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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齊晏

    衛子容溫柔地凝視著她,低低地說:「我把你的事告訴我爹娘了。」

    「你是怎麼說我的?」

    喜然臉紅地低下頭,下頷幾乎貼到了胸口。

    「我說我想娶你。」

    他靠近她,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耳邊。

    喜然的心撲撲地狂跳起來,害羞地抿著嘴不敢看他。

    「不過,我家實在太窮了,我爹娘擔心你娘會不肯把你嫁給我。」衛子容自嘲地苦笑。

    「我家也不是大戶人家,不會有門當戶對的問題。」喜然小聲地說。

    衛子容搖了搖頭。

    「提親總得有聘禮才行,所以我爹便有意上山打獵。獵幾隻鹿到鎮上賣個幾十兩沒有問題,如果幸運能獵到一頭熊,那就可以賣更多銀兩,這樣一來就有錢上門向你娘提親了。」他誠懇真摯地向她解釋。

    喜然抬眸看著他,眼眶紅紅的。

    「我嫁你,不要你一文錢。」

    衛子容感動的眸光與她緊緊交纏,驀地低下頭吻住她冰涼的唇,這個吻很深、很濃烈、很纏綿,彷彿可以在風雪中吻到地老天荒。

    「喜然——死丫頭跑哪兒去了!喜然——」

    喜然恍惚聽見母親的叫喚聲,慌忙將他推開,緊張地朝大門張望。

    「快走吧,讓我娘看見你可就不好了!」

    衛子容戀戀不捨地再吻她一次,然後轉身離開,一面走一面回頭,臉上掛著心滿意足的笑容,對她喊道:「等我,我一定要娶你為妻!」

    喜然怕母親聽見,急忙「噓」地一聲,要他小聲一點。

    衛子容笑著愈走愈遠,仍然不停頻頻回頭,在風雪中揮著他的手,喊著仍是那句——

    「等我,我一定要娶你為妻!」

    ***************

    喜然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望得癡怔,心中雖然漲滿了幸福的感覺,卻也有一種無來由的心慌。

    接連的五日,喜然總是心神不寧,夜裡睡不安穩,飲食也怠懶,窗外的風雪愈大,她就愈是憂心忡忡。

    這一日吃晚飯時,她聽見母親談論著在街上開茶肆店的劉婆,尤其鍾意劉婆的小女兒,似乎在盤算大哥的親事。

    她默默地喝著熱湯,心不在焉地聽著。熱湯冒著氤氳蒸氣,香味和淡淡的煙霧在她鼻尖緩緩繚繞,她想著衛子容,有些出神。

    驀地,一個人影在晃蕩的湯麵上清晰地浮現,她震了震,雙手劇烈顫抖,臉色煞白,匡啷一聲把碗摔在地上。

    「你又怎麼了?又是看見誰死了?」母親惱怒地拍桌大罵。

    喜然腦中轟然,崩潰地尖叫出聲。

    「不!不要——」

    喜然狂亂地衝出家門,在風雪中嘶聲地哭號。

    她看見了。

    她看見衛子容倒臥在雪地裡,大半個身子被雪掩埋住,動也不動的景象。

    總是這樣,一個人在死之前,她就先看見他的死相,只要她看見了,那人便離死不遠。父親是如此,叔叔是如此,隔壁家的孩子、街上的大娘也都是如此。

    不!她不要衛子容死!不要——

    她朝山神廟狂奔而去,哭喊著,肝膽俱摧。

    當衛子容的母親打開門見到神情悲慟的姑娘時,一臉驚愕不解。

    「子容上山幾日了?」

    喜然臉色慘白,渾身顫抖。

    「五日了,怎麼回事?」衛子容的母親奇怪地看著她。

    「他往哪個方向去?」喜然焦慮驚慌地問著。

    「他說要獵熊,和他爹兩人往深山裡去了。」衛子容的母親往山腰上面指過去。

    「我要去找他!」

    喜然倏地轉身,不顧一切地往山林奔跑。

    「姑娘!你一個人危險,不能一個人上山呀!」衛子容的母親大聲喊著。

    喜然恍若未聞,奮力地往山上跑。

    她知道自己有可能找不到衛子容,但是也有可能找到衛子容時他還活著,所以無論如何,她拚盡自己最後一分力氣都要找到他!

    大雪紛飛,天地素裹。

    她艱難地在積雪的山路上行走,一路跌跌撞撞,她的胃害怕得痙攣,累得氣竭頭暈、手腳發軟。

    夜來了,眼前的路看不清,山裡有野獸的嚎叫聲。

    喜然像盲人般地摸索著山路,沒有半點恐懼。

    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要看到衛子容還活著,只要他還活著,她一定要想辦法救他,不要他死。

    夜盡天明,她疲累得像要死去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渾身寒冷顫抖,感覺快要溺死。

    太陽慢慢出來了,雪花仍漫天飄落著,她忽然看見前方有棵樹幹旁斜坐著一個男人,頭、臉和上身幾乎被雪覆蓋,安靜無聲地坐著,胸前彷彿被野獸撕咬的血窟窿清晰可見。

    這個男人已經死了。

    喜然抬著顫抖的雙腿走向他,蹲下來緩緩撥開他臉上的雪花,盯著他的眼神中充滿恐懼。

    不是,不是衛子容。

    但是……那張與衛子容神似的臉孔,讓她的心有種被撕裂的痛楚。

    這是衛子容的父親。

    他死在這裡,那……衛子容呢?

    她慢慢地站起身四下張望,身子搖晃得幾乎站不住。

    驀地,她看到了曾經見過的景象出現在眼前,她的心被震得粉碎,整個人氣竭,搖晃地倒下,癱軟在地。

    她朝他爬過去,顫抖地摟住他冰冷的身體,一將他的身子翻過來,才發現雪地裡滲進了一大片鮮血,而鮮血是從他頸側血肉模糊的傷口裡流出來的。

    「子容——」

    看著那像被利爪抓傷的傷口,她止不住淒厲的悲聲。

    「子容,都是我的錯……」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山林一片白茫茫的死寂。

    戀人已死,她的心也死了。

    「子容,你好冷,你全身冷得像冰一樣。」喜然讓他的雙臂環抱住自己。「抱住我,抱住我你就不會冷了。」

    她依偎在他冰冷的懷裡,閉上眼,泣不成聲。

    雪原冰冷,了無生機。

    「我不走,子容,我不走,我會陪著你……陪著你……」

    雪花無聲地飄飛著,愈落愈密。

    喜然在他的懷裡,也漸漸冰冷了……

    我嫁你,不要你一文錢。

    等我,我一定要娶你為妻!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山林一片白茫茫的死寂。

    戀人已死,她的心也死了。

    「子容,你好冷,你全身冷得像冰一樣。」喜然讓他的雙臂環抱住自己。「抱住我,抱住我你不會冷了。」

    她依偎在他冰冷的懷裡,閉上眼,泣不成聲。

    雪原冰冷,了無生機。

    「我不走,子容,我不走,我會陪著你……陪著你……」

    雪花無聲地飄飛著,愈落愈密。

    喜然在他的懷裡,也激漸漸冰冷了……

    我嫁給你,不要你一文錢。

    等我,我一定要娶你為妻……

    第二章三百年後()

    宋政和元年。

    「上方寺」隱於深山中之中,相傳為北齊時所建,寺內有一寶塔,供奉著一位道高僧的捨得,香火極旺。

    除了寺中的捨得寶塔,在寶塔後方還有一株桃樹,傳說這株桃樹結的桃子是珍貴的神藥,前去求神藥的香客絡繹不絕。

    此時,天色向晚,鉛雲低壓,一個男子牽著一個年約十歲的小男童走在荒山野嶺間,小心翼翼地爬上重重石階。

    「爹,『上方寺』還很遠嗎」小男孩仰起俊秀的臉蛋問道。

    「靈兒,你累了?想歇一歇嗎?」男子低頭看他。

    「不,不累,我只是覺得天好像要下雨了。」

    小男童看著灰沉沉的天空,清秀的眉眼帶著不安和憂慮。

    男子遠眺天色,笑了笑說:「咱們得快走幾步,過了石階,再穿過一片竹林就到了『上方寺』了。咱們得在下雨之前直趕到,要不然,雨一下來,走這山道就危險多了。」

    小男童點點頭,抬起已經又酸又痛的腿繼續往石階上走。

    這一對父子來自滄州,男子名叫班光石,在滄州經營一個小小的打鐵鋪子,小男童是他唯一的兒子。

    父子倆艱苦跋涉前往「上方寺」,就是為了寺中寶塔後方的那一株桃樹。

    「靈兒,要不要爹背你上山?」

    班光石愛兒心切,不忍他辛苦。

    「不用,我已經十歲了,怎麼還能讓爹背我?叫人瞧見了會笑話我的,我自己能走。」

    班靈年紀雖小,卻頗有骨氣。

    「好孩子。」班光石撫摸著兒子的頭,微微歎息:「慢慢走,當心腳滑。」

    「爹,您也走好。」班靈反過手來攙扶他。

    父子兩人慢慢拾級布上。

    「爹,『上方寺』裡是真的有桃樹吧?」班靈不放心地問。

    班光石笑道:「當然有桃樹,爹小時候親眼見過的,那桃樹結的桃子看起來雖然與尋常的桃子一般無二,但果肉卻是像黃金般的顏色,人人都說那就是仙桃。不過那桃子誰也摘取不下來,唯有誠心向菩薩乞求的孝子才能夠得到。「

    「不是孝子便不行嗎?」班靈困惑地問。「若是像爹和娘這樣的恩愛夫妻向菩薩乞求難道也不行?」

    「傳說那株是菩薩送給孝子的,所以桃子只認孝子。」班光石輕輕笑道。

    「傳說是什麼?爹快說給我聽。」

    「傳說啊,從前有一個孝子,為了治母親的病四方求醫,最後終於讓他找到了一名神醫,並求到了一丸神藥,但是在他拿著神藥趕回家的途中,遇到一個身染重病的老翁,孝子見人命關天,便用那一丸神藥救了老翁一命,然後又匆匆回頭想再向神醫知情不舉賜藥,不料,卻再也找不到那名神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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