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攸齊
然而,他們都已不是孩子了,以前不在乎外貌和身材的小女生也終是會成長,既然她會在意他說她胖,以後不再這樣鬧她就是。
他低下臉,在她耳垂印下一吻,語聲吵嘎而低柔地說:「陳以希,我也很喜歡你很喜歡你很喜歡你。」
然後他想,她這麼怕鬼,也許該去封了他異於一般人的那個能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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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要出門?」餐桌前的陳以希正在啃魚,小心翼翼地挑著魚刺,聽見腳步;回身看著邊扣著衣扣邊往她這方向走過來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否是被他抱著睡的關係,昨天很好睡,一覺就到天亮,醒來時都九點了。還好今日她小夜班,他休假;為了讓他多睡一會兒,她輕手輕腳起身漱洗,出門買了早餐。
吃過早餐他還沒醒來,她一個人在客廳裡看電視,都看完午間新聞了,他還在睡,可她肚子餓,於是又出門買了兩個便當。
「是啊。」張啟瑞將雪白村衫上的最後一顆鈕扣扣上,走了過來,黑色西服外套掛在他手肘上,精短的黑髮和上挑的嘴角,讓他那張性格的臉龐看上去有些玩世。他走近她,低頭吻了下她的額。
圖臉微仰,看著那張略顯疲憊的臉龐,有些心疼地問:「難得休假一天,怎麼不在家好好補眠?」說完,她低眸用筷子挑出魚的眼睛,一口放進嘴裡。
張啟瑞將西服外套披掛在椅背,興味地看她挖出魚眼睛,再放還嘴裡,接著她頭一低,吐出一個圓圓的、白色的,像珍珠一樣的小圓子,一個吞嚥的動作後,她小嘴微微翹起,一臉滿足。
老實說,他真沒見過愛吃魚眼睛的女生,獨獨她一個。記得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她戮魚眼睛出來啃時,還被她那「快狠準」的動作嚇了一跳;她說她從小就愛吃魚眼睛,因為她媽媽說吃魚眼睛能保護視力,眼睛也會變漂亮。
他是有聽說過這種說法,台灣人好像都有「吃什麼補什麼」的觀念,什麼吃腦補腦,吃鞭補……呃,反正就是這些有的沒的,但他從不相信。可她愛吃,他也不會反對,只要對身體健康不會造成負擔就好。
「就突然想起有件事沒做。」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這個便當我的?」
「嗯,冰箱裡還有你的早餐。我不知道你會睡這麼晚,早上買早餐時也買了你的,不過怕放太久會壞掉,我放冰箱了,先吃便當吧。」她幫他拿掉便當上的橡皮筋,又起身拿了雙筷子給他。
「你公司有什麼事還沒做啊?」陳以希再度坐下時,開口問起,她一邊問一邊挖出便當裡那條金線魚的另一個眼珠,放進嘴裡。
看著她圖潤的臉蛋很是可愛,但以後不能再說她胖了,似乎又讓他覺得有些可惜,感覺自己好像少了福利似的,於是不知怎地,腦海裡竟又轉過另一番惡劣心思。
「就……陳伯伯剛剛來看我。」張啟瑞扒了幾口飯。
一整個早上都沒人來訪,哪來的陳伯伯?她腦後突然一麻,那感覺就是有些令人惶恐,深呼息幾口後,她淡聲問:「哪個陳伯伯?我認識嗎?」
張啟瑞盯著她有些僵硬的臉蛋線條,唇角隱約有笑意,他又扒了幾口菜,才徐聲說:「我昨晚去國道處理一個意外事故的往生者,他姓陳,檢察官通知可以把他移走,家屬也趕過來了,現在過去公司幫他補一下。」
補?陳以希當然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她呼吸一窒,臉色微微發白,半晌,她力持鎮定,問道:「那個陳伯伯找你做什麼?」
「喔,就腦袋被碾破了,腦漿噴濺面目空非不打緊,眼珠子還不見了一顆,怎麼找也找不到,連旁邊草叢我都去翻過了還是沒有,所以我昨晚離開前有告訴他,會幫他買一顆補上,他才不會找不到路。他大概看我還在睡覺,以為我忘了,所以剛才就跑到我床邊提醒我,我告訴他要等檢察官確定無他殺嫌疑,通知我們可以把他領走,我才能幫他補上眼珠子和縫腦袋,他聽完才放心離開。」他說得口沫橫飛,只差沒現場重建。
「那你——」陳以希只覺頸背發涼,她微抬眼皮,瞄了瞄週遭,卻什麼也沒看見。「你現在就要出門?」
他瞄了她一眼,輕唔了聲。
「一定……要出門嗎?」她瞪著桌面上被她吐出的魚眼珠。萬一他出門,那位陳伯伯又來,沒找到他卻找她要眼睛,她怎麼辦?把她啃過的魚眼珠給出去?
「當然啊,這是我的工作,怎麼可以不去。我要趕快幫他缺損的部分填好,縫一縫後才能進冰櫃。」他挪開便當,單手支頤,欣賞著她輕顫的長睫和微抿的唇角,還有因為憋著什麼情緒而紅通通的臉蛋。
「可是你出門,我就……我就……」就剩她一個了啊。
啊,好像快被嚇哭了……張啟瑞終是忍不住笑意,身子一側,雙掌搭上她秀肩,將她輕扳過來。「喂,這樣就怕了啊?」
「當然啊!我在吃魚眼睛,你跟我說誰的眼珠子不見了……」似乎聽見他發出悶悶的聲音,她抬臉,見著他閃爍趣味的長眸,總算明白他是故意的;這男人對她就是可以這麼惡劣。她臉蛋一熱,扭過頭,不說話了。
果不其然,隨即就聽見他暢笑出聲。「眼珠子不見算什麼,我在腐屍旁啃雞腿便當還是豬腳便當也是常有的事,你要習慣啊。」他輕扯她衣袖,要她看他。
她仍偏著臉蛋,不打算理會他。他又笑了聲,雙掌按上她手臂,再度將她轉向自己。「喂,真的生氣啦?沒有什麼眼珠子不見的陳伯伯,我開玩笑的。」
「可是不好笑啊。」
「欸,我其實是要去刺青,趁休假趕快處理一下。」
陳以希揚睫看他。「刺青?」
「是。」他正了正神色,道:「我打算在背部刺上鍾馗,那樣子的話,以後就看不見那些靈體了,他們也會因為這樣而近不了我的身,你就不用再害怕啦。」
她瞠眸,訝問:「只要刺上鍾馗,就再也看不見那些靈了?」
「法師是這樣說的。」
「法師?」她困惑的表情。
「是啊。」張啟瑞吃了口青菜,解釋著:「上回去送肉粽時,那上吊靈不是要上我身嗎?是一個廟的法師送走那個靈的,他說我這體質易見亡靈,在背部刺上天師,那能力就沒了,以後便再也見不到。」
「但如果是那樣子的話,他們要是有什麼想告訴你的,就沒辦法傳達給你了呀。」
「喔,那他們會去找其它人幫他們。我做這行,原意只是要讓往生者都能夠身體完整並且漂亮地離開,不是要幫另一個空間的『他們』處理事情。」
「刺青很痛吧了?」陳以希吃完最後一口飯,擦了擦嘴。
他掃了她一眼。「你拿針刺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她瞋他一眼。「那你要刺整個背,一定很痛啊……」
「誰教你那麼怕鬼,痛也要忍。」張啟瑞啃完便當,打開紙碗,一口氣將那碗附贈的湯喝完,起身收拾過後,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你等我一下!」見他動作迅速,陳以希匆匆起身回房。
再度出現時,她已換上護士制服,手裡拿著外套和包包。
「你幹嘛?不是四點上班?」張啟瑞孤疑地看她。
「我跟你去。」
他挑眉,似是明白了她心裡想些什麼。「你要跟我去?你四點要上班,我刺那個可能需要一段時間。」
「沒關係,我等到差不多時間就先去上班啊。」她笑得眼彎彎。
張啟瑞被她那種她都算計好的表情逗出笑意,他道:「是有沒有這麼怕?都跟你說我是開玩笑了,何況大門外我貼了符,你房間門口也有,根本不用怕。」
陳以希搖頭。「反正我不要一個人在家。」
他穿上外套,往門口走。「好吧,你愛跟就讓你跟。」
聞言,她開心跟上。換鞋,踏出屋子,跟在那人身後走列電梯前候著。
張啟瑞透過面前電梯門的鏡面看著她,又起噁心。「其實靈那種東西無處不在,只是大部分人看不見罷了。像湖邊,海邊或是山上,這些地方都有,還有很多學校也有,有的學生想不開鬧自殺,自然就會在學校徘徊。」
瞅了她一眼,他又繼續玩她。「醫院也是有很多靈,還不少。你說像急診的,或是加護病房的,很多都是重傷重症而不治,尤其車禍或兇殺案死亡的靈體很多都是缺手斷腿,或是——」
「那個刺青師父要預約嗎?」
「呃?」話被打斷,張啟瑞愣了幾秒才道:「應該是要吧,我起床時打電話給他,他說兩點後才能幫我刺,所以應該是要預約的。」
「那我等等跟他預約好了。」電梯門開,她先走了進去。
張啟瑞跟了進去,一臉納悶地看著她。「你要跟他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