腳的男人。
「話也不是這麼說,是我先偷了油……」
龍靜一怔,想起那天金如秀說的話……如果他真的是偷了油,那麼被金如秀踩斷腳倒還好一些,要不一旦押進府尹,那可是會收去他半條命的。
「你也不是故意的,你是因為老母親生病才會鋌而走險。」
阿泉在金家油行工作了兩年,偶爾會送油來,過上喜歡打聽小道消息的掌櫃總會聊上幾句。
「偷油就是不對也沒什麼好說,況且二少雖然把話說得很狠,可是私底下派他的貼侍送我回去時,還偷偷塞了五兩銀子給我。」
「真的還假的?」
「真的,要不然我哪來的銀兩給我娘看病,還買她愛吃的包子。」
「這金二少真教人看不透呀。」
「二少是好人,他故意踩我的腳是不想送我上府尹,也是要殺雞做猴,免得其他夥計有樣學樣。」阿泉歎道。「只可惜,我是後來才知道……」他是從並成手中拿到五兩銀子時,才發現了二少的心思,教他後悔不已。
龍靜垂著眼聽著,回想著那晚他的溫柔。那是她不曾從任何人身上得到的溫柔,所以那不是她的錯覺,是真真切切的,是他不外露的一面,而他讓她看見了。
總是囂張狂妄的眸,在那一夜,化為柔情的月華在她心間縈繞著。
彷彿他的眼裡只有她,再也看不見其他……
「龍靜!」一道暴喝聲傳來教龍靜嚇了一跳,抬眼望去,就見金如秀在對街下了馬車,衝了過來,那擒怒的眸,從遠而近,眨也沒眨地攫住她。「你在這裡幹什麼?!」
他的大嗓門吼得她頭都痛了。
「你是沒看到陽光很烈嗎,站在外頭幹什麼?」
龍靜直睇著他半晌。他看起來很急,像正發火著,可是拉著她的動作卻又是萬分輕柔。
「發什麼呆,先到裡頭。」金如秀哪會知道她在想什麼,只覺得今天的她有點傻。著她進茶肆,直上二樓的雅閣,這舉動讓茶肆掌櫃眼尖地鎖定,在腦袋裡記錄著新的小道消息。
可,金如秀豈會理睬這些。
一坐下,便要小二趕緊端來茶水和茶點,待小二一走,火氣仍未消退的他,忍不住又開罵。「你是天生勞碌命是不是,就算是送油也不需要你親自來吧。」
「你為什麼知道我來送油?」
金如秀稍愣了下,隨即恢復尋常神色道:「想也知道,大風茶肆叫了油,我沒有油可以賣,他一定會要龍家油行的油。」
「金家油行為什麼會沒有油?」
「……因為有個夥計把油弄髒了。」
「所以不但食用油沒了,就連燃油也沒有?」她今天一早收到的急單可不只有大風茶肆這一家。
「對呀,就是有個笨蛋害我損失慘重。」他說著,還故意一臉氣憤,彷彿真的有這麼一回事。
龍靜看著他,輕笑起來。
「你在笑什麼?」
「笨蛋。」她小聲道。
真是個笨蛋,明明就是想幫她卻不明說……明明人就挺好的,卻偏要當惡人,不是笨蛋是什麼?
「你在說什麼?」
「沒事,我是要問你,你把阿清帶去哪裡去了?」她抿笑低聲問。
他的好她記住了,有機會她會報答他的。
金如秀眼角抽搐了下,沒好氣地道:「你放心,我把他安置在我家,有專人照料著,不成問題。」
「謝謝你。」她起身,朝他欠身施禮。
金如秀趕忙拉著她坐下。「不需要行禮吧,我不過是順手幫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倒是你,身子不舒服就多休息,別老是大熱天的在外頭走動。」
「只是想知道金家油行怎會沒有油罷了。」
「不過是點小事想知道不會來問我,還害我跑了一趟搾油廠找不到你。」他咕噥著。
「你找我做什麼?」
「我……」這話讓他很難接。
找她做什麼,不外乎是想要多培養點感情。而且,為了讓她喜歡自己,他還特地回家站在鏡子面前,找自己笑起來最好看的角度。
練了兩天,他總算找到完美無比的角度,也練出了無人能比的笑容。
「嗯?」
金如秀看著她,深吸口氣,隨即朝她露出他在鏡子前演練不下百次的金家招牌微笑……雙桃花眼瞇到極限,凝聚無限魅力,企圖……己經很明顯了。
「……你在幹嘛?」
「什麼意思?」
看她沒反應,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換個角度再來一遍。
這個角度也是不錯的。他想。
「你為什麼要笑得這麼猥褻?」她皺眉,現在到底是在玩什麼?
金如秀眼角抽搐,嘴角顫動,直到完全撐不住,笑容徹底收盡,他咆哮著,「老子笑得這麼溫柔,你說老子猥褻,你的眼睛是壞了不成為!」
他娘的,他剛剛那笑容可是完全模仿大哥的笑,那可是傳說中,令人如沐春風的謙遜笑意,為什麼會猥褻?!
他在鏡子前練到眼角都抽筋了,就只為了將最美好的一面展現在她面前,結果卻只得到狠夜兩個字的評語?
這女人眼光真的非要差到這麼可憐嗎?風流瀟灑、俊俏落拓都不會欣賞?
這已經不是可悲兩個字就可以解釋的可憐。
龍靜一愣,總算搞清楚他的意圖,不由得掩嘴失笑。
果然是個笨蛋。
「很好笑是不是?」他要狠地瞪著她。
金如秀非常確定自己被取笑了……可是,她笑起來時神情恬淡柔媚,不妖不撓,就是很對他的味。
所以,算了,他可以原諒她,不跟她一般見識。
「你找我就為了要笑給我看?」她問得很蓄意。
她怎會不知道他刻意展現風情,把自己搞得像只開屏的孔雀,就是為了要吸引自己。
可是這做法,真的是太逗了。
「我……有事要問你。」這種譏笑的口吻,如果不是她,說這句話的人早就不知道已經死幾百遍了,真虧他忍得下來。
「什麼事?」
「龍家油行的薰香燈油有幾款?」
「你問這個千麼?」
「薰香燈油應該只有龍家才有販售,這一點是沒錯的吧。」
「那確實是我家的獨門配方。」
「我記得大約三個多月前吧,我在寒煙閣聞到一款味道很特別的薰香燈油,可是卻沒在你那兒聞到過。」他笑得一臉壞心。
來吧,承認吧,既然她會向他借種買子,那就代表她至少對他是有好感的,對不,就讓他好心地循循善誘,讓她認命地承認。
「……是嗎?」她心頭一跳。
難道,他說的是那一晚?
那樁天衣無縫的計劃,他不應該知道的……但他的嗅覺極好,也許隔著廂房門板也聞得到。
那麼他現在問這個做什麼?
「那味道……很香。」他壓低嗓音附在她的耳畔低喃。
龍靜一顆心陡地飛快跳著,也不知道是因拂過耳畔的熱氣,還是為他那低啞的聲音。
「我不知道姑娘家們聞起來有什麼感覺,但是男人聞起來……」他點到為止地透露著訊息。
「我……我不知道。」她縮著肩,躲著他呼出的熱氣。
「龍靜,那一晚你在哪裡?」來,老實說,他等著。
龍靜突地一愣。
他為什麼這麼問她為難道說,他真的知道什麼,所以,他現在是在試探她,她要是承認了……他又會對她有什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