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文 / 綠光
如今,三更半夜一個男人出現在她房裡,道盡曖昧話語……她會有什麼下場?
她已經不敢想像,但不管如何,就算金老夫人不原諒她,至少會看在她末出世的曾孫子分上,暫時放過她吧。
「奶奶,請你聽說說,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請你看在我肚裡孩子的分上,聽我解釋。」被迫跪在主屋大廳裡的戴銀兒淚如雨下。
同樣被押跪在地上的西門恭,朝她探出手,卻被她瑟縮地避開。
金老夫人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冷冷地開口,「那孩子是誰的?」
戴銀兒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當然是秀外的!」
「你要怎麼證明?」
「我……」這時代沒有DNA比對,要怎麼證明?
「你無法證明,對不對?」
金老夫人嫌惡的眼神和冷誚的聲嗓,讓她驚覺金老夫人根本認定她紅杏出牆,懷了別人的種,而不是真的要她證明什麼。「不!這孩子是秀外的,我懷胎三個多月代表孩子是剛進門時懷還的,秀外可以證明我的清白!」
「就算秀外能夠證明孩子是他的,但你半夜三更讓一個男人進你的房間……」金老夫人看著外頭的天色半晌,突道:「來人,將兩人押到官府,由府尹大人公審遊街,從此不准她踏進金府一步!」
戴銀兒怔住。
「老夫人,這……還是等少爺回來再商議此事吧。」傅總管忍不住開口勸說。「小的已經派人去通知少爺了。」
「既是如此,更沒道理再等!」金老夫人瞧也不瞧她一眼,怒聲道:「還不快將這賤人和姘頭帶到官府!」
戴銀兒聞言,心寒到極點。
金老夫人竟用如此傷人的字眼侮罵她……「奶奶,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我愛的只有秀外……」
「給我住口!」
「奶奶,我和表哥不過是手足之情,我……」腹部突然傳來尖銳的椎楚,痛得她再說下去。
「還不將她押下!」金老夫人不耐地擺了擺手。
金老夫人一聲令下,傅總管就算有心要護,也是力有未逮,只能硬著頭皮要家丁上前押人。
「老夫人,這其實不關我家小姐的事,要恭少爺自個兒闖進小姐的寢房。」清瑤突然撲倒在金老夫人的腳邊。
戴銀兒被家丁架起,下腹一陣扯動,痛得她冷汗直冒,但卻在瞧見清瑤的矯揉造作時,忍不住掀唇冷笑。
原來,她要的結果,是將她這個正主子趕走,如今假意為她說話,日後秀外必定感念她,而將她留下……年紀輕輕,心機卻如此深沉,竟連她也栽在她手裡。
她不該心軟的,她不該將她還有容婧留在金府裡!
金老夫人將她一腳踹開。「放肆!」
「老夫人,不管怎麼樣,您也要看在小姐肚裡孩子的分上,那確實是姑爺的骨肉,而且小姐身子骨弱,要是遊街的話,我家小姐身子會撐不住的……」清瑤聲淚俱下地求情著。
戴銀兒沒有吭聲,乏力地閉上眼,不看清瑤的虛偽作戲,只等待金老夫人的最終決定。
「當她不守婦道和男人私會,她就已不再是我金家的人,而她肚子裡的孩子自然也不會是我金家的血脈!」金老夫人的沉默不過是剎那,初衷依舊不變。
話音一落,家丁拖起戴銀兒。
她沒有掙扎,因為她知道就算她哭她喊,也不能讓金老夫人心軟。
「銀兒,對不起,都怪我太衝動,我……」西門恭懊惱不已。
被拖往官府的路上,戴銀兒無心理睬街上行人的指指點點,更不想聽西門恭如何解釋。
事已至此,他再道歉都於事無補,而她,只盼丈夫早一點歸來。
如果她能在受審時拖點時間,應該可以等到他歸來吧。
進入官府之後,西門恭被扣押在大牢裡,她則由官差接手,將她戴上枷鎖和腳鐐。
「這該怎麼說呢……金少夫人?」有人在她背後歎口氣,她回過頭,瞧見是府尹師爺。「該說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嗎?」
說著,他在她面前攤開一張紙,題著「休書」兩個字。
「休書……」她顫著聲,緊盯著紙上內容,發現竟是由府尹大人所寫的休書。「憑什麼連審都未審,就安了我罪名?!況且府尹大人又不是我相以,他憑什麼寫休書?」
師爺微詫地笑著。「原來你不知道,只要有人舉發女子犯了七出,就能直接由府尹大人撰寫休書?」
「什麼?」
「按王朝律例,女子犯七出,無須審,而將你送到官府,只是要這張公審休書罷了,然後帶你遊街,再將你送回娘家。」
戴銀兒如遭雷擊。不敢相信這個世界對待女子竟如此不公不義!
原以為還有時間的……如今她要怎麼拖時間?
「我不服!我沒有罪!我要擊鼓申冤!」她激動地喊著,小腹突然傳來一陣鈍痛,瞬間痛得她閉眼說不出話。
師爺看著,笑得一臉歉意。「抱歉,崆峒府尹沒有擊鼓申冤這回事,如今大人有令,你得繞全城的街吶,現在時候不早了,不走不行。」
「可是我……」她虛弱地喃著。
「來人,押走!」
「我……」
官差拉著枷鎖的鐵鏈,一路將她扯出官府,外頭陽光普照,她卻冷得直打顫,陽光刺眼得教她快張不開眼,但是嘈雜的交談聲,讓她知道週遭有很多人。
訕笑聲、嘲弄聲,甚至是惡劣的淫語、粗俗的抨擊……她等不到半點憐憫和同情,沒有……在場的人在根本不知情的狀態下,已經替她定了罪。
拖著沉重的腳步,她微微張開眼,眼前人影幢幢,夾雜在花白的視野裡,她看不清圍在身邊的有誰,她也不在意有誰,因為她只等待一個人到來。
就算全世界都誤解她也沒關係,只要他相信她,她就能為他而活……再痛再苦,她也會咬牙,等著他回來。
所以,她不哭,因為她問心無愧。
況且,她必須堅強,她還有肚裡的孩子要保護。
孩子,乖……娘正努力著,你要乖乖的……她無聲喃著,安撫著孩子,不斷地調勻呼吸,然而下腹的痛楚卻逐漸加劇,讓她腳步蹣跚。
痛楚,讓堅定的信心在漫無止境的遊街一寸寸磨損。
拖著腳鐐路太難行,她看不清楚前方的路,止不住耳邊的訕笑譏諷,而腹間一陣陣的痛楚正慢慢地磨損她的意志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開始懷疑金秀外根本不打算回來,甚至她忍不住猜想,自己其實作了一場自欺欺人的美夢……也許,秀外根本就沒有原諒她,他不過是虛應她,然後主導了這場惡夢……
是這樣嗎?
多疑像種子植在心中,瞬間抽走了她所有力量,讓她再也走不動,腳下一個踉蹌,朝前撲跌而去。
她下意識地護住肚子,身子結實地跌在冷硬的青石板路上。
抬眼,不見任何人朝她伸出手,只有一陣陣如浪潮般的嘲笑聲,她掙扎著要起身,不願向任何人示弱,因為她一點錯都沒有,她不接受這種毫無道理的公審,就算是被迫遊街,她也要抬頭挺胸。
然而,才站起身,還未站穩腳步,就有東西朝她丟來,她下意識地縮著頸,雙手護著肚子。
喀的一聲,她頓了下,垂眼看著掉落在地的石頭。
她愣愣地看著,直到鮮血緩緩地滴落石板。
好半晌,她抬眼,朝丟擲石頭的方向望去,竟是焦一還有金秀外以往的幾個狐朋狗友。
「不要臉的女人,竟然紅杏出牆,懷了別人的種,還將姘頭給帶回金府!」其中一人高聲喊著。
「像這種女人,要給她一點教訓!」
說時,他們又丟出石頭,鼓動著在場的百姓,有人跟著丟石頭,甚至丟菜。
戴銀兒咬緊牙,蹲下身,用身體保護著肚裡的孩子。
但石頭如雨,打在她的頭上,背上,謾罵聲四起,穢物髒了她一身。
她疑惑,為什麼她要忍受這一切?
這個世界沒有公平正義,沒人要聽她解釋,沒人問事情始末,而這一切,全是因為這個孩子……可是孩子有活下去的權利,她至少要保住他,她必須保護他。
可是,她要怎麼保護?
正忖著,手中的枷鎖遭到扯動,她被迫朝前撲去,腹部朝地面撞擊。
「啊……」她痛呼出聲,瞬間爆開的痛楚和電流般竄到末梢,冷汗彷彿從每個毛細孔中迸現。
她抽搐著,可那些人還不放過她。
突然,一顆石頭砸向她的眼,痛得她連喊都喊不出聲。
「快走!」前頭的官差不住地扯著。
「等一下……求求你……我拜託你……」她氣若游絲地喃著。「我肚子好痛……」
然而,她的哀求換來的卻是——啪的一聲!
圍觀的人嚇得發出尖叫。
戴銀兒瞪大眼,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臀上傳來的火辣辣刺痛,教她想起她在礦場看見官員鞭打奴隸,不過是一下,便已是皮開肉綻。
痛楚如漣漪般蕩漾開來,在她的肚裡爆開說不出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