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淘淘
他驚愕了。
她雙手一拱,諂媚道:「請大俠指點,大恩大德永生難忘。」
她決定改行了,從朝不保夕的殺手生涯轉向吃國家米糧、作威作福、魚肉鄉民的捕快!
樊沐雲的臉一下脹得通紅,氣得七竅生煙。「你——」
怎麼他的表情這麼奇怪?伍藍一臉茫然。他是嫌銀兩太少嗎?不對啊,她都還沒開價……
他現在的表情怎麼跟師父生氣時一樣,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塊。
「你……」她憂慮地望著他。「可是身體不舒服,還是走火入魔?」
他寒光一掃,右手本能地搭上劍柄,她本能地縮了下脖子。
「既然樊捕頭身體欠安,咱們改天再敘。」她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上台,朗聲道:「在下伍藍,還請手下留情。」
樊沐雲咬著牙,慢慢鬆開握緊的劍柄,瞇眼看著台上輕盈的黑影跳來跳去,像只惱人的蒼蠅。他眨了下眼,讓自己冷靜下來。
伍藍,記住你了,有我樊沐雲在的一天,絕不會讓你污染衙門重地!
毫無意外地,伍藍通過了遴選,成為厲家莊護院一員,每天站崗巡邏。
在吃住上,厲家莊對他們十分大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才半個月的時間,她的下巴與腰圍就圓了一圈。
「小五,你又躲友這裡口乞東西。」一個家丁朝樹上喊。「還不下來?莊主找你。」
「找我幹麼?」伍藍從樹梢探出頭來,順手丟下一根雞骨頭,樹下一隻灰狗搖著尾巴,快速地消滅殘骸。
「我怎麼知道找你幹麼?」家丁沒好氣地回道。「別讓莊主久等了。」
「喔。」她無奈地翻身下樹。
見她一嘴油膩,家丁老吳嫌惡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一點姑娘樣樣都沒有。」
「姑娘樣?」她笑嘻嘻地抽起帕子擦手,邊走邊扭腰。「是不是這樣?」
看她左扭右擺像閃到腰,老吳翻個白眼。「你這是大娘吧!我說的是姑娘。」
「你還真會發牢騷。」她笑瞇瞇地拍了下他的眉。
「哇,別碰我。」老吳嫌棄道。「髒死了。」
「我擦乾淨了。」伍藍順手以帕子抹嘴。「你怎麼這麼挑剔?」
「是你不識相。」老吳反譏。
伍藍快速拔下他一根鬍子,痛得他大叫,她哈哈大笑,大搖大擺地往前走,老吳抬腳想踹她,可顧及她的身手,只得恨恨地吃下悶虧。
她優閒地欣賞園子的奇山怪石、小橋流水,因厲家莊佔地大,走了近兩刻鐘才到廳堂。
莊主厲梅霜正與女兒厲若蘭說話,一見她來,微笑道:「小五來了。」
剛認識時,大夥兒都叫她伍姑娘,她說聽著彆扭,讓人喚她小五就行。
「夫人,大小姐。」她抱拳作揖。
厲梅霜與厲若蘭都是美人,站在一起不像母女倒像姊妹,厲莊主雙眸明媚,艷若桃李,厲若蘭承繼了她的好相貌,窈窕嫵媚,活潑可愛。
「小五你來得正好,陪我上街。」厲若蘭興高采烈地跑過來,頭上的髮帶飄啊飄的。
「現在?」她詫異道。
「你不是要繡鴛鴦被嗎?」
厲若蘭明年便要出嫁,這陣子都被莊主關在房裡繡嫁妝,每天都可聽到她慘叫連連,不知情的還以為她被毒打。
「不繡了,我手都要爛了。」她伸出白皙雙手,只見十根指頭佈滿紅色小點。
伍藍身子一抖,別過臉去。「別給我看。」她最討厭看到血了。
厲若蘭笑道:「你什麼表情,有這麼可怕嗎?」
厲梅霜歎氣道:「都怪我,太放縱你了,繡床被子都繡不好……」
「娘,你別又念了。」厲若蘭噘嘴。
「樺哥又不在乎。」
「不管他在不在乎,出嫁前,你起碼得給我學會做衣裳跟鞋子。」厲梅霜沈下臉。
「知道了。」厲若蘭撇了下嘴,隨即轉開話題。
「小五,你陪我上街,這幾天快把我悶壞了。」
前幾天她與另一名護院切磋武藝,厲若蘭正巧經過,興致盎然地也想比試,她的狗屎運又在些時發作——厲若蘭隨手一指就指到她。
無奈之下,她只好跟大小姐過過招,只是多所保留,厲若蘭豈會不知,越打越生氣,說她再不拿出真功夫就把她趕出去,因此她也不再放水,幾招內就奪下她的髮釵,勝負立見分曉。
原以為厲若蘭會惱羞成怒,沒想她雖然驕縱任性,卻不是小肚雞腸,當下就給了她十兩銀子,還讓人給她加餐。之後厲若蘭又找她切磋了兩次,只是後兩次沒再賞錢,讓她十分扼腕。
「是。」伍藍點了下頭,雖然不曉得厲若蘭幹麼要找她上街,但既然東家這麼吩咐,她照做就是。
厲梅霜使了下眼色,身旁一個穿藍衣的女護衛也跟了上去。厲家莊裡的護衛大多是自家培養起來的,前陣子出了內奸,她便把人手換了一輪,還特意從外頭征了一批人進來。
伍藍性子隨和,功夫也不錯,只是畢竟是外頭聘請進來的,不清楚底細,還是得多插幾個自己人才安心。
第2章()
到了街上,厲若蘭就像飛出籃子的鳥兒一樣,不停催促坐騎狂奔,伍藍與另外一名護衛凌鳳則跟在後頭。
到了市坊後,三人將馬交託給馬廝看管,厲若蘭立即拉著伍藍到茶館聽人說書,館內坐無虛席,說的是俠客與紅顏知己行俠仗義、路見不平的故事。
說書先生約莫三、四十歲,雙眼炯炯有神,聲音抑揚頓挫、表情十足,而且敘事高chao迭起,一聽便會上癮。
「……話說那地痞一見沈媛踢腳過來,便軟跪下來,大喊:『女俠饒命,我再也不散了。』沈媛一聲嬌喝:『還不給我滾,別在姑奶奶面前礙眼!』旋即抬腿給了他一記窩心腳……」
說書先生大喊一聲,學著地痞流氓翻倒模樣,引得眾人發笑。
「此處暫且不提。上回說吳馨讓採花賊擄去,因中了迷香,全身發軟,那採花賊在她身上摸了幾下,只覺膚若凝脂、心神蕩漾,吳蘭羞憤欲死……」
說到此處,說書先生故意停下,眾人莫不大罵那採花賊,讓其不得好死。
「我說這吳馨也忒笨了,怎麼就中了迷香呢?」厲若蘭一臉憤恨。
伍藍吃顆瓜子,說道:「迷香哪有這麼好用,不如用蒙汗藥。」
「就在吳馨欲咬舌自盡時,窗外忽然掠過一抹黑影和一聲冷笑,笑得採花賊遍體生寒……」
「莫不是方儼到了?」厲若蘭雙眼黑亮。這故事裡她最喜歡的就是武功高強、聰明又詼諧的方儼。
「見了大爺還不起來?」忽然一個突兀又霸道的聲音響起,打斷大夥兒聽書的雅興,紛紛不滿地看了過去。
就見一方頭大耳的年輕男子,穿著錦衣華服,滿臉不屑,不可一世地瞪著中央坐落的一個老頭。
「知不知道我們少爺是誰?還不滾!」他身後的小廝揮手趕人。
那老丈不服氣道:「我先來的。」
「耶,你這老不死,我們少爺每天都坐這位子,有沒有長眼啊你,再不起來把你轟出去!」小廝蠻橫道。
伍藍聽得旁邊之人竊竊私語,那是城裡不學無術、蠻行霸邁的王廣立,家境富裕,王老爺與官家的關係又好,也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聽說王廣立前陣子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與人大打出手,吃上官司。
「伍藍去教訓他!」厲若蘭怒聲道。故事被打斷,她很不高興。
正在吃花生的伍藍頭也沒抬地說:「不要,我的職責是保護你的安全,其他的不關我的事。」
「你還想不想吃烤雞?」
「想。」她立刻道。
「那還不去?」厲若蘭瞥她一眼。「把他丟下樓,別礙了本姑娘的眼。」
此時小廝已經動手推老頭,週遭也有幾個好事者發出不平之鳴,不過只是動嘴皮子,沒人敢上前。小二也過來打圓場,可他不敢得罪王廣立,只得勸老丈移步,偏這老去十分固執,就是不肯挪位,小廝也不跟他廢話,用力推了他一把,直把他推下凳子。
「唉喲……」老人家栽了個大跟頭。
「欺人太甚!」厲若蘭一根筷子射出去,打得那小廝慘叫一聲。「哪裡來的狗,狂吠亂叫的,打擾本姑娘聽書的雅興,還不滾出去!」
沒想到她竟如此好打抱不平,伍藍唱口茶,攢了幾個瓜子跟花生在手中。那方氣不過,家丁欺了上來,小二哈腰鞠躬,勢力維持秩序,卻讓家丁一腳踢到旁邊。說書的先生早停下來了,見場面混亂,猶自氣定神閒地喝荼。
幾個穿青服的家丁氣勢沖沖地上前,伍藍查想給站在身旁的凌鳳表現表現,厲若蘭卻以眼神示意她上去擺平,一副「老娘不是請你來吃閒飯」的表情,凌鳳也彷彿神像般杵在原地,絲毫沒有上前的打算。
她明白再說也沒用,一甩手,瓜子花生疾射而出,打得幾名家丁眼冒金星、疼痛難當,哀鳴聲此起彼落。
「唉喲,痛……」