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綠光
說來說去,全都是那個鄉下丫頭的錯,更是二房的錯!
硬生生擋住他的財路,被逼得快走投無路!
十三年前,老天站在他這邊,讓他成為玉衡之最信任的人,更在艾夫人歸還所有帳冊之後,成了玉府的總帳房和暗地裡的主子……如今,他即將失去這一切?
早知如此,當然他就該狠心到底,徹底剷除二房,而不是讓事情走到如今的局面!
年盛中惱著,朝大門的方向走去,正要轉過長廊時,突然聽聞艾夫人和艾秀緣的對話,他下意識地頓住腳步。
「我不管,當初娶她進門,全是為了大表哥的身體,可誰知道因為她,大表哥竟要我趕緊出閣……這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
「秀緣,衡之的心並不在你的身上,你又何必……」
「我不管,我從小就喜歡大表哥,這些年來,二房的人大表哥誰都不見,但卻偶爾願意見我一面,這代表著大表哥對我並非無情,如今這樣待我,肯定是那個女人在大表哥面前說我是非!」
「秀緣,你明知道事情並非如此。」艾玉葉歎氣。
「姑姑,你為什麼不站在我這邊?難道就連你也覺得那個女人比我好?她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草包!」
年盛中越聽越覺得古怪。聽起來,練凡並非二房安插在玉衡之身邊的眼線。
「可是……」
「為了讓大表哥的身體好轉,我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找到那名術士,算出和大表哥命盤互動的練凡,如果不是我將那個女人買進府,大表哥的身體會好轉嗎?如今他身體好了,就要把我踢到一邊?」
聽到這裡,年盛中揚高眉頭。
原來練凡是個貨真價實的沖喜新娘……是因為她,玉衡之的身體才轉好……
「秀緣,別說了。」
「哼,要是大表哥知道,他的好轉,是因為他的病痛全都轉移到練凡身上,不知道他會有什麼表情。」艾秀緣有些幸災樂禍。
「秀緣!」
她哼了聲,扭頭就走。
年盛中趕緊躲至廊柱後方,聽到艾秀緣氣呼呼地對著丫鬟吩咐。
「去給我找根木頭來。」
「表小姐要……」
「去把二爺寢房的門給拴起來,我讓他們兩個在裡頭待一晚,看大表哥還能對她多好!」
「可是……」
「還不照做?」
「是。」
「待會用艾夫人的名義把觀止樓的下人都撤下,我看誰給她開門!」艾秀緣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幾個丫鬟趕緊跟上,朝觀止樓的方向而去。
好一會,年盛中才從廊柱後站出,細思一番後,忍不住勾出笑意。
看來,他並非全然無轉機。
「許多危險,試煉網羅,我已安然經過……靠主恩典,安全不怕,更引導我歸家……」
輕柔的吟唱聲洋溢滿室,趴在床上休憩的玉巽之忍不住睇著練凡嬌柔的俏顏,看著那柔嫩的唇瓣逸出動人的聲音。
打從頭一次見她至今,她變了許多。
身上長了肉,雙頰眼窩也不再凹陷,添了幾分甜美,尤其她總是笑臉迎人,有時光是看著她,便覺得心頭的鬱悶一掃而空。
再聽她的歌聲……就這樣靜靜聽著,竟也是一種幸福。
難怪大哥的身體可以好轉得如此快……
「二爺為什麼一直看著我?是不是覺得我縫得很醜?」想到這個可能,坐在床邊椅子上的練凡忍不住扁起嘴。
不能怪她,畢竟她連一堂家課都沒上過,這衣服的版型,也是剛剛去問過二娘才知道該這樣裁,以為可以很快就縫好,沒想到竟縫了老半天。
「不。」玉巽之低笑著。
她真的是個很特別的姑娘。
彷彿看不見人性的醜惡,在她眼裡,這世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每顆人心都是無瑕的。
這樣的她,偶爾會讓他注視得忘神。
可是,她不會懂他的心思,一如他也不願懂自己悸動的原因。
「唉,這塊布很漂亮呢,可惜我的縫工太差了,糟蹋它。」她垂眼看著手中的布料,上頭縫線歪歪斜斜的,她忍不住歎氣。
唉,慘不忍睹。
「天氣漸暖,你要是沒有夏衣穿,可以請師傅進府替你裁製就好,何必自己動手?」玉巽之不解地問著。
打從她帶著一塊布來探視他時,他就覺得古怪。
可瞧她縫得那麼認真,他也就未多說什麼。
「不是啦……這是要給爺兒做的衣袍。」練凡拉起衣襟,讓他看清楚,這是一件男人的衣袍。
玉巽之不由得怔住。「是給大哥的?」那是塊綠底花布,花還是正盛開的各色牡丹……
「我縫得很醜喔……」她很慚愧地垂下臉。
「不。」他想說的是,男人不穿花布的……「你怎會有這塊布料?」
「是爺兒給我的。」練凡抬眼笑道:「我瞧這布料很有春天的感覺,就想替爺兒做件夏衣,要不然他衣櫃裡的衣袍顏色都那麼沉,看起來就晦氣。」
「原來如此。」玉巽之驀地笑了。
大哥把布賞給她,是要她讓人裁製夏衣的,可她卻一心想為大哥的衣袍添些色彩……這兩人原來已經是心繫彼此了。
他為他們開心著,心卻默默地痛著。
練凡不解地看著他,但大概是維持同一個姿勢太久,肩膀有些酸疼,扭著頸項的當頭,才驚覺窗外的天色早已暗透。
「糟了,已經這麼晚了!」
她急忙站起來,眼前卻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她整個人歪斜地跌趴在桌面。
玉巽之見狀,顧得身上的傷,立即起身扶她。
「大嫂?」
練凡渾身顫著,腦袋一陣暈眩,一股嘔意衝上喉間。
「大嫂,你坐下,我派人請大夫過來。」玉巽之扶著她坐下,走到門口一推,卻推不開門。「怪了……」
正打算用力時,卻聽到身後有動靜,一轉頭便見她跌趴在地。
「大嫂!」他疾步奔回,一把將她摟進懷裡。
同時,門板被一腳踹開,發出巨響。
玉巽之回頭望去,便見兄長冷沉著臉站在門外。
「大哥?」
玉衡之沒睬他,踏進屋裡,陰鷙黑眸直盯著被他抱在懷裡的人。
「練凡。」他蹲下身,輕喚著。
「爺兒……」她很自然地伸出手。
他立刻將她抱入懷,撫著她的額,碰觸著她的手腳,低聲吩咐,「巽之,叫子禮到翠嗚水榭來一趟。」
「是。」
玉衡之抱著練凡回到自己的寢房,衛子禮後一步便趕來為她把脈。
「如何?」
「沒什麼大礙,只是氣血有些不順。」他把著脈回答。
「可這幾天她老是動不動就暈眩,方才更嚴重,她連站都站不穩。」玉衡之站在床畔,睇著她有些蒼白的臉。
「沒有啦,是我動作太快了。」練凡小聲地替自己辯解著。
「誰要你那麼急做什麼?」他沒好氣的往她額頭一彈。「你倒厲害,說要上廚房幫忙,一路幫到觀止樓去……」
當晚膳都備妥,她人沒出現時,他便猜到她跑去探視巽之,也只能忍著氣,陪頤親王吃完一頓飯,才前去討人,不料門外竟被木頭給橫架住……這其中原由,他不用問也猜得到。
但最惱的是,她竟是暈在巽之的懷裡!
「對不起,我沒想到時間這麼晚了……」她可憐兮兮地扁起嘴。
「就和巽之聊得那麼開心?」玉衡之哼了聲。「開心得連晚膳時間都過了也沒發覺?你這饞鬼,肚子不餓?」
都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她倒挺得住餓。
「餓了。」其實,她不餓。
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麼搞的,食慾沒有之前旺盛,也正因為肚子沒動靜,她才沒發覺時間已經那麼晚了。
「去備膳。」他吩附下去。
「是。」守在門外的小婉溫聲應道。
「大哥,對不起,都是我聽練凡唱曲唱得都忘了時間。」一直悶不吭聲的玉巽之一臉愧色。
玉衡之閉了閉眼,淡聲道:「巽之,時候不早了,你身上還有傷,早點回去歇著。」
「是。」臨行前,他還不住回頭看練凡,直到她的身影被大哥完全遮擋,才黯然離去。
「子禮,她這病症要如何改善?」玉衡之淡聲問著。
「我開個兩帖藥讓她服下,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衛子禮瞧他臉色緊繃,不由得打趣道:「瞧你緊張得像什麼似的,不就是一點小毛病罷了。」
「你不懂,她這個饞鬼,只要用膳時間一到,那肚子吵得嚇人,可這陣子我都沒聽到她肚子響的聲音。」
練凡的臉羞得紅透。「我最近都準時用膳,你是要聽到什麼聲音?」這人真是的,就連這事也要跟人說……一點都沒替她留面子。
「怎麼我現在也沒聽到?」
「我在廚房幫忙時偷吃了兩塊糕餅。」她垂睫撒著謊。
她不喜歡撒謊,可是她發現,有時候善意的謊言可以安人心,一如當時她欺騙父母自己壓根不痛,是同等的道理。
她不要她愛的人擔心自己……這想法一湧上,她不禁一愣。
原來,她愛他?
「好啦,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一步。」見小婉端菜進房,衛子禮便識相地出聲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