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佟蜜
這時她才注意到,他連回到自己家中,都還是穿著長袖襯衫,是怕換了短袖,被她看見手臂上的刺青吧?「只是變形而已,不會多可怕吧?不如你現在就讓我看看。」
「你要看?真的很糟糕……」
「嗯,我要看。」早點看過,表明她不介意,他就不會耿耿於懷了。
管牧東躊躇了下,解開衣扣,袒露上身,於是她看見他上半身佈滿刺青,圖案都模糊了,像一張殘破的蜘蛛網,又像染得不均勻的布,果真很難看。
他忐忑。「很像皮膚病,對吧?」
「其實還好,我知道這是刺青,不會覺得奇怪。但是你這麼在意,還是找個醫師用雷射除掉吧!」
「可是很痛啊。」她沒嫌棄他,讓他鬆了口氣。
「現在技術越來越進步,可以做表面麻醉,你該擔心的是留疤痕。現在的天氣天天穿長袖,早晚會中暑,你忍一下痛,以後就解脫了,不是很好嗎?」
「好吧,我考慮。」被她瞪一眼,他無辜地道:「我會『認真』考慮。那……你那個嘴唇形狀的刺青,在哪裡?」
「在……鎖骨下面,心臟上方。」
「好極了,讓我看看。」
「好極了」是什麼意思?當然是好在位置隱密,不脫上衣看不到,她白他一眼。「你用想像的就夠了。」
「我都脫了,你怕什麼?」
「怕你亂來。」怕他炯炯有神的眸光,似一頭故作禮貌的狼,盯住她這只美味的羔羊。
「我保證看看而已,絕不亂來。」
她遲疑了會兒,小心地拉下恤的領口,肌膚上一枚鮮艷唇印,展現在他眼前。
「刺得不錯。」他讚美,眼光在她白皙肌膚上流連不去。她要是知道他現在想做什麼,一定會踹扁他。「形狀和顏色都很漂亮……我可以吻它嗎?」
她瞪他。「你果然想亂來!」
「一個吻而已,怎麼是亂來?」他舉高雙手。「我保證不做其它事。」
她還猶豫,他已靠近,輕輕在那枚唇印上落下一吻……
她繃緊,輕顫著,他果真沒有做不規矩的動作,只是一個輕柔的吻,溫柔得近乎虔誠,溫柔得教她陶醉。
假如他想進一步呢?最好還是再等等吧,才交往沒多久,這樣發展太快了……剛這麼想,他的吻忽然轉重。
她低呼,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亢奮的刺激。他吮吻她肌膚,愉悅的麻癢穿透她,她感覺迷醉,軟綿綿地被他抱坐在腿上,他低低呼喚,仰頭尋找她的唇,她主動吻住他,她的手碰觸他光裸胸膛,聽見他滿足的歎息,他劇烈的心跳撞擊她掌心,她敏感地顫抖,他扯她恤,溫暖的大手碰到她腰側的肌膚,他們的呼吸都急促火熱……然後,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
「電話……」她躲開他的吻,輕推他。
管牧東很想直接拔掉電話線,是誰在這種要緊時刻打來?他過去接電話,很火大。「喂?!不管你是誰,最好真的有重要的事!」
「牧東?」是光哥,但他的聲音反常地虛弱。「你怎麼不在醫院?」
「我今天提早關門了,有事嗎?」
「我……需要你幫忙。老問題。」
「我已經說過不再幫忙了。」
「但是中槍的……是我。」
他錯愕。「你?怎麼會?」
「跟人談事情,對方來陰的,突然拿槍出來掃射,我肩膀中彈。我不能上醫院,只能找你,不過,真的不行的話就算了,我不勉強你……」
「等等。」他回頭瞧湛心倫,她已整理好衣物,見他轉頭看她,她臉蛋微紅,淺淺一笑。
是因為她,他決心切斷和光哥等人的聯繫,不想再做犯法的事,不想再和那個逞兇鬥狠的世界有關係,他想和她過平凡生活,他有預感,與她一起會長久。
但沒有光哥,他就沒有現在的平靜日子。欠錢易還,欠人情卻是一世;別人他可以放手不管,唯獨光哥不行。
光哥有案底,平常就被警方盯梢,要是因為中槍進醫院,警方就有借口找他麻煩。
「牧東,還是算了……」
「你進去等我,我馬上過去。」
他放下話筒。「心倫,我——」動物受傷的理由不能再用了,得換一個。「房東來找我,說想討論我醫院那邊房租續約的問題,我過去跟他談。」
「現在?」
「嗯,他想早點確定,他人已經到那邊了,我說我馬上過去,可能要談滿久的,抱歉,我先送你回去。」
「嗯,沒關係,你忙你的。」幸好,差點擦槍走火,正好回家冷靜一下。
他察覺她表情古怪。「你好像鬆口氣。」
「有嗎?」她轉開頭,偷偷微笑。
片刻後,管牧東開車送她回家。
她走進房間,枸杞坐在椅子上。愛貓頭一次沒在她進房門時熱情迎接,反而頭抬得高高的,一副不屑樣。
八成又聞到他的味道吧?她抱起貓,貓兒喵喵叫,猛反抗,她抱得更緊,對貓兒講話。
「枸杞,幹麼這麼生氣?跟你說,他人很好喔,今天我跟他有點不愉快,我以為他生氣了,沒想到他反而打電話跟我媽聊,想瞭解我為什麼心情不好,想盡量為我做點什麼。他很體貼,對不對?」
干我啥事?枸杞撇頭。
「還有,上次我說喜歡一部老影集,他為了讓我看錄像帶,到處去找已經停產的機器,我還誤會他有事瞞我。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很用心,對吧?我好感動。」
我不想知道!枸杞氣嘟嘟,掙扎著想逃走。
「我從沒有這麼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這麼快就發生親密關係也願意,喜歡到時時刻刻都在想他,喜歡到對著貓說話,只因現在身邊沒人可以與她分享,他有多好。
不曾這麼快陷入愛情,奇怪的是,她並不顧慮或害怕什麼,他的吻彷彿還留在她左邊肩窩,那個灼熱的吻太靠近心,把心暖了、醺醉了,讓她變了,變得不像她。
原來愛一個人時,心會完全敞開,只覺得不夠靠近他,只想接納他的全部,也渴望他全心接納自己。
不知道他要忙多久?如果他忙完不太晚的話,或許他們能一起看影集,她現在很閒,可以等他到晚一點沒關係——喔,不對,她還要寫稿!她竟然把稿子忘了!
她連忙放開貓,坐到計算機前,臉頰都熱了,幸好旁邊沒人,要是讓人知道她談戀愛而忘記工作,就太丟臉了。
但她現在心情愉快,有很多甜蜜的句子可寫,正是寫稿的最佳狀態……
不料寫到一半的稿子卻遍尋不著,她反覆搜尋計算機,沒有就是沒有,怎麼可能?想起剛才出門,她將稿子備份到隨身碟,大概當時用的不是複製,而是移動檔案,所以計算機裡的稿子消失了。
她很肯定隨身碟裡有檔案,一摸口袋,卻摸不到隨身碟,八成掉在他家裡或車上了。
她打管牧東手機,他沒接,撥過去獸醫院,同樣沒人接。怪了,他人在獸醫院,怎麼不接電話?不拿回稿子不行……幸好獸醫院不遠,她騎腳踏車出門,直接過去找他。
管牧東踩油門,幾分鐘內飆到獸醫院,唯恐去得太晚,光哥有個閃失。
他停好車,時間還不太晚,有居民在附近散步,他心急,卻不得不佯裝若無其事,以免引人注意。
和幾位居民打過招呼,他開了診所大門,走進去。
診所裡一片昏暗,情況不太對勁,他低聲道:「光哥?你在哪裡……」
突然「砰」一聲在他耳邊爆開,他嚇一跳,瞬間燈光大亮,砰砰砰連響,彩色紙花撒了他一身,一屋子人衝著他笑嚷:「生日快樂!」那些人都是光哥的手下。
他呆愣。「你們……」什麼生日快樂啊?!他咆哮:「光哥呢?他受傷了,你們——」
他的嗓音在一個捧著蛋糕的身影出現時消逝。
「生日快樂啊,牧東。」光哥笑吟吟地把蛋糕放在桌上。哈,好久沒看到這小子這麼精彩的表情。
眾人衝著管牧東笑。「啊哈哈哈!你真的被騙來了!」
「老大假裝中槍這招真有用!」
「老大演技贊啦!講電話一副要死的樣子!」
管牧東瞪著毫髮無傷的光哥,哪有中彈?他擔心得要命,原來是被拐了?他火大,爆粗口了:「你們騙我啊?!你們知不知道我多著急——」
「騙一下又不會怎樣,要給你驚喜啊!」
「阿慶他老婆還煮了豬腳麵線,你面子真大啊!」
「干,大哥們提早幫你慶生,你這小子嫌什麼嫌!」
管牧東欲哭無淚。「大家幫我慶生,我很高興,但我剛剛帶女友回家……」氣氛正好,只差一點就有個甜蜜夜晚,扼腕哪!
「好啦,耽誤你十分鐘就好,馬上放你回去。」光哥點好蛋糕上的蠟燭,吆喝:「來來,大家唱生日快樂歌!」
於是一群大男人將管牧東圍在中間,大聲唱歌,平常抽煙嚼檳榔的闊嘴衝著他笑,歌聲有的走音,有的搶拍,有的不唱歌,只打拍子,共同的一點是,每個聲音都很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