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樓雨晴
祝春風背著女兒,一手挑起簍子裡的魚,她則是將竹簍裡體積較小的幾尾魚挑起,預備晚上下鍋給家裡加菜,大尾賣相佳的,則送進城裡的天香館去。
談妥這一簍子魚的價格,記妥在帳上了,回程途中順道逛了逛市集,看看家裡頭還缺些什麼,順道補齊。
行經某個攤子,她停下腳步,動手挑選了幾種煙草,讓他聞了聞,「哪個好?」
他評估了一下,指著左手邊那個。
「那你買。」
他又不抽煙草……
可想雲說的話,他一向是無異議順從的。
掏錢買了煙草,過了幾日,被她拉著一起回娘家走走,那包煙草被送到岳父手中。
「阿風買的,他說這味兒好、品質好。」
陸慶祥瞥了眼呆站在一旁的女婿,不太相信他會這麼有心。「真的?」
祝春風搔搔頭,無從反駁起。「對……」他是說過這個味道比較好,也掏錢買了沒錯……
「阿風對爹可有心了,就是那張嘴笨,說不出來,像您那根薛斗子也是他買的,他瞧您之前那個舊了,站在店頭親自挑選了好久呢!」她停了一會兒,問向後頭的丈夫。「我有沒有說錯?」
「沒有……」他確實挑了很久沒錯,那是因為想雲拉他進店舖子,要他認真挑,一定要挑一個他覺得最好看的……
說不出哪裡怪,可上頭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因此他想了想,還是沉默著。
這二愣子傻歸傻,倒是從來不會說謊。
陸慶祥神色緩了緩,雖然還是沒多表示什麼,倒是主動開口留他們下來吃個便飯了。
隔沒幾日,陸慶祥去巡果園,不慎摔斷了腿,想雲很著急。
陸家只剩未出嫁的小女兒,諸事不便,那陣子他天天去,給岳父背進背出地當苦力,劈柴打水、粗重活兒全攬下來做。
他的心思很簡單,因為想雲煩惱,所以他得幫著她,這樣而已。
陸慶祥本就不滿意這個女婿,平日諸多挑剔,誰知出了事,身邊竟只有這個人在身邊幫著他。
他倍覺難堪,拉不下那個老臉,一拐子往他身上打,硬是不讓他背。
「老子還沒殘廢,用不著你多事!」
祝春風靜靜看著他。
從老大夫這兒到陸家,他走路要花一盞茶工夫,若是不背,此刻摔斷了腿的老丈人,必然是無法回家的。
有了結論,便不管對方說什麼,硬是將岳父扛到背後,一路背回家。
陸慶祥是受了傷,雙手倒還伶俐,一路拳打腳踢沒留情,他全不為所動,安全送回到陸家,交還給陸想容,才轉身離開。
當天回家,妻子看見他肩背的抓傷、瘀傷,還有一拐子打出的腫包,心疼不已地拿藥酒為他推拿。
一回、兩回、三回下來,剛開始,他總是帶傷回家,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脫了上衣給妻子推拿。
到後來,次數多了,也不知是習慣了,還是罵累了,倒開始相安無事。
有一回,祝春風陪同妻子回家探視父親,就被順勢留下來吃了晚飯,席間,瞥見父親一個順手動作,不經心地為女婿挾了菜。
再然後,有一天經過陸家,陸慶祥表情僵僵的,問他要不要進來泡茶。
他剛好渴了,就點頭。
想雲沒跟,只有他,這是成親以後,頭一回想雲沒來,他自己一個人進陸家,沒有立刻就走。
陸慶祥看不慣他拿二女婿孝敬的上好茶葉來牛飲,叨念著教他怎麼品茶。
雖然覺得很囉嗦,喝茶就喝茶,還那麼多講究,但他還是緩下動作了,實在不想再讓岳父又瞪人。
再然後,岳父說腿傷了沒處去,要教他下棋打發時光。
於是他除了抱尋兒散步,又多了新的活動,陪岳丈大人品茶下棋。
有時忘了時間,晚了還沒回家,想雲都知道要到這裡來找人。
這一天,他在陸家待得晚了,想雲找來時,一臉怒容,沿路擰著他的耳朵回家,嘴裡生氣地罵著:「出去就不曉得要回來了,有本事就死遠些,都別回來了!我真是瞎了眼,嫁了你這沒用的東西,賺那點錢是能成個什麼事……」
他耳朵很疼,但是心裡的疑惑遠遠大過於疼痛。
明明想雲都知道他在她娘家,以前也沒嫌過他賺的錢是多是少,怎麼今天會這麼生氣,淨說些他聽不太懂的話……
他呆呆地忘了要反駁或掙扎,任她一路潑婦罵街地回到家來,心裡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
然後關了門,她便過來揉他被擰紅的耳朵,回復為他熟悉的那個、說話溫聲細語的想雲。
「抱歉,疼不疼?」
他搖搖頭。「我以後都不去了,你別生氣……」
「不是那個原因,你幫我照顧娘家,我感激都來不及,怎麼會生氣?」
「那——」思考直來直往,想不通。
她歎了口氣。「你呀,人家都要來拐走你媳婦兒了,你還沒個警覺。」
這是什麼意思?
她指了指窗外。「趕趕閒雜人,咱們日子才清靜。」
他跟著望屋外不遠處的那道身影,好像有點懂了,是因為,那個華服貴公子嗎?
「駿馬偏馱癡漢走,巧婦常伴拙夫眠……」
那人,憐惜著如是說。
婉轉地暗示她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什麼是更好的選擇?那男人,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可從未遇過一名女子,如此眷寵著夫婿,體貼萬般,凡事皆替夫婿設想。
粗茶淡飯,不以為苦。
美味珍饈是一餐,清粥醬瓜也是一餐,可丈夫心愛之物,得守著,不教他傷懷,如此全心全意為著一個人。
他愛的,不是她,是她的體貼,是她寵著夫婿的溫柔。
家財萬貫,也換不來一名真心寵愛自己的女子。
那男人的心思,她懂得,因此也清楚,該怎麼做才能滅了他的心思,斷去不該有的奢想。
「阿風,你只要知道,那是做給人看的,讓他死心,才不會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我不是真要對你壞,這樣就可以了。」
是嗎?這樣她才可以跟他好好過日子?
「那你擰、再多擰幾下也沒關係,我皮厚,不怕疼。」他還主動將耳朵湊過去,渾然不知妻子可是犧牲重大,賠上名聲演出粗鄙村婦形象。
她笑了笑,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紅熱的耳廓。「現下又沒別人,我擰你做什麼?去洗洗手吃飯,我做了你愛吃的珍珠丸子。」
******
第6章(2)
這潑婦罵街的戲碼,足足上演了半月有餘,鄰里都看不過去,覺得動輒得咎的祝春風好可憐,紛紛來勸她,連父親都忍不住為他出頭,念了她兩句。
她沒理會,依然故我。
白日演悍婦,入了夜,卻被枕邊人欺負得徹底。
「你自己說的,捏我幾下,就要讓我親幾下。」吻腫了朱唇,仍不放過,追逐著吸吮舔咬。
「你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都紅了。」指著手臂、還有胸坎,他都有偷偷數著,不容她賴。「你捏得我好疼……」
亂講,她明明都有拿捏力道,是能疼到哪去?
這人真的變賊了,居然也學會用苦肉計,拉著她的手,去摸下身那熱燙腫脹之處。
「……我可沒捏你這兒。」
「那你捏,我等著你捏……」他舒服地申吟,享受妻子軟嫩掌心的服務。
「……」她輕笑,領著他來到柔軟秘境,不需更多指示,男人在這方面霸氣十足,挺腰深深沉入,熱烈撞擊起來。
持續了半月有餘,京城來的貴公子終是夢碎、心死了,離開流雲村,回他那一妻一妾爭寵鬥心機的紛擾之地去。
夫妻倆的日子,再度回復以往平靜。
村民看得一頭霧水,不懂她前陣子突然心性大變,這會兒又溫情體貼,究竟是犯了什麼煞?還私底下悄悄要阿風去村子口的土地公廟拜拜,求個平安。
小雨兒嘴快,也不迂迴地直接來問當事人,陸想雲這才說道:「人都走了,我演給誰看?」
聰慧如雨兒,只消隨意一點便通了。
她好笑地對那家的愣男人說:「嫂子待你真可謂情深義重啊!」要不,再給他討十個媳婦也留不住。
他聽得一臉茫然,雨兒也沒多解釋,只說:「你呀,真不懂女人心。」
要不是待他有心,怎還會留在他身邊?換了誰都要跟俊美體面又腰纏萬貫的貴公子走,還留在這兒跟他粗茶淡飯、操持家務地當個鄉野蓬門婦?
就不知,那二愣子幾時才能領會妻子深意了。
後來,又過了很久、很久,這其間,發生了很多事,以前常會過來串串門子、與想雲聊兩句的雨兒搬離開村子了,然後雨兒的小叔又搬來,和想容在一起了。
這些都是妻子告訴他的。
她說,小容兒想嫁她的阿陽哥,但爹不肯,嫌他窮,希望小女兒嫁地主田家,故意要了一百兩聘銀刁難人,要阿陽打退堂鼓。
那時的他,已和床上的女兒玩累了,小的趴在中間的小軟枕上,大的那個眼皮也快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