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綠光
「上場?」
「每年的牲口比賽,玉家皆會派出三名騎師。」
「我聽小彌說,二爺和徐管事的騎術極佳,除了他們之外……難不成你也要上場?」
「你知道騎師的表現好,能夠拉抬牲口的價錢?」
「可是你已經很久沒騎馬了,突然要參加這麼大型的比賽,你到底行不行?」她想起小時候看過的卡通,「小甜甜」裡的安東尼就是不小心摔馬才死掉的……
「娘子,千萬別問你的相公行不行。」玉衡之戲謔笑道。
「我擔心你呀。」
他不禁歎氣。他的娘子也不知道是打哪蹦出來的,總是聽不懂他的雙關語,不過這樣也好,她的單純沒心眼正是他最喜歡的。
「放心吧,壓根不危險,倒是你,待會就坐在頤親王身旁,乖乖待著,哪兒都不許去。」
這兩天,不讓她踏出房門,為的就是她的安全。
艾秀緣雖然敵視練凡,但一個養在深閨的驕驕女,他不認為她有本事動到他的人,但是年盛中就不同了……才來到北場,就剛好救下練凡,這事大有蹊蹺。
練凡,是他的弱點,唯有將她顧全,他才能安心。
至於他,以己身為餌,上場競賽,就不信,年盛中還不出手。
頤親王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就等著將他拿下。
唯有除去這個心頭大患,他才能真正放心。
牲口比賽,就在玉家馬圈北方的山裡舉行,起點和終點都是同一處,每個關卡都有官員把守,免得有人作弊。
官員們還特地在起點的邊上,紮了高台,讓頤親王能夠登高欣賞完整的比賽。
「瞧,就繞這麼一段山道罷了,賽程不長。」尉遲粲沒什麼王爺架子,指著遠方一路綁著紅線的山道對練凡解說。
看在她眼裡,那簡真就像是賽中場裡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有上下坡,還要在沿途完成五大關卡回到終點,重點是要比快,要是失足,豈不是要掉到山崖去?
「放心,這座山不高,況且賽場是在半山腰上。」見她緊張萬分地絞著十指,他出言安撫她的不安。「況且,衡之的騎術爐火純青,待會你就知道了。」
「希望如此。」
「喝口茶吧。」尉遲粲示意著,頤親王府的下人立刻將沏好的茶端到她面前。
「夫人,喝點茶吧。」
「好。」但練凡接過茶,卻一口也沒喝,緊握著茶杯,只覺現場安靜又瀰漫一股緊張,突然一聲鞭響,原本在柵門內的馬匹全數衝出。
她驀地站起來,瞇起眼,努力梭巡著那抹身影。
相公今天穿了一襲玄色交領錦袍,她向來不愛他穿暗色的衣袍,可惜的是她手拙,那件夏衣她還沒縫製好,沒能讓他在今天穿上場。
「不用找,他肯定待會就竄出來。」尉遲粲涼涼說著。
總參賽人數有八十七人,黑壓壓的一片,穿玄色衣袍的又一大票,她根本搞不清楚他在哪裡,但瞬間,有匹馬從後方如疾雷般地衝出,甚至誇張地躍起,跨過數個馬身,左右橫移,猶如人馬合一般。
「瞧,他這不是竄至第一位?」
練凡驚詫到說不出話,不敢相信自己的相公的騎術神乎其技到這種地步。
一馬當先進入山道,守在山道旁的官員,立刻揮下紅旗。
「揮下紅旗,就是得到十分。」尉遲粲解釋。
她看得目不轉睛,覺得快追不上他的身影,他策馬躍起,跨越架設在山道上連續五個高低欄,再次得到一個紅旗。
轉過彎道,進入泥濘的陷阱區,他放慢速度,丟出身上預藏的石子,一一化解裝置在泥淖底下的彈跳捕器、藏身在樹叢裡的橫板甩機,輕而易舉地過關斬將,抽出背上的弓箭,拉到最緊,箭翎破空而去,消失在樹叢之中。
她看不見射中什麼,但是遠方頓時揮起紅旗。
風馳電掣般,他縱馬奔過彎道,繞過一圈,將對手遠遠地甩在後頭,來到最左側的一塊腹地,停了下來。
她還未開口詢問,尉遲粲就解說起來,「最後一關的圍獵,是要三人同心協力逮住獵物,所以他是非等不可。」
練凡點點頭,看著後方有兩匹馬逼近,三人會合之後,再朝樹叢而去,不一會,三人再出樹叢,玉衡之揚起手中的獵物,空中爆開紅色煙霧,象徵著已有人奪魁。
距離明明那麼遠,但她卻彷彿看見他志得意滿的笑容。
他是天之驕子,如此瀟灑不羈,如此卓爾不群,教她怎麼也移不開眼。
她等待著他回到身邊,卻見他的馬發狂似地朝終點奔來,速度快得驚人,她正不解時,聽到尉遲粲脫口道:「糟了!」
「什麼?」她問。
尉遲粲沒回答,已經自高台縱身躍下。
「王爺!」侍衛們也跟著一一躍下。
看著他落地,直朝終點奔去,練凡搞不懂發生什麼事,可她的心卻突然揪得很緊,將視線投在即將奔入終點的丈夫身上,卻驚見馬兒將他甩出——
「相公!」
見他摔落地面,她的胸口爆開難以言喻的痛楚,像火燒、又似冰扎般地直入深處,她踉蹌地跪倒。
「少夫人!」小彌趕忙將她扶起。
「小……小彌,扶我起來……」練凡氣若游絲地喊。
不……不要嚇她,不要嚇她……
悅來客棧,二樓廂房裡。
「不礙事,不就是一點淤傷。」
「……」
「一個男人身上,要是半點傷痕都沒有,還算得上個男人嗎?」
那正在上藥推拿的手,突然往他的背部用力一拍。
他不禁倒抽口氣。「你在謀殺親夫?」
「讓你多點傷痕,更像個男人。」練凡惱道。
房裡冒出幾道隱忍的笑聲。
玉衡之懶懶回頭,就見衛子禮正坐在桌邊嗑瓜子,笑得最大聲,而站在床頭的玉巽之則是用力地忍住笑。
他哼了聲,撇撇唇。「果然是近朱則赤,娘子,多少也學到我部分精髓了。」
練凡垂眼幫他推拿著,他被拋摔在地時磕出一大片的淤傷,瞧見那赤中帶黑的淤傷,她便心疼得厲害。
「練凡?」他回頭看她,瞧見她那雙大眼滴滴答答地下著雨,趕緊坐起身,一把將她擁入懷裡。「對不起,都怪我貪怪,才會讓馬兒失控。」
她還是無聲低泣著。
「別哭了。」玉衡之輕拍著她的背。
喜歡逗她、鬧她,但他一點也不想見她掉淚。
她的眼淚,會教他不知所措。
「王爺。」
門外突然傳來聲響,玉衡之抬眼望去,只見尉遲粲推門走進來。
衛子禮趕忙起身,站在玉巽之身旁,一起行禮。
「王爺。」
「無須多禮。」他擺擺手,走向床邊,問道:「衡之,你的傷不要緊吧?」
「不怎麼要緊,就……一點淤傷。」玉衡之說著,以眼示意,要他別在練凡面前說出一些事。
尉遲粲自然懂他的意思。但要是他的娘子一直待在這兒,那豈不是什麼都不用說?
「練凡,去幫我看看知恩抓藥回來了沒,要是他回來了,便讓小彌幫我煎帖藥吧。」
她緩緩抬臉,淚水還掛在臉上。「終究你是不信任我的,對不對?」
他怔住,不解她的話意。
「那馬不是你貪快才會疾衝,而是有人動了手腳吧?」
玉衡之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娘子向來不是精明之輩,但這當頭卻莫名精明,竟然一箭正中紅心……或許,那日在探月亭裡,他不該讓她在場,聽到一些對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問。
「確實是有人動了手腳,不過本王已經逮到人,是另一組參賽人員,因為看不過衡之拔得頭籌,故意以吹箭射入馬臀,馬兒疼痛難當,才會失控往前疾奔。」尉遲粲回道。
「真的只是如此?」練凡睇著他,怎法確認真偽。
「你這話是在懷疑本王?」
「我……」
「我的好娘子,你膽敢懷疑王爺,是要連累可憐受傷的我嗎?」玉衡之抱了抱她,催促著,「什麼事都沒有,你沒必要自己嚇自己,先去幫我看知恩抓藥回來了沒。」
練凡狐疑,可是聽了尉遲粲的解釋,又覺得或許自己想太多了。
「好。」她噙著濃濃的鼻音道。
「別哭了。」玉衡之抹抹她臉上的淚痕。
她抽了抽鼻子,低垂著臉,和守在門外的小彌一道下樓。
確定她的腳步聲離得極遠,他才淡聲問:「沒逮到人?」
「設下陷阱,對方著了道,但還是被逃脫了。」尉遲粲沉聲回答。
「這麼一來,沒有人證,就無法定年盛中的罪。」玉衡之微歎口氣。
他要逮住那些賊人,揪出幕後黑手,將年盛中送進大牢,教他永不見天日,可惜功虧一簣。
要是僅以他挪用玉傢俬款論罪,頂多是讓他在牢裡蹲個一年半戴,如此簡單放過他,要他怎麼吞得下這口氣?
傷了巽之,又企圖擄走練凡……不管是山賊還是年盛中,他都要將他們全數拿下,才能真正安心。
「王爺,對方既然著了道,那就代表對方有受傷吧?」衛子禮低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