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伍薇
孫玉俯身,凝視向依依淚汪汪的眼。他很清楚這眼淚是感動,不是被嚇哭的,他的依依膽子沒那麼小。「都有人這麼嗆你老公了,我們能不親嗎?」
「但是……但是……我……」
不讓她拒絕,孫玉挑起她的下顎,灼熱的吻封住了她。起初只是碰觸,孫玉發現自己無法控制,依依的唇好軟,他忍不住吮著妻子顫抖的紅唇。
依依聽到好多人在尖叫,但那些生意彷彿隔著一層紗,她手心貼著他的胸膛近心臟的位置,感覺手下的心撲通、撲通地隨著吻加快速度……
「嗯……」
她輕聲嚶嚀。孫玉放開她,凝視著她迷濛美麗的眼神。
兩人無語,只有自己明白心中的震驚和不解。
這是合作,不是嗎?是協議,不是嗎?那麼這些怪異的情緒、怪異的慾望該不該存在?
有朋友虧:「訂婚不夠啦,直接送進洞房啦!」
他們沒聽到一室的歡樂,眼中看著、心中想的都是對方……
向依依回過神,她失措地垂下眼。是新娘的羞澀也好,是逃避也罷,她很清楚心裡的感覺不應該出現。
不管是震撼還是……滿足,都不應該出現。
第5章()
宴席結束,長輩讓男方的狐群狗黨們幫忙送回家了。說是狐群狗黨一點也不過份,那群人把訂婚當成結婚來玩鬧,親一個不夠,要親一雙,親了一雙還不夠,說是無三成禮,再說三加一還是三,那個數字不吉得,最好來個五,五加一變六更好,「六六大順」好兆頭,加一個是「Lucky7」就更讚了!八,「發呀」,能不親嗎?九,不用說了,「長長久長」;既然都到九了,那就加碼湊個十吧?
他們像吃了大姨的口水,什麼都能擠出一句吉祥話,逗得長輩笑呵呵,也跟著年輕人勸「吻」。
弄得她和孫玉好不自在,當然不自在的是她,孫玉倒很享受,但再這樣刺激彼此的情慾下去,他們是有血有肉的成年人,這樣磨磨蹭蹭怎會沒反應?直接進洞房也不是不可能!
直到訂婚宴進行到三分之二時,依禮俗男方必須「安靜」離開,還不能說再見喔,喔耶,這禮俗真好真棒真的太妙了!
男方走後,孫玉那群狐群狗黨真的很有義氣地留下來協助女方親友離開,但少了新郎,場面總算得以安靜下來。
「呼。」向依依喘了口氣。
「累了?」黎俐問。
「嗯。」依依笑。「你們一定也累了,幫我幫了一天……」
黎俐拍拍她手臂。「說這樣就見外,我們可是姊妹黨,有需要幫忙的義不容辭,不是嗎?」
「好累好累~~」巧巧挺著大肚子坐下。今天巧巧最辛苦,向家訂婚不收禮(依依堅持,假的還收禮感覺像詐欺),所以不用收紅包,卻要負責招呼客人和發喜餅。黎俐對這種要維持秩序的工作很沒辦法的,只能當巧巧的小幫手。
黎俐趕緊幫巧巧揉揉小腿,巧巧挺著大肚子站這麼久一定很累。
「黎俐,你要不要先送巧巧回家,我來收尾就好。」
巧巧揮揮手。「開玩笑,哪有讓新娘自己收尾的?就算你禮服已經換掉,還是新娘。喔~~依依真的、真的太美了,尤其是第二套改良式旗袍,喔喔喔,身材簡直性感到要噴火,我可以感覺到孫玉獸性大發,雙眼燃燒著熊熊慾火,想直接把你拉進去洞房啦!」
巧巧口無遮攔,向依依臉紅了,黎俐倒有另外的想法——
「你們今天像真正要訂婚的夫妻。」
依依怔怔的,懂得黎俐的暗示。
天真的巧巧早讓那甜蜜的景象蒙了理智。「唉喲,什麼像真正訂婚的?他們就是啊,完全按古禮進行的訂婚儀式,一項都沒缺,怎能說不是?」
向依依說:「巧巧,那是假的,不是真的。」
她說話的同時,手指不自覺輕碰自己的雙唇。關係是假的,那這個呢?唇上還悸動著,彷彿還記著他的灼熱和溫柔,儘管訂婚只是演一場戲,但,天啊,她的心為什麼會揪著?
巧巧想起來了,卻覺得好可惜。「你們明明很適合的……」
向依依不帶感情地駁斥,不想留給自己任何胡思亂想的空間。「我們不適合的,我們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如果沒有那份協議,我和孫玉不可能會在一起。巧巧,這是當初已經說好的,我們的關係僅止於此,真的沒其他了,剛才……也是別人鬧的,沒有任何意義……」
這些話,她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黎俐在一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女人沒男人那樣豁達,更慘的是,哪怕是一點點感覺對了,女人就會為此奉獻自己的心。如果在這樣的協議關係中,先愛上的是依依,她該怎麼辦?
原本快樂的氣氛突然跌到最低點。
「我們收拾收拾回家吧。」向依依沙啞地說。
「嗯,巧巧休息,我們來就好。」
「好,你們都喝酒了,等會兒我開車喔~~」
向依依的表情很驚懼。「我們叫『代開』服務好不好?」
一想到巧巧的駕駛技術,簡直就是馬路上移動的殺人武器,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時想起過去的恐怖體驗,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最後巧巧休息,黎俐和依依忙著收拾東西。
誰知道先離開的孫玉送長輩回家後,又回頭來找依依。
他的內心充滿激盪和澎湃,他要釐清自己和依依之間萌生的感覺是什麼——
只是滿心的澎湃激昂在聽到向依依和好友的對話後,就像當頭被潑了一桶冰水,熱情熄滅了,取而代之是冰冷寒意。
對,他倒忘了,只是協議而已。
向依依和他是同種「理智至上」的人,他看上她這一點,所以才有了這個協議、選中她,沒想到,到頭來失控的卻是自己。
原來一切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所以——就這樣。
孫玉轉身離開,沒留戀和回頭。
*****
訂婚第二天,咖啡小屋照常營業,但依依看起來很糟糕。她像只驚弓之鳥,隨時注意客人來店的狀況。
「依依怎麼了?」巧巧問。昨天太累了,她睡到快中午才下樓幫忙,而依依整個人就呈現毛躁狀態,難怪連一向神經大條的巧巧居然也一眼看出來。
「在等人。」黎俐說,笑得神秘兮兮的。
巧巧一聽。「等人?不會是等那座山吧?」
「當然是等山,難道還等江?」
巧巧懂了,掩嘴竊笑。「那是期待他來,還是不期待他來呢?」
黎俐歪著頭想了會兒。「難說,依依應該也很掙扎吧。」
沒錯,向依依很掙扎。有客人來,她怕是他,真的不是他,又有些失落。幾番猜測折騰下來,搞得她都快發瘋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她很清楚昨天的一切都是合約的一部分,那她在期待什麼?
她常常工作做著做著,事情想著想著,思緒就不自覺地回到訂婚的時候,兩人深情相望,心中怦然,那份悸動彷彿就在心口……
「喔,我在想什麼?」
回過神來時,她真想尖叫,覺得自己快瘋了,手中的麵團就揉得更起勁。今天是女性顧客歡迎的雜糧麵包,放了多種堅果和她最愛的龍眼干、葡萄乾……對,手上的麵團是可以掌握的,對那種飄忽的感覺她能期待什麼?
但也有可能,她之所以期待他出現,是想以現在冷靜清醒的狀態釐清自己和孫玉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孫玉很「正常」,代表一切只是自己因為被當下的氛圍感動而失控、誤解,她可以立即修正——依依的理智這麼勸自己,合理化自己心裡的躁動。這就是原因,不是因為她在乎孫玉,純粹是要釐清那些莫名其妙的感覺罷了。對,沒錯,就是這樣。
只是這一天,孫玉並未出現,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她等過了午餐時間,等過了下午茶時間,眼看著晚餐時間要開始了,向依依蹲在吧檯後面,瞪著自己的唉鳳發呆。會不會……是不是……她強烈懷疑,這陣子被騷擾或是昨天的訂婚都是因為自己太累,根本沒發生過,只是壓力大而出現的白日夢?
向依依沮喪得用後腦久撞牆壁,她不怕痛真希望撞一撞能清醒些。她氣惱地拉出繫在頸上的鏈子。因為怕在廚房工作不方便,她另外訂購了一條銀鏈,將婚戒穿起來當成項鏈掛著。
有這個,還假得了嗎?她快瘋了……
依依屈起身體,將頭埋進雙膝間。
曾經有人說過,婚戒是一種制約,是一種魔法般的束縛,讓人無形中屈服於它並召喚出「忠貞且唯一」的信念,或許這個說法是真的,不然她大可把這枚婚戒擱在盒子裡,也不用虔敬地掛上它。
向依依若有所思的模樣讓黎俐好擔心。「依依,沒搞清楚狀況前,別先愛上他。」她勸著,單戀的痛苦她比誰都清楚。
向依依一怔,抬起頭,臉都嚇白了。「我沒想過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