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綠光
小彌無力地垂下肩,不懂她為何凡事都能想得如此樂觀。
事實明明就跟她想的相差十萬八千里!
「外頭在吵什麼?」
小彌立刻回頭福身道:「徐總管。」
徐記恩一踏出主屋,瞧見是她們主僕二人,眼中流露一絲不耐。「好好的玲瓏閣不待,跑到這兒想做什麼?」
語氣也是明顯的不悅和不屑。
小彌忍不住暗罵,都是這個不懂事的少夫人累得她挨罵。
而練凡已走向前問:「徐總管,我想見相公。」
「少夫人,大爺身子不適,不見人。」他撇撇嘴,已經盡力把話說得委婉。
「他到底是生了什麼病?」
「少夫人知道這事……是想做什麼?」徐記恩微瞇起眼。
「沒要做什麼,只是想知道他的病情……因為我剛剛在廚房遇到小婉她們,說是要熬藥,所以我——」
「少夫人為什麼會在廚房?」他沉聲打斷她未竟的話,質問著小彌。
「我……」
「徐總管,你別罵小彌,是我要……」
「少夫人,我們回去吧。」小彌扯著她走,就怕她道出她要她洗菜的事。
雖然徐總管是大爺的人,可對待犯事的下人是一律重罰的。
「可是我……」
不給她解釋的機會,小彌硬是拖著她走。
看著兩人走遠,徐記恩才又蹙回主屋,進入寢房。
「爺兒,人已經走了。」
寢房裡,有兩名男子,一個長髮未束地倚靠在床柱,一個則坐在床對面椅子上。
「她來這裡做什麼?」靠在床柱的男人,儘管一臉病容,但五官俊美,微勾的唇噙著淡淡邪氣。
「說是在廚房遇到熬藥的小蜿她們,便想來看看你,又問你是什麼病情。」徐記恩一五一十地回道。
男人聞言,微揚起眉。
「爺兒,說不準沖喜只是個幌子,她其實是艾夫人的眼線,想要知曉爺兒的病情,恐怕居心叵測。」開口的是坐在床對面的男人,長相斯文,帶著濃濃書卷氣。
「盛中,你認為二娘是想利用她來打探我的病情,好知道我還能活多久?」男人搖頭失笑。
那個傻氣的姑娘若是二娘的眼線,那麼要不是他眼睛糊了,看走眼,就是二娘的腦袋糊了,找錯人。
「爺兒,總要防備呀,二房虎視眈眈,等著將玉府產業一口吞下,否則好端端的,怎會強硬地替爺兒找了這門親事?」年盛中沉吟著,斯文面貌閃過一絲冷厲。「其中必定有詐。」
「是啊,爺兒,我也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徐記恩義慎填膺,儼然當二房的人都是牛鬼蛇神。
男人沒回答,直到丫鬟端著熬好的藥進房。
「爺兒,剛剛咱們去廚房熬藥時,竟瞧見小彌要少夫人蹲在地上洗菜呢。」冬兒一進房就迫不及待將這事道出。
男人微揚起眉,笑得頗玩味。
「真有此事?」徐記恩皺眉。
「真的,小彌就雙手環胸地看著少夫人洗菜,結果少夫人還護著小彌,說是她要小彌教她洗菜……」冬兒說著,忍不住笑了出來。「她肯定以為自己還是個村姑呢,樣樣都得自個兒來。」
「小彌竟敢以下犯上,回頭非好好責罰她不可。」徐記恩惱道。
儘管玉府裡,大房二房壁壘分明,但他統管所有的下人,是絕不允許下人造次的。
「記恩,別惱,說不定這正是對方的計謀,要讓人以為少夫人跟艾夫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要是插手,就正中其下懷。」年盛中不急不躁的提醒他。
「是這樣嗎?
「很難說。」
徐記恩正要說什麼時,床右手邊的書架往旁移動,露出一條暗道,走出一個人來。「爺兒,我把馬隊的帳簿都給收回了。」
男人是徐記恩的胞弟徐知恩,和兄長的面貌大相逕庭,寬額方臉外搭瞇瞇眼,一張使不了壞的憨厚臉,從小跟在玉府大少爺身邊,這幾年更充當他的雙腿,到各行號收取帳薄,深知城內一些賣的交易消息。
如果說徐記恩主內,那他就是玉衡之對外的重要左右手,更兼之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這條暗道存在已久,徐知恩常由此出入方便行事。
「拿給年爺。」男人朝藥碗吹著氣。
徐知恩立刻將一疊帳簿交到年盛中手中。
「爺兒,我先回去點算帳目。」
男人擺擺手,隨即繼續喝著藥。
「爺兒,好點了沒?」徐知恩關心問著,很自然地站到床邊。
「死不了。」他哼笑著。
「爺兒,別說晦氣話。」徐記恩大皺其眉。
男人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他,玉衡之,玉府的大當家,十三年前和二弟比試武術被刺傷胸口,在喝下二房送來的湯藥後,心脈嚴重受創,從此落下宿疾,每逢氣候變化時,總是胸痛咳個不停,這病讓他死不了卻也好不足,導致他長年只能待在自個兒院落。
玉府做牲口買賣已幾代的歷史,所馴養的赤目馬,是宮中和鄰國都爭相購買的馬種。到了他爹掌管時,更是開發馬隊,護送其他商賈的貨物到鄰國,或者是都闐王朝本身的南北貨線。
然而,就在他受傷後沒多久,他爹娘押北上,原是打算前往北方延請一位神醫為他醫治,卻在路上遭到山賊殺害,從此二房便企圖掌握玉府產業。
慶幸的是,爹娘出行之前,將商舖大印交到他手中,才保住他玉家產業沒落到二房手中。
這些年來,他儘管足不出戶,卻靠著身邊的人,掌控著產業的運作。
好比年盛中,是他表哥,更是他最倚賴的總帳房,而他貼身侍徐知恩充當他的雙腳在外走動。
如此多年,他和二房一直和什相處,直到今年,二娘以沖喜為由,自作主張替他迎緊了姑娘,這一點讓他極為不滿。
可是那丫頭……玉衡之垂下長睫,回想她乖乖蹲下身洗臉的傻樣,唇角不禁漾開笑意。
「爺兒,你在笑什麼?」徐知恩不解地問著。
玉衡之笑而不答。
這捉弄人的趣味,他只想自己品嚐。
第三章主啊,難道妻子也算外人?
當晚,練凡輾轉難眠。
雖然小彌不斷地跟她解釋,她的相公病重,所以不見人,但她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隔天一早,起床之後,雖然洗臉水還是小彌打來的,但她還是自己洗臉,學著如何穿上那繁瑣的衣裳,甚至學著如何挽髮,戴上二娘送給她的金釵。
儘管頭髮挽得零零落落,但這好歹是頭一回的成果。
而小彌只是淡淡瞥她一眼,由著她開心,懶得替她處理。
用過早膳之後,她忍不住問:「小彌,我可以去探視大爺嗎?」
「少夫人,我說過了,只有大爺差人通知,你才能過去,否則要是惹得大爺心情不好,影響了病體,這罪狀恐怕連你也擔當不起。」小彌面無表情地說。
一次把話說死,省得她老是煩人。
只是她實在懷疑,這個少夫人到底是在裝傻,還是真的連不受歡迎的眼神都看不懂?昨天瞧徐總管那張臉,就該知道她非常不受歡迎,不該再自取其辱。
「喔……」練凡有些失望地垂下臉,眼角餘光瞥見貼身丫鬟抱著一隻竹簍往外走,她好奇地問著,「小彌,你要去哪?」
小彌瞧也沒瞧她一眼,「洗衣服。」
「我也要洗。」
小彌本想好好教訓她一頓,要她別蠢得真把自己當丫鬟,但想法一轉,要是她一道去洗衣服,她就不會偷偷又摸到隔壁院落去。
便沒答應也沒反對地往外走。
練凡見狀,趕忙跟在她身後。
踏出玲瓏閣,小彌往左邊走去,石板廣場上,有一口井。將竹簍擱下,她先打了桶水,將衣裳浸泡在桶裡,然後再拿起擺在井邊的木盒,取出一顆雞蛋大小的皂球。
練凡仔細盯著她的動作,看她如何洗衣,一見她拿出的是自個兒的衣裳,她立刻蹲到她身旁。
「我洗洗看。」
小彌沒搭腔,由著她笨拙地洗著。
練凡洗著,忽然想到一件事,側眼看著她,笑得一臉抱歉。「小彌,對不起,我害你被誤會了。」
「嗄?」小彌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就是昨天……大爺的丫鬟以為你在欺負我……不過,你別擔心,要是有人誤會你,我會好好解釋的。」
小彌傻眼極了。
哪來的誤會?她就是在欺負她啊!
「對不起,下次你教我的時候,我一定會注意有沒有人來。」
看她握拳一臉保證的模樣,小彌有些啼笑皆非,然而心底卻酸酸的。
曾幾何時,有誰在乎過她的心情?當下人的,想好過一點,就得有點心眼,要懂察觀色。
可是少夫人……真是個怪姑娘。
「哎呀,咱們少夫人竟然在洗衣服呢。」
聽到聲音,練凡抬眼望去,笑道:「嗯,我沒洗過,正請人彌教我呢。」她主動解釋,她盼她們別再誤會小彌。
和小婉對看一眼,冬兒索性將抱在懷裡的竹簍擱在你旁邊。「既然少夫人這麼愛洗,乾脆就連大爺的衣袍一起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